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先生的惊讶是可以理解的。毕竟愿意主动放弃自己热衷的一门学科的显学地位和学术霸权,坦然面对落败,是一件不太符合常理的事情。
《一切影响人类经济行为的都是经济学的研究范畴》赋予了经济学无所不能、无所不及的广阔领地。当经济学人站在主席的位置、坐在法官的位置上激扬文字指点江山的时候,固然潇洒风光,但这不过是源于狂妄的自我膨胀而已。
有“影响”就算是研究对象和领域,这就玄之又玄了。影响,按照方式分,有直接影响和间接影响;按照影响的程度,有强相关和弱相关之分;按照价值判断来分,则有正面影响和负面影响之分;按照时效来分,有短期影响和长期影响之分……以有无影响来确定经济学的领地,经济学可谓是一门万能学问,是显学之显学,王中之王了。
《西方经济学的终结》在评价管理学家都热衷往经济学堆儿里扎的潮流时说,如果管理学人可以算是经济学人,则对等的,消费者协会的工作人员也应该属于经济学人了。各个金融机构都在聘请首席经济学家,看来今后法院也要招聘首席经济学家了,或者法官也可以称为经济学家了,因为法院处理的案件绝大部分都涉及到经济利益的纠纷。
天文学也要划归到经济学的研究领域里了,因为太阳黑子的活动直接影响地球大气,进而影响到地球上洋流、植被与景观,进而影响到依靠气候和风景而存在的交通业和旅游业,这些行业现在都是经济的支柱呢。
昆虫学家或许也要算是经济学家的一个支系了。蝗虫、棉铃虫等等昆虫的活动繁衍规律影响着粮食和棉花的产量,粮油期货市场的人都在关注虫灾对粮棉产量带来的影响呢。
世间事物的相互联系是广泛存在的。早有人“论证”一只蝴蝶扇动翅膀是如何引起大洋彼岸海啸的。还有人“论证”航天器的尺寸是由英国古代马匹的屁股宽度决定的。
一切能够用于生产的科技工艺都直接影响到商品的生产,直接影响生产的效率和成本。生产,早在萨谬而森的经济学看来,就是经济学的一个分支。因此,按照“影响定性说”,所有的科学技术也都是经济学的外延。
余先生之前有帖子《马克思的理论能不能被超越?》,开门见山定论“可以超越”,而且必然被超越。但是,马克思的理论本质上不是经济学,而是政治学说。一且对政治理论的质疑其实都是观点之争,而“观点”其实不存在超越不超越的问题,你认为这样算公平,他认为那样才算公平,政治观点不能强加于人。政党联合的时候政治家彼此妥协,政见之争暂搁一旁;国与国之间做贸易,外交家可以心照不宣地说“放弃政治之争,求同存异”;商人之间做生意,彼此都说“在商言商,莫谈国事”。《西方经济学的终结》认为,制度选择在前,经济学展开在后,因此经济学不谈论制度的合理性问题。
鄙人的确不看好经济学的广阔前景,反而乐观于经济学行将落寞的时代的到来。不过,自己就是自己,他人仍是他人,有人愿意把所有的山头都插上经济学的旗帜,那算是他的爱好和抱负吧。自己既然认为经济学不过是一条独木桥,惟有我行我素小心翼翼地走自己的独木桥就是了。
但是,自欺欺人是不可能长久的。经济学就是一只气球,保持其大小适度,才是生存之道,而狂妄地想把它吹到包容一切的程度,破灭是早晚的事情。
忠告:经济学人,尤其是现在刚刚踏入经济学领域的人,要对经济学的落寞时代有充足的心理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