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文/李 兴
3月初，当记者打开邮箱，北京一位教授“关于扶持个体民营企业发展”的“两会”建议的邮件跳了出来。同日，记者的同事也收到了湖南岳阳一位青年农民关于建议设立“赌博法”的“两会”民间提案。在北京，长期关注并推动立法的熊伟正准备向“两会”提一个建议，那就是在“两会”议程中增加审计署工作报告的议程。
非代表的“提案”瘾
每逢“两会”，胡星斗都要通过媒体等渠道提出各种建议十多条。
当记者找到北京理工大学教授胡星斗时，他正在关注“两会”，话题就从他发给各媒体的“关于扶持个体民营企业发展的具体建议”等“两会”建议聊起。
早在几年前，胡教授就曾提出过多件引起轰动的建议，尤其是2004年关于户籍制度问题的建议，至今仍常被人们提起。“现在民间参政的渠道比过去多了，尤其是通过网络，百姓得以更方便地表达自己的心声。据说温家宝总理也经常上网看看，这更为百姓利用网络提建议提供了方便。”胡教授带着些许的喜悦这样告诉记者。 今年“两会”之前，应媒体之邀，胡星斗将自己平时积累的关于扶持个体民营企业的问题等两条建议委托“两会”代表、委员传递到“两会”上去。粗粗算来，近几年每年他都要通过媒体等渠道提出各种建议十多条。 胡教授今年特别强调了关于减轻个体民营企业负担的问题。他介绍说，在发达国家，个体私营经济的状况往往被视为经济发展的晴雨表。而我国近几年个体民营企业的大量减少主要原因在他看来是税费负担太重、融资困难等。全国工商联的调查显示，过多的政府税费使得个体民营企业的成本不断上升。所以，他建议通过减轻个体民营企业的税费负担、取消税外收费制度、改革增值税、降低准入门槛、优化经营环境等方法扶持个体民营企业的发展。 在另一条提案中，胡星斗提出“对外来人口实行零收费、尽快取消暂住证的建议”。他认为，对外来人口、农民工实行全程零收费制度等于抽掉了暂住证的经济基础。如此，必将促进地方和全国建立集身份管理、个人档案、治安、信用、收入、纳税、社会保障等信息于一体的身份证号综合人事信息系统。通过实行零收费制度，暂住证必然加速退出历史舞台，身份证管理系统将呼之欲出，尽快地发挥作用。届时，中国人仅凭一张身份证即可毫无担忧地走遍中国，在国内自由迁徙的梦想将会很快实现。 胡星斗认为，自己虽然不是人大代表，但由于经常提些公益性建议，一些人包括部分企业家遇到问题也会辗转找到他，请他代为呼吁。虽然搜集、整理、思考、写作这些“草根议案”要花掉不少时间、精力，但他觉得公益的事总要有人做，而这些公益的建议有社会效益，将会对社会进步起到积极作用，所以他也乐于做下去。也许这些建议可能不能立即看到效果，但长期来看将会或多或少产生影响，并促使更多的有识之士关注这些问题并不断形成共识，最终促进国家政策的改善。 公民8年促立法 这两年“两会”的开放程度比以前大大提高，这也为普通公民参与“两会”创造了便利。 全国人大五次会议开幕当天，8年来一直关注和促进立法的熊伟正在天寒地冻中思考着今年“两会”的建议。他告诉记者，今年他想提的是关于在“人大”会议议程中增加审计署工作报告的建议。而就在记者采访的前一天，熊伟刚协助一些全国人大代表到乡村进行了实地调研。 在他名为“新启蒙”的NGO里，熊伟的立法理想通过草拟“村民委员会选举法”得到了最好的体现。这部草案曾征得了1000多名人大代表的支持。从“公益广告法”、“村民委员会选举法”到“听证法”的制定，立志推动公民参与立法的熊伟已经与人大代表合作提出的建议、议案近百条。其中，熊伟印象最深的便是他花了4年的时间，潜心草拟的“村民委员会选举法”。这部“草拟法”还一度得到了10名全国人大常委会委员的支持，成为联名上呈的议案。熊伟说，这部草案自己下的功夫最多，同时其意义也大，因为它是涉及8亿农民权益保护的事。熊伟认为，自己提出的村民会议召集人制度等创新性建议正在逐步得到大家的认可。 熊伟告诉记者，1999年起他开始关注村民委员会选举，后来便投身于对立法的调研。2004年在指导东营村村委会选举时，他萌生了一种村民召集人制度——召集人应是村里比较有影响力和号召力的人，但同时为了保证选举的公平性，“召集人”不能参加村委会选举。如今一个人在北京奋斗的熊伟正集中精力促进立法。他表示虽然这么做挣不了钱，但他愿意，因为自己追求的是一种责任感。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追求，就像有人追求赚钱，有人却追求精神财富一样。他认为这两年“两会”的开放程度比以前大大提高，这也为他这样的普通公民参与“两会”创造了更多的便利。 熊伟向记者强调，自己与一些全国人大代表是合作的关系，这几年来这种关系一直保持得很好。熊伟认为，因为经历、时间、专业等方面的限制，人大代表也需要得到社会各界人士的帮助，尤其是在专业问题上有深入钻研者的支持，而他的调研为代表们提供了更多角度的基层情况，也把自己的思考成果传达给了代表，这就是自己努力的最好结果。作为一个普通公民，为什么要投入这么多的精力去搞公益性建议呢？熊伟笑道：“一个人有多大的能力，就做多大的事。”他认为，普通公民的提案如果没有回应并不是白费劲，只要坚持去做，不断努力就一定会实现的。所以，明年“两会”，他仍会提“草根提案”的。 农民心中有“大事” 自己身处农村，可以看到一些代表看不到的农村实情，建议便更有说服力。 21岁的湖南岳阳农民李许观察研究“地下六合彩”问题已经3年多了，在“两会”前夕他通过网站发出了“赌博立法建议书”。李许告诉记者，目前已经有新浪论坛、天涯社区、新华论坛“两会”专区等近二十家网络媒体刊发了他的建议。 李许是在农村的家中通过网络了解“两会”最新消息的。从2003年起在目睹了身边乡亲疯狂迷恋“地下六合彩”现状后，这位年轻农民就开始立志根除“地下六合彩”，一头扎进去便是3年时间。 2000年李许进入湖南省岳阳市的一所职业中专学习电脑，2003年开始在家钻研网站建设技术。看着“地下六合彩”给村民们带来的“不正常”生活，他从2005年1月开始写文章讨伐“地下六合彩”。这些文章吸引了超过3000名网友与其沟通，其中包括受骗上当者、受害者家人、大学生、“地下六合彩”各“灾区”网友等。通过创办网上“码日报”，李许近年来已经帮助近百名网友戒赌，并针对学生、“六合彩”参与者群体完成了近500份调查问卷。“两会”之前，李许将自己几年来调研思考的结果写成了“一个青年农民为赌博立法建议书”，发给了各网站。在这篇长达8000多字的建议书中，他用大量篇幅分析了自己收集到的国外禁赌、戒赌的做法与立法情况，并提出，“从我国目前的执法和司法实践来看，赌博罪法定刑偏低。如何有效遏制公民出境参赌、私彩赌博、挪用公款赌博等问题，依然是今后打击赌博违法犯罪活动的法律瓶颈。” 李许在建议书中呼吁设立免费的强制赌徒救助机构和戒赌热线。李许认为，在我国香港特区，有近二十个帮助赌徒戒赌的机构，其中大部分是免费的，而内地却没有一个相关的机构或组织。他建议在各大城市设立强制赌徒救助中心，开通戒赌热线，中国福利彩票中心和中国体育彩票中心应在各城市设立“病态彩民”救助中心，利用“科普”教化的力量帮助赌徒戒赌。 面对记者对其效果的提问，李许认为，建议书虽然不可能马上有效果，但至少会推动这项事业。同时，因为自己身处农村，可以看到一些代表看不到的农村实情，提出的建议更有说服力。 早在2006年“两会”时，李许就有提建议的想法，但因为未来得及而作罢。今年通过精心准备，他的“草根提案”终于出台了。他先后联系到周洪宇、洪可柱、罗益锋等全国人大代表，仅电话费就花掉了几十元。李许认为，立法是个漫长的过程，自己的建议只要能引起全社会的关注就已经达到目的了。 纵 深 一些热心于建言的群众建议“两会”设一个专区，建立一个民间普通公民与全国人大代表定期交流的互动平台。
普通百姓的参政热情
“民间提案”的涌现，体现了我国民主建设进程的加速。面对“两会”，这些以国家大事为己任的民间提案者们仍有不少的期盼。 胡星斗教授表示，自己提出的建议得到直接回应的还较少，多是一些间接回应，印象最深刻的回应是关于打工子弟学校的建议，那一次北京市一位副市长就他的建议当面进行了交流。他认为对于民间的“草根提案”，理想的回应模式应该是有信必复，即便是出于礼貌也该如此。他为各级政府官员出来接访的做法叫好，同时希望能有更多的官员出来常与老百姓交流，也希望老百姓能更方便地见到各级政府官员直陈建议、反映问题。 在李许理想中，他希望自己的建议能最终提交“两会”代表、委员，或者即便只是充当了禁赌立法推动者的角色，自己也会感到欣慰的。李许说：“现在普通人要找到人大代表的邮箱很困难。这一次为了找到一位代表，我费尽周折，四处打听，最终通过一位记者朋友才找到了他的电话。”对于“草根提案”，他建议“两会”应该设一个专区，同时公开全国人大代表的邮箱，便于畅通言路，最好建立一个民间普通公民与人大代表定期交流的互动平台。 记者注意到，2006年1月，上海“两会”在短短两天里就收到了超过2700份“百姓议案”。这种通过互联网提交的“议案”，被媒体誉为“为上海市民提供参政议政的特殊‘通道’”。2006年3月20日，全国人大常委会办公厅全文公布“劳动合同法草案”，广泛征求广大人民群众和各方面的意见。在为期一个月的时间里，共收到近20万条意见。这是改革开放以来全国人大常委会历次法律草案公开征求意见中所收集意见最多的一次。 今年的“两会”报道，无论是传统媒介还是新媒体，都推出了百姓建言的栏目，比如人民网的“网上听民意”、“网民议政”，新华网的“百姓看两会”、“网友说两会”，多家媒体推出的“我有问题问总理”，新浪网的“两会你最关心的话题调查”等等。“两会”已经越来越开放，民间的声音将更方便地直达“两会”会场。言 论
代表和咱关注的都一样 用青年农民李许的话说，代表们和咱们关注的都一样，都是咱“家”里的事。 “草根提案”看似做了越俎代庖的事，但实际上，这些“提案者”都是位卑未敢忘忧国的热心人。在这些或年长或年轻的公民心中，即便不是代表也有着一颗希望伟大祖国日新月异、不断进步，一天更比一天好的激情与渴望。他们不惜花费时间和精力，为的并不是与自己直接相关的“提案”。他们为了什么？显然，他们希望为社会做一点贡献。虽然他们的想法未必都正确、未必都能实现，但参与和奉献的精神却在支撑着他们前行。他们是中国民主进程的同路人，也是民主进步的标尺。 2006年，在上海“两会”上，上海市民最为关注的交通、城市建设、教育等领域问题通过网络的“百姓议案”集中反映出来，这些来自百姓的声音与上海市人大代表、政协委员们的关注焦点惊人相似。上海市一位政协委员对媒体表示，“百姓议案”是畅通民情的有效途径，可以充分发挥百姓“智囊库”的作用。2006年，十届全国人大四次会议共收到代表议案1006件、建议6511件。相信这些议案、建议的背后有着更多的“草根提案”的影子。在今年的“人大”会上，温家宝总理在政府工作报告中谈及民生的部分比以往都多，这也正是政府亲民、爱民的表现。人大、政协代表是基层百姓的代表，他们所关心的，正是群众所关心的问题。用青年农民李许的话说，代表们和咱们关注的都一样，都是咱“家”里的事。从这个意义上讲，“草根提案”也许值得更多关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