不错,苹果极其卓越的创新能力有口皆碑,即便是最刻薄的竞争对手,也不敢说苹果是平庸的。但是,创新就是企业的终极目标吗?
5月6日,苹果公司表示,将于9月份结束的本财年里裁减180名员工。在4月份关闭加利福尼亚州萨克拉曼多市的工厂时,苹果公司已经裁减了200名员工。苹果公司称,裁员和关闭工厂能够使它每个季度降低600万美元的运营费用。裁员原因起自从上个季度开始对销售和营销部门的重组。上个季度它支付了960万美元的重组费用,预计本季度将再支付1000万美元的重组费用。
如果最近到苹果公司的加州总部去转转,就会发现原来那些有关苹果电脑的宣传画全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苹果CEO斯蒂夫·乔布斯倡导的iPod数字MP3音乐播放器。在短短两年半的时间里,苹果iPod一炮走红,赢得了数字音乐市场50%的江山。萎缩了两年多的苹果正在恢复光泽。3月初,美林(Merrill Lynch)就在其一份报告中,透露有意获得苹果电脑的投行业务,以分享苹果的新活力。
音乐的灵感
美林分析师史蒂夫·梅伦诺维奇(Steven Milunovich)指出,苹果电脑的iPod数码播放器深受普通大众欢迎,这极有可能使该公司走向大众消费市场。在研究报告中,梅伦诺维奇说,iPod的成功验证了苹果电脑的专有技术和强大品牌,成为该公司的又一重要产品。据梅伦诺维奇预计,iPod业务今年的收入约为10亿美元,使苹果电脑的每股收益增加15美分。到2006财政年度,其收入将增加一倍至20亿美元,每股收益增加25美分。
就像苹果Logo出人意料的一口,乔布斯绕道音乐似乎重新给苹果找到了金光大道。据其年初发布的2004第一财季报告,苹果盈利6300万美元,合每股盈利17美分。而先前华尔街分析师的预期是,苹果该季度的总收入将是19亿美元,每股盈利15美分。
苹果CEO Steve Jobs总结道:“对于苹果来说,这是一个成绩显著的季度。”该季度苹果收入达到四年来新高,为20亿美元。与一年前同期比增长36%。事实是,去年同期公司净亏损额达到800万美元,合每股亏2美分。
苹果电脑公司今年第一财政季度扭亏为盈,业绩稍稍强于预期,原因是公司销售收入因iPod销量强劲而增长了36%,达到733000台。公司还预计第二财政季度业绩将稍稍强于目前分析师的预期。
于2001年10月份推出的iPod,开有硬盘便携式音乐播放器之先河。最初,由于该产品比基于闪存的播放器,形状笨重,但口袋大小的iPod能够保存大约1000首歌曲,因为它有5G容量的硬盘。现在其最新推出的产品更时兴,并且硬盘达到40G容量。去年苹果推出的iTunes在线音乐下载付费服务,更加推动了iPod的销售。
对于苹果的新成绩,惠普CEO卡莉·费奥莉娜说:“展望当今市场上的所有设备和服务,有一家企业所缔造的创新神话确实让我们景仰,它拥有迄今为止最出色的音乐设备和音乐服务。Apple Computer(苹果计算机公司)凭借其iPod和iTunes(音乐存储)为广大音乐爱好者提供了卓越的服务。”
创新产品iPod看起来正在拯救苹果。这应了管理学大师们常常告诫企业的一句话——“不断取得胜利的唯一办法,就是以比对手更快的速度创新和推出创新成果”。
在IT界,也许没有谁能比苹果更具创新能力。苹果从不因循守旧,总是勇于否定自己,超越自己,不断推出更时尚更具魅力的新产品。苹果成功开发了用于高速连接数码设备的火线接口和USB;第一个在PC中装进了DVD刻录机;2003年1月7日推出史无前例的17寸笔记本电脑
没错,苹果极其卓越的创新能力有口皆碑,即便是最刻薄的竞争对手,也不敢说苹果是平庸的。图形用户界面、鼠标、激光打印机、彩色显示器等等,这些现在寻常无奇但当时却属创举的功能,无一不出自苹果。苹果电脑最早引入了“桌面排版系统”,使得印刷业获得了新生,这是苹果电脑的辉煌贡献之一。苹果引领了数码生活新潮流,推动了数码相册、随身听、自制DVD等一系列产品的繁荣。
但是,更多的创新就意味着胜利吗?
跟随者的胜利
市场似乎有意跟苹果过不去,新产品都是更好的,卖得却不是更好。比如掌上电脑,苹果走得太超前,以至于在他们退出几年之后,PDA骤然发力成长为一个庞大的产业;比如“quot数码核心”。
1981年苹果营业利润率为20%,现在利润率已降到一位数以下,仅有0.4%,远低于行业平均的2%。1999年,苹果电脑出货量增长率也出现大幅下跌,从23.6%下降到2000年的15.4%,2000年最后一个季度,苹果亏损了2.47亿美元,这是乔布斯1997年重返苹果以后公司第一次出现季度亏损。2001年的年度报告显示,苹果电脑公司的年度销售额已经下滑33%,股价下跌40%左右。Mac机的销售额也下降32%。在中国的销售虽然有所增长,但仍然没有突破5%。目前在全球PC市场的份额仅有2%。
苹果的诸多新产品、新技术没有市场吗?不,正是它们将不少跟随者带至财富的巅峰,例如微软。“苹果电脑的许多发明,成就了微软公司的辉煌业绩。”莱伯恩说。
沃恩·莱伯恩曾在1978年至1982年参与微软公司的产品开发,后来又在Lotus和赛门铁克公司担任执行官,他亲身经历了苹果电脑的发展的初期阶段。在1984年,众多软件公司决定支持苹果电脑的图形界面,但是只有微软公司在这方面付出的努力最多。微软公司为苹果电脑量向打造了最早的“电子表格Excel”以及字处理软件Word;此外,微软还在苹果电脑平台上开发过Multiplan、File等软件。
在苹果的后面,数以百计的商家竞相仿效大发其财,苹果自己却并没有收获超常的商业利润。每一次创新几乎都是苹果自动走上供桌,沦为市场的祭品。创新能力有余,商业回报不足,这对苹果来说,实在是一个不幸的结果。
就是iTunes这样的创新也没有为苹果创造出多少利润。iTunes创造的1500万美元左右的收入对苹果来说不过杯水车薪。在付给制片公司及扣除成本后,苹果从每首歌中获取的利润所剩无几。乔布斯表示,希望在2004年4月前达到销售1亿首歌曲的目标。如果以目前每周销售150万首的速度来计算,要达到目标起码还要一年。此外,即使是按较高的利润率计算,在达到1亿首歌的规模前,iTunes的利润还是很微薄。与此同时,竞争正在加剧。苹果不仅遇到戴尔和三星的有力挑战,微软和索尼也加入了竞争的行列,就连沃尔玛也正在推出自己的低价音乐制品网站。苹果的这一创新再次面临跟随者新的挑战。
苹果迷们痛心疾首:“在IT业,她独一无二,无与伦比。是她创造了个人电脑产业,但是如今她却被挤在边缘,仿佛是这个产业的过客……她不断受伤、不断自残、不断迷途、不断失落。”
根据《财富》杂志的排名,美国前10名最具创新能力的企业在股东总回报方面一直高于标准普尔指数。从宝洁和沃尔玛,到戴尔和英特尔,市场总是奖励以创新赢得客户忠诚度的公司。苹果的错误出在哪里?为什么这样一家热衷于创新而且创新成果颇丰的公司却遭到如此的“不公”?
苹果发布季报不久,Fastcompany杂志记者采访了位于加州的苹果总部及相关人士后,认为苹果的问题已不仅仅是个人战略失误所能完全解释的。如果没有不断的创新,苹果可能早就被扫地出门了。但它的问题恰恰也出在创新上。它的创新不是良性的创新,即其创新是无针对的,其创新模式也不得不以牺牲企业成功所需的其他特质——如连贯性和执行力——为代价。
“不少公司误以为只要鼓励创造就能增加公司利润。”波士顿咨询集团的专家詹姆斯·安德鲁斯指出,创新并不是实现实际增长的关键所在,管理才是关键。也就是说,除了产品创新,还必须要有强大的销售队伍;与开发员及辅助设备制造商协作的战略;客户服务战略等。而且,在许多情况下,执行力比技术创新更为重要。尽管苹果的技术创新能力比戴尔强得多,但其执行力却比戴尔逊色得多。
最近,科尔尼公司委托哈里斯互动公司就创新问题采访了美国和欧洲200家主要公司的决策者。调查结果验证了安德鲁斯的话。
在美国和欧洲,平均每家公司用在产品和流程研究开发(R&D)上的支出占收入的5%,利润的50%。在制药业和生物技术业,研究开发经费占收入的15%甚至更多。但是花在研究开发上的费用却不代表研究开发支出能产生的价值。恰恰相反,成功取决于能否有效地管理投资。
不同的人对创新的含义有不同的理解。科尔尼认为创新不仅包括创造新产品和新服务,还包括创造新价值。为了赢得显著竞争优势,公司需要以市场为导向的新产品、新服务和新产品在制造、销售方面的新突破。公司所面临的任务十分艰巨:创新工作本来就难以管理和衡量,要做到行之有效必须付出大量的努力。
脱缰野马
然而,对极致完美的追求,对创新的过度追求,使苹果逐渐背离了创新的初衷。1984年,麦金托什电脑首次上市时的价格是2500美元。以今天的价格计算,约高达4300美元。这是麦金托什电脑最初主要卖给高收入者和最先接受信息技术者的重要原因。
1989年,该公司在全球PC市场的份额仍有10%时,公司一些内部开发员就担心,如果不扩大客户基础,该公司将无法保持竞争力。而要扩大客户基础,就必须降低价格。
为了降低麦金托什电脑的成本,一些开发员发动了一项活动:为学校设计低价电脑Mac LC。这些开发员找到了许多降低成本的方法,比如使用低价软驱,以及更小的低价电源。最后,他们设计出了样机。它拥有一般麦金托什电脑的全部功能,但部件成本仅约340美元。如果按60%的利润率计算,其零售价只有1000美元左右,远低于普通麦金托什电脑。
但是,这种低价电脑展示受到苹果管理层的冷遇。苹果公司高管说,这样的电脑不够像麦金托什,会让人们觉得麦金托什电脑是便宜货。最后,开发员们被打发回去重新设计。1990年,重新设计的Mac LC正式上市,零售价为2400美元,相当于今天的3300美元。Mac LC成为一款高价的“低价电脑”。
不屑于降低成本只是苹果一贯的性格。该公司高管认为,销售和服务这样的事单调无聊,没有想象力的,令人厌烦。信息技术发展的“金科玉律”——成本的重要性无论怎麽强调都不过分,在苹果遭到彻底的唾弃。
2003年,苹果作风略改,着手建立自己的销售网络,以连锁店形式销售电脑。这些连锁店深具苹果特色,均位于地段最昂贵的地区,外观上也像设计比较考究的精品店。负责经营这些零售连锁店的资深副总裁隆恩·约翰逊指出:“我们的商店已成为人们即兴的聚集地,苹果迷们也许并不是想来这里买一台苹果电脑回去,但我们还是在店中驻扎了所有必须的技术支持人员。” 苹果在提交美国证管会(SEC)的年度报告中指出,预计2004年的资本开支将达1亿6000万美元,其中约8500万美元来扩充零售部门和更换资本财。看比买重要,苹果零售店诠释的依然是Mac电脑风格。
在乔布斯眼中,市场收入远远没有独具特色更为重要。乔布斯在接受《商业周刊》采访时得意地指出:“微软的技术要落后我们四五年,盖茨也只会抄袭别人的产品。”谈到微软的下一代操作系统Longhorn,乔布斯表示,Longhorn的水平充其量也就能赶上Mac OS X的水平,而Mac OS X已经推出了4年。此前Longhorn的正式上市日期已经一拖再拖,“他们目前的最大挑战就是如何尽快推出Longhorn,但众所周知目前他们的情况越来越糟了。”
乔布斯没有说明的是,苹果也面临麻烦。
众所周知,电脑依然是苹果主要收入来源。在2003年9月27日结束的财年里,苹果的营业收入仅有62亿美元,其中3/4仍来自个人电脑的销售。教育市场上也一直是苹果麦金什托的天下,来自该市场的销售额占到苹果总收入的25%左右。但是最近,苹果正在逐渐丧失领地。3月份,惠普公司从苹果手中夺下了美国密歇根州。这是一项为期四年总价值为6800万美元的供货合同,为该州13万中学生提供笔记本电脑设备。
有预测称,曾极大促进了Ipod销售的“iTunes音乐店”的收入将于2005年停滞不前。一方面,是因为全球数字音乐市场的竞争日渐激烈。3月24日,全球最大的零售商沃尔玛在经过了三个月的试运行之后,已开始正式提供音乐下载服务,每首歌曲定价88美分。浴火重生的Napster开始提供在线音乐服务,Virgin也已经闯入该市场。索尼也计划于今年晚些时候进军在线音乐市场。在数字音乐下载站点中,MusicMatch和Roxio是苹果公司的竞争对手。
另一方面,苹果特立独行的电脑风格也体现在新的业务中,将自己的音乐标准独立于其他服务商之外,从“iTunes音乐店”上下载的音乐曲目只能在iPod播放器上播放。目前,苹果公司所采用的数字音乐格式标准是“高级音频解码(AAC)”标准。苹果表示,与传统的音频格式或比较流行的MP3格式相比,AAC格式具有无与伦比的优越性。目前苹果的iTunes软件便基于AAC格式。而微软公司则将未来的数字音乐格式定义为“Windows Media Audio(WMA)”格式。目前,该标准已经得到了三星、戴尔、创新科技、iRiver以及其他一些厂商的支持。当然,这些厂商的产品同时还支持目前颇为流行的MP3格式。
当前,也许苹果迷们愿意为“iPod”的完美设计而投资,但这种情况可能只会继续持续一两年的时间,那么两年之后呢?毕竟只有客户掏出腰包付钱,公司的创新成果才最终产生效益。
对于丧失的市场,苹果无所作为。与此同时,苹果又无所不做。在硬件制造上,苹果既做台式机,也做服务器,还做笔记本,从PC整机到鼠标、打印机、扫描仪,数码播放器,应有尽有。苹果甚至与运动休闲服装生产商Burton共同推出了世界上第一件所谓电子夹克衫,并且正准备向生命科学领域进军。
无限蔓延的创新——产品线的疯狂膨胀,经营范围的急剧扩张——曾如脱缰野马,把苹果带离核心业务越来越远。苹果能否摆脱极度创新欲的支配,凭借执行力驾驭创新?IPod能否摆脱苹果创新的惯性引领苹果主导大众消费市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