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证券部营业大厅早已人满为患。买的人和看的人相互交织，高个子和低个子挤成一团，有人干脆站在随身带来的小凳子上。这样一来，后面的人更加看不到，就只好陪着笑脸，问看得到显示屏的人：“发展股涨了多少？”看得到显示屏的人回答说：“又涨了一角钱了。” 过了一会，那边又有人喊：“哇！发展股已经四十七元了！”很快有人附和道：“还在往上涨呢！”后面看不到显示屏的人心里更急，个个踮起脚尖，头扬得像企鹅一样，恨不能有孙悟空的本事，一下跑到窗口边上。aihuau.com大厅里突然间拥挤了许多。罗震中感觉已经不能驾驭自己，身体随着波浪似的起伏前后摇晃着，像台风来临前的海洋。他预感到将会发生什么，他相信自己在这方面的感觉，多次事关命运的重大决策，多次化险为夷的紧急关头，他都凭预感创造了奇迹。这时不知是谁大叫一声：“哇！发展股已经涨到四十八元了！”“阿彪，你怎么搞的，还站的老远，往日的冲劲哪里去啦！”“发仔，快挤过来，再傻站着就买不上啦！”人群中这样的喊叫声随时可以听到，惊喜的呼喊、急迫的吆喝、焦灼的回应，牢骚声、指责声、自嘲声、叹息声、莫名其妙的喊声混成一片。罗震中下意识地寻找曾有的感觉，渴望命运之神能助自己一把，获得进入“金库”的通行证。“哗……”证券部的拥挤像海上的浪潮打来，罗震中差点摔倒。他回过神，听到一片尖叫声：“别挤啦！挤死人啦！”“我的腰断啦！”“我的脚……”接着，又一个浪潮打过来，直扑窗口，有金属断裂的声音，接着是惨厉的哭声。
电喇叭响了：“别挤啦！谁挤就把他推出去！”又一个浪潮打过来。“快，快关窗口，不营业啦！”门外警笛声大作，浪潮又向门口冲去，警察抓住拥挤人的衣服往外推去。许多人的鞋子被踩掉，罗震中也掉了一只。他和许多人一起被警察撕扯着，连滚带爬跳下台阶，来不及喘口气，又被等在街道边的警察粗暴地吆喝着撤离现场。人行道上的大理石被晒得很烫，穿着丝光袜的脚踩上去，像踩在刚淬过火的铁板上。罗震中看一眼两边街道，全是写字楼，他发现前面有一个大商场，决定乘公交车先去那里买鞋。不远处就是车站，他一拐一跳地走到那里，有许多和自己一样光脚的人正在等车。有几位女子的衣服被撕烂了，双手紧紧地抱着胸部。有一个中年女人在号啕大哭，说自己买股票的几千元不见了。另一个胖男人说他把一千元装在皮鞋的鞋垫下面，鞋没了钱也没了。有人提醒他：“鞋跑不了的，还不快去向警察报案。”胖男人如梦方醒，独角鹿似的飞快往回跑去。一位女子的一只高跟鞋底掉了，另一只脚扭伤了，被女同伴扶上车。罗震中跟在她们后面也上了车。那位女子说：“今天真倒霉，早知道就不来看了，先去证券登记公司办好代码卡，再来买股票不就得啦！”另一位接着说：“还有更傻的呢，排队到了窗口，人家一问，他既没股东代码卡，又没在银行开户办存折，以为直接拿钱能买股票，什么都不懂真是笑死人了！”罗震中这才恍然大悟，自己不就是这样的傻子吗？买了鞋，他一路小跑到了不远处的A银行，心却凉了半截，五六个窗户都排着十几米长的队。他向保安打听到红岗路也有家A银行，便乘车去了。罗震中赶到那里已到吃午饭的时间，但是窗口前仍然排着很长的队伍。他见排队的人在吃面包，才感到肚子有点饿了，但不敢离开，刚来才站了几分钟，身后就陆续来了许多人，他怕今天连存折也办不上。罗震中来到证券登记公司已是下午三点多了，还好，那里人虽多，但窗口也多，秩序看上去要好得多。在下班前的十几分钟，他终于办到了股东代码卡。走出大门，正寻思去哪里买点吃的，却见一位亭亭玉立的小姐走过来对他说：“先生，您好！”一看，正是那个“模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