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经济学家舒尔茨1979年在接受诺贝尔奖时指出:“世界上大多数人是贫穷的,所以如果我们懂得穷人的经济学,那么我们也就懂得了许多真正重要的经济学原理。世界上大多数穷人依靠农业为为主,因而如果我们懂得农业经济学,我们也就懂得许多穷人的经济学。”近年,这段话在中国为流传,“穷人的经济学”问题,便成了热门话题。本文就此话题谈谈对于“经济学”这一概念的滥用。
“穷人经济学”究竟是否能够名正言顺地成为一门经济学,是值得怀疑的。按照刘树成主编的《现代经济学词典》的《经济学》条,经济学是“泛指研究人类各种社会生产和经济活动,研究社会生产力的发展及其规律,研究社会生产关系的产生、演变及其律律的学科。”它可细分为:①研究社会生产关系及其发展规律的政治经济学(即理论经济学);②研究某一部门或产业的经济运行规律的部门经济学(包括农业、工业、商业、人口、国防等等);③研究生产力和科学技术发展中的经济问题的生产力经济学、技术经济学等等;④研究经济活动中的各种数量关系的数理经济学等等;⑤研究经济发展问题的世界经济学、发展经济学等等;⑥研究厂商、家庭等经济活动的微观经济学;⑦研究整个国家经济运行的宏观经济学。
据此,则专门研究某一人群的经济问题的学问,便难以包括在上述分类之中。当然,事物处于发展变化之中,原来没有的学科可以创造出来。不过,“穷人”的生产和经济活动,“穷人”的生产力和生产关系,并不是孤立存在的,而是同“富人”并存的。从而。即使硬要建立一门“穷人经济学”,似乎必然存在无法回避的逻辑上的矛盾。从网上了解到,青年社会学学者卢周来先生已经在上海文艺出版社出版了一本《穷人经济学》。本人尚无缘拜读,无法置评。但是愚以为,关于穷人问题的经济理论著作,以不称“经济学”为好,不妨直接称之为“穷人经济问题研究”,以免大而无当。
从“穷人经济学”联想到,现阶段我国出现的“经济学热”,许多与“经济学”无缘的问题,都要赶时髦,贴上“经济学”标签,令人啼笑皆非。下面首先以从网上看到的三篇文章为例。《爱情经济学必读》,涉及男女交往中的花钱与效益等问题,顶多称之为“爱情经济问题”既可。《宁夏经济学》一文,所谈的无非是当前宁夏的几个经济问题而已,硬称之为“经济学”,也属于小题大做。《超级女声的超级经济学》,谈的是在“超级女声”比赛中,主持单位如何大赚其钱的问题,与经济学风马牛不相及!此外,甘肃省委党校宋圭武先生在《经济学消息报》上发表的《“面子”中蕴含的经济学》一文,认为“面子”是由物质产品衍生的精神产品;“面子”“具有潜在的经济价值,是为一个人带来物质收益的重要保证条件。”然而,这些论述都与“经济学”不相干,充其量称之为“有关‘面子’的经济问题”;或者改称为“对于‘面子’的经济分析”。
笔者究竟为什么要反对对于“经济学”这一概念的滥用呢?是否过于古板、迂腐呢?回答是,经济学既然称得上是一门“学”,就必然有其特定的界限;如果任凭“鱼目混珠”,则必然会败坏经济学的名声。尤其是,当前人们对于中国的经济学界颇有微词,甚至说得一无是处,而这一点与人们滥用“经济学”这一概念,把并非经济学的问题硬撑为“经济学”不无关系。
进一步追溯“经济学”这一概念被滥用,还有英文的“economics”一词中译的“英中词义转换失当”这一关键性根源。本来,在英文中“economics”一词是多义的,中译时应当认真推敲其内外部语境,分别译为经济、经济学、经济问题、经济理论、经济状况、经济意义、经济思考等等,而实际情况却是,不管三七二十一通通译为“经济学”的情况屡见不鲜,从而造成严重的词不达意。而这种往往不确切的译法的“反向效应”便是中文作者对于“经济学”这一概念的滥用。换言之,人们将“economics”盲目地译为“经济学”所遭受到的报复便是“经济学”一词在中文文章中的滥用。
现在,让我们回到本文的开头,分析一下舒尔茨所说的“穷人的经济学”。其英文当然是“the poor’s economics”,但是关键在于“economics ”一词的中译。在这里,如果译为“穷人的经济状况”或“穷人经济理论”,可能更切题。在网上查到,《中国改革报》(2005年3月29日)刊登的高路的题为《“穷人经济学”振聋发聩》的文章称:“舒尔茨的〈穷人经济学〉写道:‘一个社会的消费者中穷人太多、富人太富,迟早要出问题。’”很遗恨,笔者从来未曾听说也无缘见到“舒尔茨著”的《穷人经济学》而且遍查无着。此外,在舒尔茨所著《改造传统农业》的中译本中,有“引进技术的经济学”这样一个小标题。从中文的字面上来看,似乎舒尔茨又提出了一门新经济学。但是,从内容来看却是指“引进技术的经济思考”。
(请参见拙文:《“economics”仅译为“经济学”不当》,载2006年3月3日《经济学消息报》第7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