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学良先生关于经济学家“五人论”一石激起千层浪。互联网将这种效果以几何级数扩散,丁学良于是划夜之间成为大陆名人,一举挤入《时代人物周报》“十大敢说真话人物”行列。我也原以为,丁先生的“五人论”意在批评中国经济学界的问题,警示那些不以科学精神专心研究,却为利益集团服务的经济学家好好闭门思过。而“五人论”只是以夸张的修辞方法表明在中国合格经济学少之又少。丁先生的后来的谈话让我恍然大悟,原来我误读了丁先生的愿意,曲解了他的用心。因为他的“五人论”实有人指,他此番谈话也自有用意。
但是我想说,我的整体感觉是,丁先生这次好像玩“漏底”了!
如果将丁先生的前后谈话对照起来玩味,可能解出其中疑意。丁先生如果学术些的话,应该抽象地说事。即令说了“五人论”,但将其限制在一个约数上,意指稀少罕有,也未不可;然而,他新近的言论说“五人论”是具体的,是名对真人的。虽然他给出了消除人们可能指责他信口雌黄的证据,却捉襟见肘地失去了他第一次谈话可能带来学术性言论的地盘。
丁先生一直在制造悬念,至今也未说出他所指的具体五个经济学家的大名。我想,他这样的表达策略一定有他的道理,如果他真的说出来,我想肯定会让中国老百姓深感意外。
不过,我知道丁学良所说的那五个经济学家是谁!这牵动当前中国舆论心灵的五个人究竟是何方神圣?虽然丁没有指名道姓,却给出了具体的界定,也就是说他给我们绘出了一张形象图,只要按图索骥,他所称的“合格经济学家”自然浮出水面。
第一,没有老一辈经济学家的份。丁说了,我的这个讲法并不包括老一辈经济学工作者,因为他们的学习环境、研究环境和工作环境与中青年不一样,他们中的很多人是我的老师和恩师。言下之意,他们虽然不够格,但有客观原因,属于情有可原。当然由于尊师之情,放他们一马。
第二,没有马克思主义经济学家的份。从丁的多次谈话中,我们领悟到了他所指的合格经济学家,应该是传承西方经济学主流学派衣钵的嫡传弟子。马克思三字从来都未曾提及过。
第三,没有“土鳖”经济学家的份。丁说,我在海外的朋友和同学中,一半以上都是从事经济学研究的,他们当中有相当部分是华人中最优秀的经济学家……,我在这个领域里面收集到的信息,得到的资料都不是外行给我提供的,而是这些华人中最优秀的经济学家提供给我的。一位陕北汉子刘正山读懂了丁的用意,他在一篇题为《回应丁学良:我就是经济学家》文中说,据我所知,现在能在国内频频见诸媒体的经济学者,多数都是在国外拿到PHD的,或者在国外大学任教了几年,重新回到国内。如果按照丁老师新划定的范围,可能大概也只有从那些在国外拿过文凭、被人称作“经济学家”的学者中评选了。
第四,没有在世界著名的经济学学术刊物发表过若干篇文章的经济学家更没有份。在中国大陆合格的经济学家,是不是一定要以国际刊物为准绳,可作存疑不论,经济学家经世济民,论道经邦,难道一定要划一地以功利标准评判?奖项成为标准,使人们以获奖为目的,国标论文成标准,使学者以在国际刊物发表论文为目的,科学研究异化到如此地步,并为一个国际社会学家大师的关门弟子为传倡,这究竟是社会科学的庆幸,还是悲哀?
第五,也没有在丁他们私下圈子里未曾认可并经常提到的那些经济学家的份。这个界定大体相当于没有非主流经济学家的份。在丁的多次谈话中,事实上都是以主流经济学家为前提、为基础展开议论的。丁特别强调,在他的海外朋友和同学中,一半以上都是从事经济学研究的,并有将近20年的友谊和交往了,“在私下里我们经常议论这些事”。丁惟恐读者误解,特别表明,这五个人,不光是我,如果你把那些从中国大陆出去、现在在海外最优秀的经济学家的眼睛蒙上,然后,让他们各自写出这五个合格的经济学家的名字,我想他们的答案基本上是一致的。我们终于可以明白,丁的“五人论”,就产生于这个私下圈子,这个圈子断定中国经济学家那个合格那个不合格。
看来“合格的经济学家”是不会被雪埋的。那五个人是谁呢?是比较年轻又不能太年轻的,是有西方经济学血统的,是有西方留学背景甚至师从国际著名经济学家的,是在国际著名学术刊物发表过多篇重要文章的,是他们私下圈子认可并经常提及的;符合这五个条件的,可不,也真的最多只有五个,而且还要十分宽容地衡量。行文至此,已经真相大白,我想经济学界的各位大体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了吧!也许,真的说出他们的名字过于“八卦”,此番也许人人心知肚明。他们,有的可能就是目前在业界超狂的“牛人”,有的也极可能就出现在最近时不时地被点名批评的中国主流经济学家的行列中,有的可能双栖于中外的学术领域中,有的就在国际大企业任首席经济学家当中。
不过这终究也是一家之见。一切都要经过时间冲刷,经过历史沉淀。从学说史的角度看,丁的这种判断、这种认定似乎过于势利,过于短视,过于单边,甚至有那么点形而上学,而缺乏思辨与抽象。我曾经说过,一个真正的学者,必须在理论上有创新。不管他现实多么耀眼,多么辉煌,多么有名气,最后出来说话的是他是否在学说史上留下自己的印记,要么是一个新的理论体系,要么是一个新的范畴系统,要么有自己的新的理论见解、新的论证方法、新的资料发现与发崛。纵令不能成为一个学派,也应该在学说史上有一个章节,没有一个章节也应有一个段落,没有一个段落也应该有一个观点,没有一个观点至少也应该有一个注释。否则你别混。(人本经济学-自主劳动网,www.economics.com.cn)
在我看来,丁学良前后几次谈话让人转瞬之间对其判若两人。如果说第一个谈话令人感到它的似乎学术圣洁的话,那末后来的谈话却是地道地令人感到它的“八卦”,它的非学术性。
尽管都是来自香港的著名大学,尽管都是一炮爆响蹿红大江南北,尽管都是扮演了那个说真话“天真的小男孩”。但是,郎教授说了件社会公众真实,而丁教授却给我们讲述了他私下圈子的真实。虽然历史在重演,但这一次看来已经演变为一幕娱乐剧!
此间,我暗自思忖,大陆某著名媒体辛辛苦苦地按照丁先生第一次谈话的标准评选出来的仅有的两个人吴敬琏、郎咸平,极可能双双出局。吴仅仅因为超龄无缘五人合格名单已成定局;而郎因为他的文章丁都没看过,恐怕难以进入丁的私下议论圈子,五人名单也很悬。
遑遑中国经济学界,被这样一种判断牵着鼻子走,为这样一种标准所困扰,真是莫大的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