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说,针对我国传统体制下的结果均等优先、平均主义大锅饭这一分配制度的弊端,提出“效率优先,兼顾公平”的策略,是有历史合理性的。但必须注意的是,这里的公平主要是针对平均主义的公平观而言,因而具有一定的时代性,主要目的在于打破“大锅饭”的弊端,为贯彻落实“让一部分人先富裕起来”的发展道路,提供思想和舆论基础。
所以,当平均主义的大锅饭被打破后,这样的策略必须根据发展变化了的形势,及时进行修订。最主要的是从注重打破结果的平均主义,到注重“让一部分人先富裕起来”的合法性、公正性上来。
也就是说,“世易时移,变法宜矣”——相应的经济理论和宏观经济政策也理应及时付予公平以新的内涵,并提出新的处理公平与效率关系的方针,然后像确立“让一部分人先富裕起来”这一分配原则一样大张旗鼓地宣传,进而以思想观念的变革推动现代市场经济体制的建立。
然而,由于“效率优先,兼顾公平”的理论主张和政策宣传日久,惯性相当强大。尽管政策上说要“兼顾公平”,但实际操作起来,却经常是“不顾公平”,结果导致为了效率,不择手段、“抢来本钱做买卖”的情形屡见不鲜,极大地削弱了改革的公正性和合法性。即使到了今日,仍然只是提出“更加注重公平”。
更有甚者,在改革过程中,以维护社会公平为己任的政府,也借口效率的名义,侵害公民的财产权、人身权。比如臭名昭著的“嘉禾事件”就是典型例证。该市堂而皇之地打出大标语:“谁不顾嘉禾的面子,谁就被摘帽子”;“谁工作通不开面子,谁就要换位子”;“谁影响嘉禾一阵子,我就影响他一辈子”,并造成了严重的后果,最后惊动国务院,在上级部门的干预下,才得以妥善解决。而类似的情形,在全国屡见不鲜,只不过嘉禾事件影响尤坏且被媒体广为曝光而已。
其实,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效率就犹如财富一样,是一个中性词。道理很简单,无论效率是高是低,财富是多是寡,都牵涉到一个合法性、正当性,从而公众是否认同的问题。倘若不合法,不公正,不被民众认同,那么,效率越高,其背后越可能藏着肮脏的、见不得人的东西。
《南方周末》就曾刊载过一篇题为《民工不是奴隶》的文章,讲到:山西省榆次市陈侃乡东白村丰茂砖厂,“民工大多是被骗进来的,他们没有通信自由,没有交谈自由,连上厕所都有打手监管;在这里,民工们在皮鞭、木棒下被迫超强度劳动,每天工作时间15小时左右,稍有怠慢,就会遭到残酷毒打。”然而,“正是靠这种‘集中营式’的管理方法,丰茂砖厂生产效益直线上升,一个月生产砖坯800万块,几乎比其他同样规模的砖厂高出一倍。”这样的效率,难道也是我们希冀的效率?难道也能贯彻“效率优先”的原则?
莎士比亚《雅典的泰门》中写道:“这东西(金子),只这一点点儿,就可以使黑的变成白的,丑的变成美的,错的变成对的,卑贱变成尊贵,老人变成少年,懦夫变成勇士。”马克思当年在《资本论》中则引用别人的话说:“资本害怕没有利润或利润太少,就像自然害怕真空一样。一旦有适当的利润,资本就胆大起来。如果有10%的利润,它就保证到处被使用;有20%的利润,它就活跃起来;有50%的利润,它就铤而走险;为了100%的利润,它就敢践踏一切人间法律;有300%的利润,它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绞首的危险。”
而在我国的效率,就犹如莎翁笔下的“黄金”,马克思笔下的“资本”,最终的结果,就类似如罗兰夫人的那句名言:“效率,效率,多少罪恶假汝之名以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