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现代 后现代蚂蚁
徐志戎
在国内知识界,“后现代”这个词名声一直很不好。很多人抱怨说,后现代主义者佶屈聱牙,老长的句子主语谓语经常隔着二里多地。一张嘴就是“运行于轨道上而本身不具备乘客载货能力的动力装备”什么的,你直接说火车头不就完了么?非得装神弄鬼故意不说人话,肯定是骗子无疑。对于后现代的另一个常见指责是:中国社会连现代都没整利索,你就扯什么后现代,不正经么?!然而,后现代与现代的关系,并不像后娘与亲娘那样,一定要有时间上的先后。其本质的区别,其实还是在于看待问题的方式和角度的不同。即以语言为例:现代主义的语言观,以乔姆斯基为代表。他认为人天生就具备理解最基本语法的能力,这是由大脑的构造所决定的。他将这个先验的规则,称之为“普遍语法”。有了这个规则之后,还必须将客观世界中的事物和现象一一符号化,并对这些符号加以定义。如果把语言系统想象成一个大脑的话,那么每一个单词就是一个神经元细胞。首先,所有细胞之间的联结方式都要遵循一个普遍的规则,即语法。然后,还要完成对每一个神经元细胞的初始赋值,即语义和语音。这个大脑才能进入工作状态。它表现的好坏,一取决于那个普遍规则是否高级,二取决于对每一个神经元细胞的初始赋值是否精确。而后现代主义的语言观,我选索绪尔作为代表。当然,后现代主义者和索绪尔本人都不会承认他属于后现代阵营,只是因为他的语言观很符合后现代主义的观点,拿他举例罢了。索绪尔首先不承认语言系统存在着先验的语法结构,认为语法只是语言在运用过程中所产生的规则。即,语法是语言经验的产物。其次,他也不认为能够对每一个单词进行“初始赋值”。比如“棕色”,只有在与红黄蓝绿等其他所有颜色进行比较的时候,“棕色”这个词才有意义。也就是说,它的意义是由所有其他颜色“挤压”而成。“棕色”神经元细胞接受所有其他颜色的神经元的输入,最后综合出一个总的输出。这个输出,即是“棕色”的定义。然而这个总的输出,却并不存在于那个神经元细胞之内,而是存在于它与各种其他颜色的神经元之间联系的强度差异之中,其本质,不过是一组数值不同的权重值而已。所以,虽然有一个神经元被命名为“棕色”,但其自身却是“空的”。海德格尔有一句名言:“人位于存在的近处,人是存在的邻居”,表达的就是这样一层意思。由上我们可以概括出现代主义与后现代主义之间的两个最本质区别:aihuau.com1.后现代主义者拒斥任何先验的概念。2.他们以主体之间的关系,替代了对主体自身的描述与定义。语言学是个相对陌生的领域,乔姆斯基和索绪尔的高下让人难以判断的话,那么不妨把这两种观点移植到经济学领域,来比较一下二者的优劣:传统经济学也有一个“不证自明”的、先验的基础:人是理性的,以追求利益最大化为目标。这看似天经地义,但推敲之后,却发现大有问题。首先就是这个理性人假设。一个叫“基本技能机构”的组织,测试了西方最发达国家中的6000名成年人,要求他们心算21X6以及6-1.87之类的算术题。日本人成绩最好,也只有43%的人答对了所有十二道题,而得满分的英国人只有20%。《新闻周刊》的调查更是让人大跌眼镜:1/3的美国人坚信他们的政府一直和外星人有联系。这样的结果,真是很难让人对人类的理性抱有乐观的情绪。何况,人类这个物种缺乏的不仅仅是理性的能力,更缺乏对理性的爱好。以股票为例:理性的行为很简单,就是去购买市盈率最低的股票。然而实际情况却完全不是这样。1964年至1968年间,美国的股市之王是一支叫里斯科的股票。五年间里增值了5410%,然而这五年间,这家公司一分钱的赢利都没有,更不要谈分红了。或许有人要反驳说:买股票并不是为了红利本身,而是为了对未来红利的预期。然而预期这个东西,和“利益最大化”一样,是个无法量化的东西。既然预期无法量化,那么“追求红利预期”的说法就无法被证伪,它完全可以被“买股票是为了全人类的解放”这个说法所替换,这不过是个无稽之谈罢了。英国经济学家保罗·奥默罗德写了一本《蝴蝶效应经济学》,堪称经典。有意思的是,这位作者还担任着“后正统经济学会”的主席一职,选他作为后现代经济学家的代表,真是再合适不过。保罗·奥默罗德认为,传统经济学的问题除了那个子虚乌有的理性人前提之外,另一个错误在于割裂了人与人之间的相互影响。仍然以买股票为例,传统经济学把买股票的人看成是一个个硬币,每个人用自己的“理性”盘算一番之后,独立做出看涨还是看跌的判断。只要硬币数量够多,那么硬币正反面的分布肯定是接近50∶50,于是价格稳定下来。然而,实际情况显然要比这复杂的多——一个人买什么股票,判断大盘的涨跌,几乎是完全受着他人的影响。所以在保罗·奥默罗德看来,人不是一枚枚硬币,而是一只只蚂蚁,其行为,无时无刻受到他人的影响。在书中,奥默罗德提到了生物学家做过的一个试验:在距蚁窝同等距离而方向相反的地方放置A、B两堆完全相同的食物,观察蚂蚁去两堆食物中取食的分布情况。最先出发的蚂蚁选择去A堆还是B堆完全是随机的,但是后面的蚂蚁的选择,则在很大程度上受到先行蚂蚁的影响。这个模型与我们人类买股票是非常相像的。观察的结果如下:1.在寻食过程中,总是有少数蚂蚁随机改变自己先前的选择,去另一堆做新的尝试。这种微扰,有时产生很小的影响,但有时却会产生非常大的影响。这种非线性的关系,导致蚂蚁在两堆中的分布丝毫没有规律可循。从前面的分布情况出发,对下一刻蚂蚁分布情况进行预测,是完全不可能的(如果蚂蚁也炒股的话,它们肯定不会去看什么K线图)。2.对天性迥异的不同蚂蚁群分别进行观察,亦有新的发现:天性活跃,喜欢主动变化的蚂蚁群,全聚在A堆或B堆的情况非常少见,平均分布的情况则比较多见;而天性持重、不喜欢变化的蚂蚁群,则要么全在A堆,要么全在B堆的情况比较多见,平均分布的情况很少见。这种全聚在一堆的极端情况虽然不容易发生。但是一旦发生,则会维持很长时间。第一个结论并不出乎人们的意料。因为传统经济学也认为股票无法预测。有意思的是第二个结论。在此,我们不妨把蚂蚁全跑到A堆和B堆,看做是价格严重偏离的极高和极低状态,而把平均分布,看做是价格适中的正常状态。同时,把天性活跃喜欢变化的蚂蚁看做是炒股票的人,而把天性持重不喜欢变化的蚂蚁看做是炒房子的人。现在大家都说房价过高,国家出台了一个又一个的政策,八部委联手重拳出击,似乎能想到的办法都用了,可房价仍然居高不下。按照蚂蚁理论,这种情况要归因于炒房子的人天性过于持重了。他们越不喜欢改变主意,房子一旦达到极高的不合理价位,就会被锁定,并长期保持下来。这么看来,降房价最有效的办法,就是要想办法去提高炒房人的活跃度。措施当然就是降低房屋买卖的交易成本。现在买卖一个五年期内的二手房,契税、交易税、中介费、所得税杂七杂八加起来,交易费用达到房价的12%以上。炒房子的人怎么会不持重呢?所以,征收交易税实在是一个很蠢的主意。它直接增加了5%的成本,这当然要体现在房价上了。而二手房的抬价,当然也让新房的价格跟着水涨船高。更糟糕的是,交易费用的增加,使得房价长期锁定于目前的高位,在可预见的未来,看不出改变的趋势。前面提到过,对蚂蚁的行为加以干扰,产生的变化是呈非线性的。也就是说,如果稍稍降低交易费用,可能一点用都没有,但也可能会产生极为显著的变化。所以,如果国家真的想把房价降下来的话,要做的恰恰不是通过征税和繁琐的手续对房屋交易做出种种限制,而是降低交易成本,让房屋交易活跃起来。股票也是同样道理。传统经济学家们认为股市过高,有泡沫化风险,于是提高了印花税。但是股市的健康发展,恰恰是建立在买卖变化频繁的基础之上的。提高印花税,降低交易的活跃度,只能使股市楼市化,泡沫的风险不是变小了,而是变大了。想想看,如果买卖一栋房子像买卖一百万股票那样方便,敲几下键盘就可以了,房价又怎么会一直偏高呢?传统经济学家认为,增加房子和股票的交易成本,会让价格下降。他们也正是这么做的。效果如何,大家也都看到了。而后现代经济学家则相反,他们认为降低交易成本,价格才会下降。谁是谁非,不是一目了然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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