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最近，我因照看病人而频繁出入于我省的几大医院。凭借过去耳闻目睹积累下来的经验，我知道要使病人得到有效的治疗和完善的服务，病人和看护者就必须尽可能地与医院保持协调一致。具体地说，这既包括了挂号看病、交费治疗等一类极普通的交易知识。也包括了尽可能与治疗者搞好关系，避免因态度不好使病人得不到很好照料的常识。除此以外，我象许多人一样，对如何让医院有效地为病人服务几乎一无所知。实际上，在医院看护病人的那段时间，我感到自己仿佛置身在一个产品和服务的供给都极其短缺世界里。 人们到医院看病，仅拿药一项就可分为开药、划价、交费、取药四道手续。除病人开药必须找专科医生对症下药，不得不与其它三个部门分开以外。不知什么原因，医院通常把划价、交费、取药分设在不同的地点，如果来回折腾三个趟次，本身就足以令病弱的人体力不支。假如你手中的药方既有中药、又有普通西药和新特药，那么中药划价和取药与西药不在一处，新特药划价和取药的地方更是鲜为人知，要把这些药都拿到手，就非得体格健壮，精力充沛的人才能胜任。不仅如此，由于各部门的窗口开得过于狭小，窗外排队的情况就在所难免，如果有人不慎站错了队，那么对不起，一切又得重新开始。同样也是窗口狭小的原因，窗前经常有为钱账不清吵架的事发生。据说，医院的这种情况由来己久，病人和家属怨声载道。但作为供给一方的医院却充耳不闻。除非供给异常短缺，患者的报怨不足以对医者的生存构成威协。否则，医患之间不应发生如此的位置倒错。 医院是治疗者提供劳务和药品与被治疗者进行交换的特殊市场。挂号看病、交费治疗，在医院实施的是公开价格制度，也是治疗者与被治疗者达成契约关系的商业规则。但如果仅凭这些正常的商业规则，被治疗者往往不能完全打开进入医疗系统的渠道。我在医院看护病人期间，每天“托关系”、“找门路”的声音不绝于耳。尽管住院部的空床不少，但仍有不少人通过熟人介绍住院床位，约有三分之二强的人在医院有这样或那样的关系。从经济学的角度看，“托关系”、“找门路”，无论采取找熟人，请客送礼或送红包的任何形式，都意味着病人向治疗者支付了一定的额外激励费用，这是短缺经济学中不乏讨论的问题。激励费用的支付者，希望购买的是差别对待的优先权。它产生的机制，或者因为供不应求，激发了购买者选择非公开的价格机制作补充，以满足自己的最大效用。或者就是产品或服务的提供者有意制造“产品差别”，以激发购买者的支付愿望。虽然两种机制究竟那一种在医院中起作用仍有待进一步观察。但是，在医院由于“有门路”、“有关系”而减少等待时间，获得悉心照料的例子俯首可拾。有的病人因为有关系又是公费看病，甚至得到了“卡迪拉克式”的治疗。
医院供给紧张是极普遍的情况。认真分析，甚至可以追溯到开水供应不足，营养食堂的饭菜不能满足病人需要等诸多方面。但事情往往也有相反的一面，如上面所讲的 “卡迪拉克式”治疗，就是供给过剩的一例。另一个例子是我们邻床的一个病人，她因车祸碰伤腰部在我们之前住院，到我们入院时该病人已能坐立并谈笑风生。这位病人在我们住院期间，给我们提供了不少的帮助。不过医院对于她的治疗，每天早上除查查房外，就没有任何措施。据周围的人讲，医生曾讲这位病人的问题是腰部肌肉扭伤，本来回家休息一段就可以痊愈。但因为她本人没有出院的要求，医院的床位也不紧张，所以也就没有让她出院。实际上，这位病人住院涉及到四个方面的利益。医院和她本人因不承担经济损失，相反可能还有所收益，自然不会主动提出出院。而肇事司机的一方呢？受害者住院需要护理，虽然也承担了一定的经济损失，但因为汽车肇事早有保险公司承保，算下来损失不大，所以她对催受害人出院也显得并不十分迫切。不言而喻的是，在这场游戏中保险公司实际上承担了大部分损失，但由于保险公司缺位，无法监督投保人的行为，给其它三方提供了可乘之机。因此，当我们离开医院时，这场奇怪的游戏仍在继续。 医院普遍存在的短缺和浪费常常令人困惑。但仔细想想，这种情况却与其特殊的供需条件有关。我们前面讲过，当每一个病人或看护者在走进医院的大门时，几乎都对如何让这个系统有效地为自己服务缺乏思想准备。因此，除非讳疾忌医，否则遵守医嘱，照方拿药也就成了必然的选择。显然，在这种情况下，病人的需求由医生安排，医生决定你该用什么样手段来症断病情，是否该住院，需不需要动手术，该服什么药以及病人该什么时候再去看他等。在这里，医生替病人选择产品和服务，他既是病人通向其它所有医疗部门的把门人，也是病人治疗支出预算的决策者。换句话说，这一特殊情况，使医院不必依赖市场竞争性的价格制度，它可以根据本身的供给条件来自动地创造需求。 理解医院能根据本身的供给来自动创造需求，是把握医疗制度改革的一个关键。近几年来，公费医疗大幅度上升，国家不堪重负，一些经费包干或自收自支的企事业单位，面对大把大把的医疗账单叫苦不迭，职工的日子也不好过。与此同时，需求一方的巨额超支，似乎也未能提高收入一方的收益。医院也在大嚷经费紧张，无力承担起治病救人的重任。种种迹象表明，对现行医疗制度的改革，存在不让任何人受损的帕累托效率。然而，医院供给能自动创造需求的条件，实际又约束了把医院推向市场的可能。经济学的知识告诉我们，市场经济条件下交换关系实现的前提之一，就是交易者在竞争性价格条件下对他所买卖的商品或劳务有完全选择的自由。但医院的供需实现的条件，导致了市场性竞争性价格的失效，决定了在医院这一特殊市场上购买者对产品和服务的不同选择性，也决定了其必须接受广泛社会监督的公共性组织特征。事实上，目前实施的把职工医疗费部份推向市场，由国家、集体和个人分摊的办法，虽可重新划分支出一方的利益，硬消费支出预算。但这种单向度的改革，无力改变医疗资源浪费和由此产生的该市场供给短缺状况，对供给决定消费者，使消费者利益受损局面的改变更是于事无补。因此，改革现行医疗制度，从长远看，必须从公共性制度建设着眼，建立公共舆论对类似经济组织的淘汰机制。即使从短期社会效益看，也必须在硬化支出一方预算的同时，削弱医院供给自动创造需求的影响，解除过去定点就医，指定拿药的约束条件，让消费者对医疗市场有所选择，还消费者用“脚”投票的权利。 附：“卡迪拉克”一种豪华轿车的牌子。[美]Ｇ·雷诺兹用“卡迪拉克方式”来形容人们大大超出需求的奢侈消费方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