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区域保护普遍存在，各地药企均受损
将影响新药使用、疫情应对 四川省卫生管理部门在医院药品阳光采购中向本省药企倾斜，要求必须保证本省药企产品采购比例，并据此给医院打分的做法在业界引起轩然大波。 业内人士纷纷表示，此举招致药品市场不公平的竞争，阻碍了全国药品市场统一流通的格局，使处于经济增速下滑背景下的制药工业雪上加霜。 “医院采购本省药企产品的比例怎么能和医院评级挂钩？”复旦大学公共卫生学院药物经济学评价与研究中心主任胡善联反问，“医院评级的依据是什么？肯定是医疗服务质量的好坏，而不是看它能给当地经济做多少贡献。” 与统一市场的原则背道而驰 四川做法引业界惊诧 “即便国与国之间，也需要签署WTO协议，目的是反对贸易保护主义，更何况一个国家的省与省之间。如果各地都实行保护主义，市场经济就没法进行，医改也无法继续深入下去。” 据一位制药行业人士介绍，自从实行药品招标采购以来，各个省市对本省药品实行保护的做法普遍存在，但是这些做法大多比较隐晦，而像四川省这样明目张胆向医院下文的做法还没有出现过。 据一位业内人士反映，四川省去年向外资制药企业开刀，打击这些企业的高价药品，当时就在行业中造成不小震动。去年10月30日，四川省卫生厅以便函的方式向下属各卫生局、医院下文，以价格明显偏高的名义打击外企的高价药，希望本省医院更多采购“中国制造”“四川制造”的药品。当时，打击的主要对象为日本和美国的药企。 “对于更多采购本省药品的做法，外资药企也有意见。”总部在沿海地区的一家制药企业驻川经理闫静（化名）分析，“但是，囿于政治上的考虑以及现在很多外企深陷贿赂丑闻这样的事件，它们目前无暇他顾，而且，很多外资药企都主做独家药品，享有专利保护，地位无可替代，地方保护对它们的冲击比国内药企小一些。” 不过，有制药界人士反映，四川省药品挂网采购平台上，已经几年没有出现新的面孔，这意味着国内这几年的一些新药并没有被这个平台所接纳。“本来按照原先四川省招标采购的规定，每个季度对挂网药品都要有所补充，但是差不多两年了，并没有拿到新药证书的产品加入采购名单。”西南合成的一位高管介绍。 他表示，四川省的贸易保护政策执行下去，对四川省的企业来说，虽然能暂时得利，但是长久来看却并非受益。“四川这样实行保护主义，其他地方就会效仿。虽然四川省是制药大省，但是沿海省份制药工业比四川还强，如果像一些制药强省比如广东、浙江、江苏、山东这些省都出台类似规定，都这么治你，四川制药企业的日子能好过吗？” 而据业内人士介绍，这些年各省市在药品招标中对外省企业设置障碍的方法可谓五花八门。比如某省在药品招标中，对本省生产的一类药品做了分析。它认为本地药厂生产水平差，无法和全国的同类产品竞争，因此出了“高招”：将招标分成省内和省外两组，省内取两家，省外取两家。其实，本省的生产企业就两家，你不用评审就是这两家，而省外企业有200多家，却只能竞争两个名额。 还比如在药品招标中要求，你要想中标，就必须先在本省注册，否则不许竞标。“对于制药企业来说，怎么可能到各个省注册？”中国医药企业管理协会会长于明德说。 再比如，有的省规定，凡是想到我省招标的企业，必须由企业所在省份的药监部门出具一个证明，证明你过去两年没有商业贿赂行为。但是实际上，各个省的药监部门既不会开这种证明，也不会承担任何责任。 还可能会设置一些入门条件，比如要求参与竞标的企业在当地多家医院有招标的记录，让当地几家医院参与投票。但是，很多制药企业之前并没有在当地多个医院销售，因此无法满足竞标要求。 还有一些地方政府，组织当地专家组成评审团投票，告之这些专家对本省企业给以高分，“这种做法是属于比较高明的，让参与的企业无法明确提出抗议。”于明德说。 正大医药集团一位负责人表示，地方保护企业实际上保护的是地方的中小企业，保护了弱的企业。他认为，四川的大企业并未因此得利：“大企业销售市场靠的是全国而非本省，它们产品竞争力强，对于这些企业来说，更希望一个竞争的环境，这样才能健康成长。” “作为制药企业，我们要求不多，只是希望能有一个公平竞争的环境。”华润医药集团一位高层在谈论药品采购中遇到地方保护主义时说，“我们非常希望能在药品招标采购中有和本省企业同等的待遇。”华润医药集团去年实现销售收入802.22亿元、利润总额48.28亿元，同比分别增长42.29%、38.79%，如果按照销售规模排名，在国内仅次于中国医药集团位居第二。 据业内人士介绍，这些年各省市在药品招标中对外省企业设置障碍的方法可谓五花八门。 药品招标背后的地方保护主义政策阻碍了医改的顺利推进。本报资料室/图 胡善联曾经担任过卫生部第五届卫生政策与管理咨询委员会委员，还曾担任过世界卫生组织卫生政策与体制研究联盟指导委员会成员，他认为医院评级应该看其医疗服务质量而不是对当地经济的贡献。“药品市场竞争的原则是优胜劣汰，既然要市场竞争，就应该留下优胜的，怎么能保护劣汰的？而且产品没有竞争力，你用行政手段保护它也没有用，最终还是会被淘汰！” 福瑞股份（300049.SZ）一位副总经理则表示，地方保护主义将给医院选择药品的权利带来更多的寻租机会。“药品招标，表面上看拼两点：质量和价格，但是谁也不能否认，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就是要拼关系。”这位人士表示，虽然上级给医院规定了采购本省药品的比例，但是很明显，医院不可能不采购外省的药品，那么采购谁，让谁走不让谁走，都在药剂科手中把握，其中取舍谁都清楚。“今后，做普药品种的日子将越来越不好过。”他感叹。 据行业人士介绍，对于国内大多数省份来说，药品采购的程序是，一般隔3到5年举行一次全省范围内的药品招标采购。中标的企业把产品、型号、价格等信息挂在网上，而本省医院通过参考这些透明的信息和制药企业商谈，选择最终供货商，达成采购。 一般情况下，省药品招标办每年还会对药品中标目录进行补充。而没有中标的企业，则不能把信息挂在药品采购网上，也就丧失了这一次药品招标采购周期中向这个省的医院销售药品的机会。 在一位外省药企负责人看来，虽然四川省几家大医院约谈并希望他退出药品采购的行为，表面上只是让他丧失了在这几家医院未来一年的销售额，但是实际上，给他造成的损失远大于此。“药品今年进不了这几家主流医院，你在本省的销售业绩就会受到很大影响，而你在本省用药比例不够直接导致在下次招标采购中分值降低，可能被下次招标刷下，丧失整个四川省市场。”他感叹。 中国医药企业管理协会副会长郭云沛则认为，给医院规定购买本地药品比例的做法首先是违反科学的，在很多情况下，这样的比例根本无法保证。“比如大规模疫情爆发，可能就需要大量‘达菲’这样的药，肯定需要从外省进货，你怎么可能保证本省药品占28%？”郭云沛评论，“更何况，这种做法阻碍了全国市场一盘棋。” 医药流通领域专家、九州通集团副总经理牛正乾表示，国家领导人在多次会议上都提到了要建立全国统一市场的重要性，比如去年年底的“十八大”和两会上都提到了这点，而今年7月底，习近平总书记在一次座谈会上再次强调了这点。 今年7月25日，在武汉市召开部分省市负责人座谈会上，习近平总书记从6个方面提出了全面深化改革需要深入调查研究的重大问题。其中第一条，就是进一步形成全国统一的市场体系，形成公平竞争的发展环境。要把更好发挥市场在资源配置中的基础性作用作为下一步深化改革的重要取向，加快形成统一开放、竞争有序的市场体系，着力清除市场壁垒，提高资源配置效率。 “即便国与国之间，也需要签署WTO协议，目的是反对贸易保护主义，更何况一个国家的省与省之间。”牛正乾评论，“如果各地都实行保护主义，市场经济就没法进行，医改也无法继续深入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