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劳伦8226;斯莱特（Lauren Slater）在《20世纪最伟大的心理学实验》的后记中写道：“本书始于寻找斯金纳的女儿德博拉……德博拉的一生就像个扑朔迷离的谜团，我找不到她本人，只是确定她还活着，我也找不到有关她精神状态的资料。身为父亲的实验对象多年，她现在过得好吗？生活快乐吗？生活更方面是否都安然无恙？我不知道。”对大多数不了解心理学发展史的读者而言，这段文字写得像Discovery的旁白，很紧张，有悬念，可遐想，此外……呃，就别无其他了。因为很多人都不曾知道谁是斯金纳，谁又是德博拉，父女俩怎么了，还有那个“实验对象”什么跟什么呀。所以，斯莱特的安排是对的，她把“寻找德博拉”作为创作动因放到后记中去说，而把对斯金纳的介绍提到了书的最前头，她这么写道：“你也许听过有个人名叫斯金纳，然而这个名字注定要遭人厌恶。”为什么呢？斯莱特继续吊足了我们的胃口，听她缓缓道来：“叫这个名字的人仿佛生性残忍，他一手拿刀，一手抓鱼，毫不留情刮去鱼鳞，只见鱼身几近透明，内脏依稀可见，顺手把鱼丢入滚烫的油锅，热油四溅，噼啪作响。”等等，斯莱特是在写“心理学实验”吗？怎么感觉起来她像是一个悬疑小说家，描写了一个连环杀手，类似《电锯惊魂》、《德州电锯杀人狂》那种的剧情。正当我们稍感迷惑，斯莱特却笔锋一转，立马回到了正题：“现实里的斯金纳，满头花白乱发，对心理学极度狂热。据说他曾将婴儿大的女儿养在实验箱里，训练她学会各种技能，好像马戏团里训练海豹用鼻子顶球。”斯金纳是心理学中新行为主义的代表人物，在人类行为塑造方面有颇深研究。他认为，人类向来珍视的“自由意志”其实并不存在的，他主张通过正强化作用来训练人类或动物完成指定的任务，即所谓的“操作性条件反射”。为了钻研该理论，以求其周延完备，斯金纳不惜拿自己的女儿做实验，把她关在箱子里整整两年。
写到这里，有关斯金纳的故事差不多讲述了一半。然而，斯莱特并不满足于此。斯金纳不过是她的一个由头，“打开斯金纳的箱子”也只是她所设的一个隐喻，她重点是在讲述二十世纪一个有关“自由意志”的伟大实验。然而，这也并不是她想表达的全部。如果是，她不会紧接着回顾米尔格兰姆“服从威权”的实验，回顾罗森汉“精神诊断”实验，回顾达利与拉丹“助人行为五阶段”实验，回顾费斯汀格“认知失调”实验……在《20世纪最伟大的心理学实验》里，斯莱特林林总总写了10个史上最伟大的实验。尽管表面上各个实验内容各自独立，但斯莱特还是归纳出了若干共通脉络，揭露了这些实验的本质，并赋予其重要地位。“这些反复出现的主题包括：自由意志（斯金纳、亚历山大、洛夫斯特、莫尼斯）、服从顺从（米尔格兰姆、达利与拉丹、费斯汀格、罗森汉）、生物实验的伦理争议（哈洛、斯金纳、米尔格兰姆、莫尼斯）。即使最专业的实验（比如坎德尔），最终所关注的重点其实与道德、存在相关的‘哲学’问题，而非心理学界向来强调的价值中立的‘科学’。”作为哈佛大学心理学硕士、波士顿大学教育学博士的斯莱特，就心理学写心理学并不是她创作该书的本意。心理学不过是她的知识背景，让她能以此出发讨论更重大、更深刻的主题——比如心理学作为一门学科存在的合理性、正当性；心理学与哲学和科学彼此是什么样的关系；心理学的某些实验是否触碰到人性底线或者它们与伦理的分界线，等等。aihuau.com于是，这就解释了为什么斯莱特写的是10个设计精巧的实验，但却更侧重人类心灵的探讨。同时，斯莱特在写作过程中大量运用小说、传记、采访等多种体裁的写法，从而使说明、记叙、评论融为一体，让读者仿佛与作者、实验当事人共处一室，倾听他们的生命叙事，深刻体会心理实验背后的深邃涵义。正是因为如此，书中所记载的科学实验并不会由于隔行如隔山而显得冷冰冰，也不会因为偶尔触碰到人性底线、伦理纲常而令人心生厌恶。相反，该书对议题深入剖析，对情节描述生动，使丰富感性的内涵得以很好地展现。有一段话，斯莱特这么写道：“不管新的实验采用多么高深精密的科技，我们都无法逃避人心只有神秘幽暗之处，我们只能带着这些不可知的成分前行，寻找答案，寻遍各种可能。我们在生命中的感受情绪、努力付出，看见人心的冷漠杀戮、健忘愚昧。每个人都努力活出自己，每段故事都值得深入探索。”在这个意义上，斯莱特记录的已不仅仅是20世纪最伟大的10个心理实验，而是从20世纪延续至今心理学发生史背后蕴涵着的哲学思辨、真理探寻。哲学家罗素说：“人之所以为人，在于我们具有质疑的能力。”——其实，斯莱特又何尝不想这么说？【美】劳伦8226;斯莱特：《20世纪最伟大的心理学实验》，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7年5月第1版，定价：39.80元。二〇〇七年六月九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