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履新证监会主席惜字如金，打击券商造假“从严从快” 沉默，金也。 自3月17日履新证监会主席以来，肖钢似乎一直恪守这一古老的箴言。虽然外界对肖钢有着众多的期盼，但他在公开场合鲜有露面，话语亦寥寥。尽管寡言，不过近期证监会对万福生科造假案的重拳出击，还是彰显了肖钢整治资本市场的决心与魄力。 然而，市场对肖钢的期待远不止于此。证监会主席，这个涉及多方利益、敏感度极高的职位并不易有作为，在肖钢面前，横亘着诸多迫切而繁杂的难题。而如何疏导高悬头顶的IPO“堰塞湖”，或是当务之急。 沉默的肖钢，能否承载起股民沉甸甸的期望，构建中国股市的良好生态？ “偶尔露峥嵘” “前任主席郭树清上台一个月，我们对他的工作路径已经基本了解，而肖主席则给我们留出了巨大的想象空间。这也许是件好事情，他的沉默令人猜疑，也促人思考。”券商殷先生告诉时代周报。 肖钢的确惜字如金。3月17日，在仅持续了半个小时的证监会会议上，肖钢与郭树清快速完成了职位更替—中组部一位副部长宣布中国银行董事长肖钢接任证监会主席，肖钢则简要表示将保持政策的连续性。 3月29日，证监会有关部门负责人向外界通报，肖钢上任两周以来，在抓好日常工作的同时，一直在进行调查研究，调研力度很大，并强调要保持政策的连续性和稳定性，继续推进和落实年初证券监管工作会议部署的工作任务。 5月4日，肖钢首次公开“发声”。证监会网站公布了肖钢题为《与年轻的资本市场共进》的寄语，勉励证券期货监管系统青年干部做“中国梦”的践行者。肖钢表示，20余年资本市场由小至大，正在加快形成多层次资本市场体系，成为实现“中国梦”的重要载体。 寄语全文仅短短600余字，但仍被市场视为某种积极信号。当天大盘即强势反弹，沪深股指双双高开高走，沪综指迅速收复2200点，各板块全线飘红。接连五日，股指都拉出大阳线。 再见肖钢“偶尔露峥嵘”，是5月10日证监会通报万福生科涉嫌欺诈发行案进展，并向万福生科的保荐机构平安证券开出“史上最严厉罚单”之后。证监会有关部门负责人日前透露，对像万福生科这样欺诈发行行为的打击，肖钢提出要“从严从快”。他同时称，欺诈发行更像恐怖活动，危害极大，对其打击是证监会执法工作的重中之重，并且将会加大打击力度。 “重中之重”果有体现。5月17日，证监会宣布正对民生证券和南京证券近期有关保荐项目进行立案稽查，并表示正在了解光大证券和国信证券是否有未尽责的情况。一周之内，5家券商被证监会“点名”。 最新消息显示，5月21日，在证监会党委中心组召开的（扩大）学习会议上，肖钢发言称，证监会作为监管部门，对不该管的事情，要坚决地放、逐步地放、放到位；对不符合转变职能要求的行为，要坚决地改、逐步地改；对需要管好的事情，要坚决地管住管好。他还表示，要进一步强化证监会“两维护、一促进”的核心职责，即维护市场公开、公平、公正，维护投资者特别是中小投资者合法权益，促进资本市场健康发展。 认准了的事就会坚持 与前任郭树清的敢作敢言相比，肖钢履新两月给人的印象是谨慎低调。在一位前下属眼里，这与肖钢的性格、职位都有关系，“在我看来，他是一个很稳健的人，政策性很强。现在他坐上了证监会主席的位子，肯定也要有个适应的过程。这个职位与他以前的职位有所区别，这是众人瞩目的焦点，他每说一句话，每一举措，甚至一个表情都可能成为影响股市的信号，谨慎也是正常的。” 现年55岁的肖钢，被称为金融界的“少壮派”，是“一行三会”领导中最年轻的一位。同事曾如此评价他：年轻、稳健、实干。也有央行官员称，虽然肖钢行事稳健，但并不乏改革创新之举，其思想开放之程度、断事之魄力亦非比寻常。 肖钢身上一直有股认真劲儿。2003年后，时任中行行长的肖钢为配合中行上市，45岁开始钻研英语，每天都会花一定的时间学习。“公务之余，他就坚持背单词。”肖钢前下属称。且肖钢不惮“放下架子”，经常在由外籍董事参加的董事会上，用当时并不熟练的英语与人交流。如今的肖钢已听说自如，能用英语主持一些国际会议，同与会者深度交流。 “他认准了的事情，就会坚持。”老同学这样评价肖钢。 不怵利益复杂交错的艰难，变革人事，是肖钢在中行推行的一大强力改革。到中行后，肖钢发现其内部员工流动缓慢，互不服气，且亲戚同为员工者众多，关系复杂，殊乏活力，因此决意改革。在肖钢的主政下，整个中行人事系统重新洗牌，取消处长、副处长等行政职务，全部人员重新签订劳动合同，引起内部“地震”。 “把职务职称都改了，没有处长了，内部很难接受，因此还是有一些非议，但我们坚持下来了。”肖钢后来在接受凤凰卫视采访时说。 肖钢的认真，在其前下属眼里，还有一件小事可为佐证：“我曾经起草过一个稿子，交给他审阅。我以为这就是一份官样文章，领导也不会重视。想不到，肖钢认真看了，而且附上了详细的修改意见。” 缺席券商创新大会 在业界看来，肖钢迄今最大的“失声”，是缺席5月8日的2013年证券公司创新发展研讨会。这一研讨会被业界寄予巨大期望，部分原因在于去年大会的“高规格”、“超预期”。 去年的大会上，券商们领到了厚达千页的会议材料。郭树清亲自出席，并脱稿发表一个近80分钟的即席演讲。会上，“松绑”、“容错”成为主要关键词，管理层明确指出：券商可逐步扩大自营投资品种范围，直至允许投资所有场内外证券类金融产品。会上讨论的内容会后迅速得以落实。 今年年初，全年创新计划亦被提出，包括15条32项创新措施，券商也领了创新课题。但这些在3月上报给证监会后，再无下文。5月8日，券商创新大会如期召开，但肖钢并未现身，会议材料也“瘦身”为283页。 “开这个会大家是很期待的，希望从中摸点新主席的施政方向。结果他没来，我们确实有点吃惊，这会不会是一次意味深长的缺席？”券商殷先生对时代周报表示。 会议趋于低调的同时，也笼罩着些许“保守”色彩。会上，一方面表示要继续高举创新大旗，另一方面把“合规风控”提到一个重要高度。证监会副主席庄心一在开场演讲中提出创新发展和风控合规必须动态均衡，证监会主席助理张育军在总结发言中又多次强调必须把风险管理和合规管理放在首位。 监管层此次释放出的信号，让不少券商联想起了去年10月12日肖钢任职中国银行行长期间在《中国日报》上的撰文。文中，肖钢认为中国金融5年内面临的最大风险是中国式影子银行体系，他提出银行业的财富管理（以理财产品为主）蕴含较大风险，尤其是“资金池”运作的产品，银行采用“发新偿旧”来满足到期产品的兑付，本质上是“庞氏骗局”。而在国内，券商资管通道业务通常被归为“影子银行”业务。 “肖钢缺席这届创新大会，这使得这个会议回到了去年之前的状态。去年，郭主席对创新大会非常重视，当时对我们来说是不小的震动，大家的士气一下子聚集起来，内部都希望把创新业务尽力往前推，有种大踏步成长为高盛、美林的感觉。”一家证券公司投行部人士黄强对时代周报说，“现在，我们虽然没有放弃新的业务点，相关工作也在继续，但感觉摸不清状况，因为不知道（证监）会里对这个东西怎么看。” “会里”加强了风险控制，是黄强的明显感觉，“IPO暂停之后，并购重组以及资产证券化、债券等方面是投行希望极力开拓的方向，但我们在做资产证券化产品的时候，感觉会里没有太大的兴趣。很多材料报上去之后就没了说法。近期我们和会里沟通时，他们也一直强调，做投行一定要注意风险防控，该披露的必须披露，该说明白的务必要说明白。” 一家证券公司保荐代理人季家明也告诉时代周报：“通过近期与会里的交流，一个比较明显的感受是他们不那么鼓励创新，这似乎说明，如果郭树清比较‘放’，肖钢的风格则是‘收’。” “收”确实有迹可循。据了解，原先快速推进的许多创新项目近期都暂缓了下来。近两个月，监管层也分别开展了针对券商资管业务和债券业务的核查行动。海通证券等一批券商的部分资管被叫停，而债券业务核查也令券商的固定收益部门一片风声鹤唳。 独立经济学家、玫瑰石顾问公司董事谢国忠告诉时代周报：“我对金融创新持很保守的态度，创新往往会引起麻烦。金融是很简单的事，你借钱给能还钱的人，发股票给能赚钱的公司，如此而已。金融业中任何事变得很复杂的话，往往本质上就是借钱去炒杠杆，然后就会出现泡沫等恶果。所以对金融创新应该非常谨慎，特别是牵涉到债务，增加债务需求的事情要非常当心。对券商来说，做客户的业务不用去限制，但用杠杆和自营业务一定要限制。全世界都是如此，中国可不能开这个口子。” 开出史上最严厉罚单 无论肖钢此次缺席2013券商大会传递何种信号，市场揣测不一。黄强认为：“肖钢上任后，我们对他的看法就是感觉他很神秘。” 低调之外，“不逾矩”是市场对肖钢的另一印象。一位银行界人士鲁达向时代周报回忆：“我曾经在一个项目的股东大会上遇到过肖钢，和他有过交流。总体的印象是，他不像银行家，而是精英官僚的风格，说起话来中规中矩。但也有人说，他在中行内部的讲话要比公共场合出彩。” 但黄强则认为，不说不等于不做。此次证监会对万福生科欺诈发行相关责任人的重手处罚，即是一大作为。
5月10日，证监会宣布了对“创业板造假第一案”万福生科案的处罚措施。4年半的时间里，万福生科一共虚增销售收入9.05亿元，虚增营业利润2.1368亿元。平安证券被暂停保荐资格3个月，并“没一罚二”，共被罚7665万元；万福生科董事长兼总经理龚永福、财务总监覃学军移送公安机关追究刑事责任；相关人员包括当事保荐人、会计师、律师被撤销资格，终身市场禁入。 平安证券表示，将出资3亿元设立万福专项基金，以补偿投资者因万福生科虚假陈述而造成的损失。万福生科实际控制人龚永福将3000万股万福生科股票作为履行赔偿责任的保证。由保荐机构和发行人协商先行赔付，再向相关责任方追偿，在中国资本市场，也属首次。 对此，证监会有关部门负责人表示，这是对保荐机构开出的最严厉罚单，“要将万福生科案办成标杆式的案件”。 据了解，今年以来，证监会加大对拟上市公司财务问题的打击力度。1至4月份，证监会新增调查案件113起，比去年同期增加40%，同时，证监会立案调查的、涉及信息披露和欺诈上市的案件共18件，基本接近去年全年20件的水平。 对此，中央财经大学证券期货研究所研究员杨长汉对时代周报评论称：“应该说，证监会对此案的处理是依法进行的，既然是有法律依据的行为，我期待着能形成一种长效机制。” 不过，谢国忠却认为，万福生科案更像是“杀鸡儆猴”。在一些国企领导人位高权重的情况下，证监会要做到对所有的公司一视同仁，还是比较困难的。 面前横亘诸多难题 重拳出击企业造假，固为市场欢迎，然而，市场对肖钢的期待，远不止于此。在肖钢面前，横亘着诸多迫切而繁杂的难题。 在中国人民大学金融与证券研究所所长吴晓求看来，如何改革现有的制度，推进市场发展，是肖钢面临的最主要的难题，“具体包括发行制度改革、信息披露、IPO审批的标准，以及并购重组、退市等一系列改革。” 杨长汉认为，证券市场首当其冲的重要工作，是加强对投资者的保护。而改革的重点，是将市场从原来的融资为主，转化为融资与投资并重。 “圈钱市”是中国股市缠绵不愈的沉疴积弊，要想彻底根治，显然障碍重重。“改革涉及到很多利益问题，如果解决了，对市场发展会写上浓墨重彩的一笔。肖钢确实承载着市场的期望，希望在其任内，在较短时间内重新构建股票市场的制度架构，从IPO、并购、退市等等都调整完毕，实际上这是很难的，可能还是需要一些特定的契机。” 中央财经大学金融学院院长助理应展宇对时代周报称。 而最令人心惊的是高悬头顶的IPO“堰塞湖”何时开闸放水，新股发行制度会作何变革，更是市场眼下注目的焦点。 4月中旬，证监会表示，新股发行制度改革思路、方案仍在论证中。25日，证监会副主席姚刚表示，IPO重启不按老办法，要市场化改革，审核理念以信息披露为中心；同时，监管部门对企业可持续盈利能力不作判断。这一说法与郭树清的观点一脉相承，从中似可窥见肖钢所称的“政策连续性”。在郭树清看来，以信息披露为中心、减少监管者的价值判断是发行体制改革的核心。 “最重要的是上市机制不能靠审批，必须是登记制，让市场有竞争，股民有选择。这是一个国家证券市场发展的大原则，核心问题是竞争，只要符合条件，谁都可以上市，监管机构不卷入任何审批，让股民来选择。这样，优质公司来上市，钱落到他们手里，一段时间过后，股票一定会上去，形成良性循环。”谢国忠表示。 上海资深投资顾问林端方对时代周报说：“企业的上市与退市都应有硬指标，根据指标来判断，监管部门应回避对上市或退市的决定权。有权力就有利益，就有牵扯不清的纠葛。包括股票的定价，监管部门最终也不应涉入。这样才能做到真正的市场化。不过，知易行难，吞刚吐柔者稀，现在业界普遍的心态是‘走着瞧’。” 令市场有些焦心的是，两月来，肖钢主政的证监会并未有实质性的制度变革。对此，市场人士大多也予以理解。谢国忠即表示：“原先有很多改革措施还是需要消化，这要给点时间。上任两个月，就要有明显的改变，在目前的体制内是比较困难的。中国资本市场关键的核心问题是，股市是为股民服务，还是为国企、老板服务？目前，股市更多的是为政府、国企服务，与之接近者有优先权，这与股市的根本原则是不符合的，股市应该为股民服务。要改革，遇到的阻力就会很大。” “没必要指望新官上任三把火，不能要求他刚上台，就马上要作什么决策。在作重大决策之前，肯定要了解相关情况，这需要一个过程。我相信中国资本市场的市场化、国际化改革趋势是不可逆的，至于怎么推进，不同的人有不同的风格。”应展宇也认为。 肖钢的前下属则告诉时代周报：“肖钢在面临重大决策之前，会有很长的酝酿期，作认真的观察、研究和分析。这可能是他的工作习惯。我相信，熟悉他的人对他目前的表现是不会奇怪的。” 也许，凭借认真以及不惮触及利益、强力改革的魄力，对于沉疴已久的中国资本市场，肖钢将给出一个不一样的答案。 （文中黄强、季家明、鲁达使用化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