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家族唯亲主义对商业伙伴的影响；○关系网组织是华人家族企业都有的制度特点；○华人家族企业制度化的种族关系网使资本跨越全球；唯亲主义可以解释为义务、忠诚、互惠和集体主义的传统；企业做大后掌门人为维持企业而对血缘关系的依赖会有减弱；科技发展促使经济资源通过移民社区网络更快进入中国；aihuau.com东南亚大华人家族进入家族控制、职业经理人经营的阶段；正像著名社会学作家列维8226;斯特劳斯所说的“与其说是种族形成文化不如说是文化造就种族。”中国区域家族造就的商圈文化同样打上了区域传统文明的烙印，从某种程度上看，浙商、晋商、苏商、徽商、潮商等家族企业聚集的经济板块所体现出来的经济形态也是中国文化的一种体现，而当这些商帮带着中国传统文化的烙印迁移到世界各地时，又将与当地文化交融形成其独特的带有种族背景的商业形式，这或许就能解释为什么浙商与潮商这两大移民商帮的外地与本土族群会形成截然不同的两种文化。马来亚大学经济管理系教授埃德蒙多8226;泰伦斯8226;戈麦斯，曾参与美国国家社会发展研究协会（UNRISD）针对东南亚华人家族企业的调查，对中国传统文化在华人移民家族的商业运作中所产生的影响有其独到的见解。《家族商业评论》就此展开，希望这份研究能对中国本土商帮有些许启发。家族唯亲主义与关系网对东南亚华人竞争力的影响【华人企业的最重要特征是家族联系和家族责任的向心力。许多研究已经证明华人厂商中重视亲戚关系的特点。但是家族企业的一枝独秀并不全然是由于华人家族主义的深刻影响。事实上，学者们认为唯亲主义是由一种文化逻辑造成，这种逻辑也极大影响着商人对于商业伙伴的选择。】家族商业评论：中国潮商在一个世纪前就开始大批移民东南亚，并在当地扎根壮大，甚至发展到掌控当地的经济命脉，比如泰国的潮商郑智勇等8000多万商户，在20世纪初几乎控制了泰国的主要市场。一些学者将华人的这种经济行为与传统文化，特别是儒家文化联系在一起，你是怎么看待东南亚华人企业商业行为的？埃德蒙多8226;泰伦斯8226;戈麦斯（以下简称埃德蒙多）：中华文化用来可以解释海外华人企业家身份的物力论。文化也可以用来描述华人企业组织方式的性格特征。例如，戈登8226;莱丁认为华人企业的共性足以让他得出这样的观点，文化习俗赋予了他们商业发展模式的特征。理查德8226;惠特尼对此虽然严格来说不是从文化途径而是从制度角度解读，但还是将华人区商业组织模式描述为“华人的家族企业”。大多数东亚商业组织有一种共同倾向，就是依赖商业关系网来调整生产，分配以及产品与服务的消费。这种看法促使一些学者宣称“关系网组织”是亚洲、尤其是华人家族企业独有的制度特点。华人的商业经营模式是关系网商业运作（这里使用了guanxi这个中国舶来词）。这种关系网赋予了华人企业在东南亚相当大的竞争力。家族商业评论：华人企业所创造的“关系网”对于企业的内部管理和外部市场运作都产生了什么影响？埃德蒙多：“关系网”这个词在许多关于华人商业的文献中被过分并不加批判的滥用了。那种将亚洲和欧洲少数民族所有企业的物力论归结于种族内的商业关系网的观点，是建立在对华人企业历史的错误解读的基础上的。缔造这些商业联系的基础不是为了社区利益的同族合作，而且华人企业的合作性联系的程度也被夸大，好像这些关系网是多维构成似的。其实这些关系网一直经历着变革的过程，并且是在多重层次操作的。华人企业的最重要特征是家族联系和家族责任的向心力，许多研究已经证明华人厂商重视亲戚关系的特点。这种“唯亲主义”极大的影响到华人企业对于商业伙伴的选择。但是家族企业的一枝独秀并不全然是由于华人“唯亲主义”的深刻影响。华人家族企业制度化的种族关系网使资本能够借助移民社区的同族人的帮助穿梭于国界线内外。家族商业评论：华人的商业关系网在不同的地域背景、商业环境中，几乎无一例外的凸显了出来，这是否与中国传统文化有内在的联系？埃德蒙多：关系网（guanxi network）只不过是中国传统的家族观念在商业关系中的延伸。毕竟，几百年来唯亲主义都是华人社会和文化的一部分，我将此归因于家族中的一种强调义务、忠诚、互惠和集体主义的传统。换句话说，华人企业的家族文化可以解释为唯亲主义向商业领域的蔓延。这种文化的密切联系甚至能上溯到儒家文化对家族、亲属和人与人之间关系的直接或间接影响。当然，也有人说这是华人社会的信任缺失，在中华文化中，家族外的人不能信任。对华人企业的调查表明，在家族企业中血缘关系在筹集资金、成立公司和公司运转中都是至关重要的。一个企业最初的特征，即企业刚成立时的特征，表明血缘关系在雇佣员工时，在筹集资金使企业投入运营时都是一个重要的考虑事项，控制权是在企业创始人和家族重要成员的手上。在经营风格方面，企业中家族成员所扮演的角色有很重要的影响。不过，这种血缘关系仅仅在企业的创立阶段很重要。一旦企业成立和投入运营后，并且当这些企业在公司部门层面上打下制度化基础后，企业主为了维持企业而对血缘关系的依赖就有了一定的减弱。家族商业评论：随着中国经济不断发展，我们发现海外华人企业更愿意参与国内市场的开发，在海内外华人企业的共同运作的商业模式中，这种中国传统文化的“关系网”似乎又体现出来了？埃德蒙多：华人在海外的移民社区分享着一套本质上相同的文化特性，正像他们的买卖在家族企业和种族内商业网络特征方面显示了一种本质上相同的“华人风格”一样。这种风格将散布全球的华人聚居地联系在一起。华人企业依靠对祖国的汇款和投资，在世界经济市场中占据一席之地。其他经济资源也通过移民社区网络流入祖国。由于科技发展加速了政治全球化进程，移民社区在移民进程两端国家的政治舞台上都更有声音。华人移民家族企业的传承危机【对于移民英国的华人来说，企业是一种向更上一级社会阶层努力和对抗孤立与疏远的手段。这两个国家的华人移民子女都在中学和大学里表现出色，并且在职业领域特别是高科技部门扮演重要的角色。很少人想继承父母的企业，因为这些企业对他们来说是苦差事。】家族商业评论：今天，海外华人家族企业因家族成员的不合导致瓦解或被接管的案例越来越多，比如，在新加坡和马来西亚，由张氏家族控股的马来西亚信用贷款公司，由蔡氏家族控股的合发公司，由杨氏家族控股的杨协成集团，由黄氏家族控股的虎豹集团，皆因家族成员间对所有权和管理方面的矛盾没有摆平，而分崩离析。你怎么看待中国家族企业的继承、分立、解体甚至接管？埃德蒙多：这些例子使人产生了对家族企业维持性的质疑，尤其是当家族企业遇到代际更替时。在一些家族企业中，创始人的后代们，有时甚至从第二代就不愿加入企业，第二代或第三代际家族成员又会出现长期的不合，最终导致企业的终止。 当华人家族企业发展成熟后，一个普遍的重要问题是能对企业发展道路造成深刻变化的继承和代际更替问题。许多已经发展壮大的华人家族企业最终演化成职业经理人管理公司。例如，与李光前有密切联系的大公司，包括李氏橡胶和华侨银行(OCBC)，虽然仍然由他的家族所有，但是已经职业化管理了。相似情形出现在殖民时期与紧接着的后殖民时期马六甲橡胶巨头陈祯禄所有的公司身上，当时他拥有太平洋银行和马六甲联合橡胶园。【经典案例】 杨协成、郭令灿和黄廷芳三家族集团的股权之争东南亚大型华人家族企业在其第二代出现家族内部问题的最著名的两个例子是：杨氏家族的杨协成集团和郭氏家族的丰隆集团。1941年，郭芳枫和他的三个兄弟在新加坡成立了丰隆集团，从他们的故事中我们可以得到一些关于继承与代际更替的问题的提示。现在丰隆集团分为新加坡和马老西亚两个分支，由郭芳枫的儿子们打理的新加坡公司与由他的侄子打理的马来西亚公司就存在着竞争与分歧。当郭芳枫被问及他对于郭家第二代之间出现的问题如何看待时，他是这样回答的：“……将一个华人家族企业一代一代传下去并不容易……创业者们都信守公平（在利益分配方面）。年长的一代更正直，而且长辈会照顾晚辈。但是新一代通常只关心自己。”在杨协成集团的案例中，家族成员的长期不和导致了公司控制权的旁落。杨协成公司是1955年在新加坡成立的，由杨天恩和他的四个兄弟发展起来的。杨协成公司发展的很快，公司通过生产迎合华人口味的软饮料占领了软饮料市场相当大的份额，而这种口味一直被他的主要竞争对手——英国的花莎尼有限公司（F&N）所忽视。最终，杨协成公司发展成为新加坡的继花莎尼公司之后的最大的食品与饮料集团，生产销售种类繁多的罐装食品、蔬菜和调味料。到九十年代初期，尽管杨氏家族仅拥有集团股本的百分之三十九，但是他们通过占据公司大多数关键的管理职位保持了对公司的控制。但是当公司董事长杨至耀邀请另一个华人企业永泰控股有限公司入股公司时，杨氏家族内部产生了矛盾，董事长这么做是试图利用永泰控股公司在中国的市场来扩张杨协成的业务。一场杨氏家族内部的长期争吵随之产生，最终1994年在法庭上作了个了断。家族所有的百分之三十九的股份被分割给了争吵中的不同派别。这次杨氏家族的内讧直接导致另一位华人商人——新加坡房地产巨头、远东集团的黄廷芳成为杨协成的最大单独股东，取得了公司的控制权。稍后，杨协成又被马来西亚丰隆集团的郭令灿接管，因为他取得了大约百分之二十三的杨协成股份。杨氏家族内部不和的最值得关注方面在于不和是出现在为了扩大公司的市场而试图与其他华人企业结成共同所有企业时。在家族不和时期，这家极具创新性的公司被其他华人企业——郭令灿和黄廷芳各自领导的集团接管。家族商业评论：在马来西亚和英国，代际更替对华人家族企业发展将产生什么影响？埃德蒙多：在这两个国家，代际更替都威胁着家族企业的生存。对于移民英国的华人来说，企业是一种向更上一级社会阶层努力和对抗孤立与疏远的手段。这两个国家的华人移民子女都在中学和大学里表现出色，并且在职业领域特别是高科技部门扮演重要的角色。很少人想继承父母的企业，因为这些企业对他们来说是苦差事。许多家长也是这么想的，他们希望孩子们能掌握一技之长。尽管创办家族企业是华人移民通常采取的惯例，但是这主要是无奈之举，因为移民都面临着寻找启动资金和雇佣雇员的难题。马来西亚和英国的中小型华人家族企业创办人的继承者们大都拒绝加入企业，最终导致许多企业关闭或出售。一些继承人尝试雇佣职业经理人，因为他们受到的教育更适合发展企业，而且也能更好地与外国人相处。家族商业评论：从家族管理向职业经理人管理的转变在全球的企业中都如火如荼的进行着。在马来西亚和英国的华人家族企业情况又如何呢？埃德蒙多：在马来西亚和英国的华人企业中这种演化步伐还不明显，这是因为大多数企业还在创始人或第二代的控制中。不过，越来越多的迹象表明，新一代继承人采取了与以往不同的商业联系模式和组织化的发展方式。不同种族间的管理和商业联系的发展最终导致了所有权和控制权的重大变化，众多研究也表明家族企业在组织层面上越来越复杂。在马来西亚和英国出身的华人在种族联系的问题上与他们的移民祖先观点并不相同。这一点可以在两个国家移民后代对于不同种族合作企业的冒险尝试中得到体现。在新一代或年轻一代中，尤其是出生并成长在外国的那些人，不同种族间的商业联系更显著。英国华人企业的演化表明代际更替对企业发展形式造成冲击并能持续施加影响。当移民的后代接手公司运营后，种族间的商业联系越来越频繁，而且这些联系都是建立在互惠的基础上的。外部种族压力促使华人企业的合作发展【移民社区的组织能够巩固种族共同体的防线，从而使他们在外国的经济体中生存甚至繁荣，这种作用在遭受种族主义者攻击时意义更大。尽管在英国和马来西亚的华人并没有逃过各种形式的种族歧视，但是这种普遍被歧视的经验促使了华人之间的商业合作。】家族商业评论：在东南亚，华人家族企业间的合作较为频繁，这是否是促使海外华人企业发展壮大的原因之一？埃德蒙多：英国和马来西亚的种族间商业联系的共同特点是合作双方有着相似的社会阶层背景。在英国，涉及到移民的种族间合伙企业通常出现在拥有“社会阶层资源”的人群中，即那些受过良好教育或者精通金融工具的人们。这些移民的商业搭档是那些对新公司的发展有促进作用的其他种族的人。这类种族间合伙企业的缔造过程表明当组成新公司时，对于搭档的选择是经过审慎的考虑的，决定性因素是要能有效的推动新公司发展。在马来西亚也差不多，即使是在20年的新经济政策时期，真正的搭档也主要是在相似社会阶层中寻找。1990年以后，非“阿里巴巴”式的合伙企业主要是发生在处于相似社会阶层或者能够对新公司有补充作用的人群中。
移民社区的组织能够巩固种族共同体的防线，从而使他们在外国的经济体中生存甚至繁荣，这种作用在遭受种族主义者攻击时意义更大。尽管在英国和马来西亚的华人并没有逃过各种形式的种族歧视，但是这种普遍被歧视的经验促使了华人之间的商业合作。不同种族间合伙企业的出现表明这两个多种族社会的成员，特别是那些生活安逸的中产阶级，有足够的自信超越种族隔阂建立密切的合作关系。家族商业评论：同种族身份仅仅在移民适应新环境和寻找商业机会时成为移民关注的焦点。它成了移民面对启动资金和雇佣雇员问题时的应对方法。埃德蒙多： 这些关于华人所有资本演化的结论提供了许多能够深入关于身份形成的争论的见解。移民们觉得他们的种族划分是一种能用来帮助他们适应新环境或者寻找商业机会的工具。一旦这些移民迁入并适应了新环境，种族划分就不再是一个重要的商业工具了。同样很显然的是尽管移民们内心充满对祖国的回忆，他们还是取得了新的国籍。同时，英国和马来西亚的华人所有企业的演化表明代际更替对企业发展的形式是有一定影响的。由于移民后代对于新的国家身份的认同感明显变得非常强烈，跨国主义理论的观点反而损害了多种族社会对于种族共存的努力，因为这些观点增强了“东道国”和对于“祖先国”的一种忠诚和归属感的概念。 【埃德蒙多8226;泰伦斯8226;戈麦斯简介：家族研究培训专家，美国国家社会发展研究协会（UNRISD）的调查协调员。他同时也是马来亚大学经济管理系副教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