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稀缺,不过是私有权分割的另一种说法,其实和“稀少”、“缺乏”之意相去甚远。这个“分割”造成了“分隔”,即物品的需求者和其所有者的分隔。主流经济学其实知道这一点,但一般避谈私有权分割,而强调稀缺。
有人问我对西经和马经的倾向性,我说是后者。理由不在于微观认识的对与错,而是在于马经充分认识到了经济学的根本问题是“私有权”问题,而且一直强调这个问题,不像西经那样有意识地用一个暧昧的“稀缺”来替代它。
不过对于稀缺只是私有权分割,这一问题早在中国古代都已经被认识到。下面有唐诗为证,希望经济学人不再拿“稀缺”说事儿。
一。杜甫。
杜甫在《自京赴奉先县咏怀五百字》中的诗句“朱门酒肉臭,路有冻尸骨”大家都耳熟能详。但其后的一句“荣枯咫尺异,惆怅难再述”大家相对比较陌生,其实和上句是一个意群,都是描述对民众困苦生活的悲悯之情和对社会所有权分割制度造成的恶果的控诉的。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尸骨”表面上看说“食”的,其实也包含了民众生活衣食住行当中除“食”之外的其它内容。冰雪寒冬,穷人在路上,而富人在朱门。为何穷人不呆在家里?当然是无家可归;穷人为何变成冻尸骨?自然是身上无衣、口中无食、又无避风之草庐。
这个由所有权分割造成的贫富分化的社会什么东西是稀缺的?总体上什么也不缺,只是分布严重不均而已。你瞧,粮食不缺,都多得可以酿成喝不完的酒了;肉也不缺,吃不完都要臭了;穿着暖衣坐在热炕上关起朱门喝两口小酒叨两片肥肉,可以享受惬意悠闲的冬日了;如果在朱门里待闷了,还可以出门看看雪景。只不过大雪过后,冻死骨已经掩埋之下,伫立朱门望去大概是“白茫茫大地一片真干净”的景色了。
而这穷富悬殊之异近在咫尺,诗人的无奈和惆怅已经是难以“再述”了。
二。李绅
大家对李绅的熟悉可能远不如对杜甫,但是如果说起李绅的代表作,则是妇孺皆知的启蒙级文学了,“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这首诗的名字叫做《悯农》,不过本帖标题所谈的问题要提到的是李绅的另一首《悯农》诗——《悯农二》:
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
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
前一首说的是农夫的辛苦,要大家爱惜粮食。而后一首中我们看到的不是农夫的辛苦,而是作者给出了一个让人思考的题目——何以“四海无闲田”,农夫却“犹饿死”?
是农业技术不发达?也不是。你看,春种一粒粟,到了秋天就可以收获“万颗子”,投入产出的效率不可谓不高。那么,四海之内都没有闲田荒地,那该收获多少粮食啊!可是结果却是令人震惊让人心碎的“农夫犹饿死”。
土地不缺,四海之内土地肥沃;劳力不缺,所有农田都没有抛荒;粮食当然也不缺,一粒变万颗。那么,丰收的粮食哪里去了?
还用再罗嗦吗?
显然,主流经济学强调稀缺的用意无非是私有制度的天然合理性,醉翁之意不在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