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文/袁钢明
2008年第四季度中国经济突然急剧下滑。GDP增长率从第三季度的9%下滑到第四季度的6.8%，大幅度下落2.2个百分点。国家统计局公布的这一下滑幅度，远超过此前的很多预测。从宏观经济剧烈下滑的变化情况来看，经济增长实际下滑程度可能比国家统计局公布的数据更加严重。 清华大学中国与世界经济研究中心宏观经济课题组以2008年第四季度GDP增长率为基点，对2009年全年增长率做出多种不同的预测。如果基点增长率为8%，那么2009年GDP增长率预计略高于9%；如果基点增长率为7%，那么2009年GDP增长约8%。在国家统计局公布数据之前，我们估计如果公布的2008年第四季度GDP增长率下滑到7%以下甚至更低，那么2009年第一季度就可能下滑到6%左右或者更低。国家统计局公布的2008年第四季度GDP增长率果然下滑到7%以下。如果2009年第一季度经济增长继续下滑，那么全年经济增长速度就可能下滑到8%以下。 统计局的数据不代表真实情况 目前状况与10年前很相像。1997年底受东南亚金融危机冲击影响，中国出口急剧下滑，12月出口增长下滑到4.8%，第四季度工业增长11.2%，全年GDP增长下滑到8.8%。2008年底经济下滑程度超过10年前。2008年最后两个月，受国际金融动荡冲击和国内经济降温影响，中国进出口贸易和工业增长大幅度下滑，11月进出口贸易从接近20%的高速增长突然变为大幅度下降，12月出口和进口增速分别下降到-2.8%和-21.3%。进口增速下降幅度远大于出口增速，不只是外需下降即出口加工贸易下降，而且是内需更大程度地收缩。2008年11月和12月规模以上工业增加值增长速度下滑到5.4%和5.7%，第四季度GDP增长6.8%。按照工业增长速度和GDP增长速度的关系推算，2008年第四季度GDP实际增长速度很可能只有5%左右或者更低。1997年底能源生产增长变为-0.3%，1998年上半年发电量增长下滑为1%，工业和GDP增长分别下滑为8%和7%。2008年12月能源和发电量增速下落到1.1%和-7.8%，能源和发电量增长下降程度远超过10年前。从能源电力增长下降变化情况看，2008年第四季度GDP实际增长下滑程度远比国家统计局公布数据严重得多。近几年钢铁、有色金属、化工等高耗能行业高速增长突变为急速下降，对能源电力及GDP增长速度影响很大。2008年12月钢材、有色金属产量和发电量增速分别下降为-10.5%、-2.3%和-7.8%。从电力等重要行业增长下降情况看，GDP实际增长速度有可能大幅度低于公布数据。几十万家小企业倒闭，失业人数大量增加。国家统计局公布，第四季度全国城镇登记失业率为4.2%，比上年底上升0.2个百分点，根据几个省的调查推算，2009年初失业返乡的农民工约占返乡农民工的20%，占1.3亿外出农民工的5%，失业农民工总数约为650万人。中国社科院《社会蓝皮书》发布的城镇失业率高达9.4%，比国家统计局公布数据高5.2个百分点。中央财经办公室公布农业部对15个省的调查估算，2009年春节前失业返乡农民工占外出农民工的15.3%，失业农民工总数约为2000万人，与国家统计局调查估算数据相比，失业农民工人数多出1350万，失业农民工占外出农民工比重高出10个百分点。农业部的调查范围较大，对农民工失业估算较为可靠。从进出口、工业生产、发电量、失业等多方面情况看，2008年第四季度经济实际下滑程度比国家统计局公布数据严重得多。 回升还是回补 2008年第四季度经济下滑很深，对经济回升造成很大困难。国家统计局公布，2008年12月份工业增长速度比11月份加快了0.3个百分点，钢材、煤炭、有色金属、化工等产品价格停止下跌或略微回升，2009年1月上旬与2008年12月中旬相比，钢材等价格出现小幅回升。国家统计局认为这些变化表示出经济已经回升的迹象。但是，从经济下滑的实际严重程度和多方面变化情况看，经济下滑之势并未停止，钢铁、有色金属等产品价格暴跌之后的微小回升还不足以构成经济回升的迹象。2008年8月中旬至11月中旬，钢材热轧卷板价格从每吨约6000元下跌到约3000元，电解铝锭从每吨约2万元下跌到约1万元，电解铜从每吨约6.5万元下跌到约3万元，钢铁、有色金属等市场敏感性产品价格差不多都下跌了50%左右。11月中旬热轧卷板等钢材价格出现微小反弹。这种价格反弹的时间比统计局所说的12月份价格回升时间还要早，这时候钢铁生产还在急剧下降，这种价格反弹并不是回升迹象，只是恐慌性暴跌之后的回补。 钢材、有色金属等产品价格的微小回升还与11月中旬出台的扩大财政投资等政策措施有关。4万亿财政投资措施刚一宣布，钢铁和部分有色金属价格便出现回升。这时，资金还没到位，项目还未实施，新增财政投资的实际需求还未形成，钢材价格和工业生产的微小回升只是一种市场波动反应，并不是经济回升的迹象。扩大财政投资措施出台，对钢铁等行业可产生一定的鼓励效果，但是对经济整体起不到多大的推升作用，甚至可能造成向下挤压的相反后果。1998年下半年扩大财政投资措施出台，投资和经济增长数据继续下滑，全年GDP增长7.8%，比上年降低1个百分点，1999年下滑幅度加大，GDP增长变为7.1%，投资、消费、价格、就业等所有宏观经济指标全面恶化。扩大财政投资措施连续实施5年期间，宏观经济始终没有摆脱增长低落、通货紧缩、失业加剧的压力。财政投资项目依靠增发国债、增加税收、配套贷款，把资金集中到重点大项目上，造成税收负担加重，贷款控制加强。 财政投资措施集中资金于少数大项目，实际上是以广大企业资金被收紧、增长全面下滑为代价的。目前4万亿大型项目财政投资措施和10年前财政投资措施做法一样，可对大项目有关的产品生产产生一定的支持效果，但对经济整体回升特别是大批停产中小企业恢复生产、失业者恢复就业没有什么作用。 2009年1月制造业采购经理指数（PMI）上升到45.3%，比上月上升4.1个百分点，主要是财政投资关联行业的反应变化，并不是经济回升的迹象。 财政扩张投资推动经济回升力量有限 2008年12月和2009年1月贷款大幅度增长18.8%和21.3%，紧缩货币政策改变为宽松货币政策。但是大量增加的贷款基本上都配置到了财政投资大项目上。广大普通企业特别是中小企业没有得到贷款放松的待遇。大批中小企业仍然深陷在资金断流、生产停止的僵局之中。很多企业的产品市场和投资前景较好，但上下游关联企业资金链及交易链断裂，难以恢复稳定的生产经营。2008年前10个月过度紧缩的货币政策和国际金融动荡对企业融资造成的破坏性后果非常严重。如果广大中小企业的正常贷款融资得不到恢复，大批失业者不能重新就业，居民收入预期和消费信心受挫下滑，企业投资经营得不到市场需求回升的支持，宏观经济就不可能回升。 2月初至2月下旬，钢材价格出现大幅度下跌，普通热轧卷板价格从每吨近4000元下跌到3500元，下跌了12%。财政扩张投资推动不起经济回升，企业货币贷款及市场融资遭破坏状况得不到修补，甚至资金紧张问题加重，有可能造成经济继续下滑。2009年第一季度，经济增长还可能继续下滑，GDP增长很难达到6%。
（作者为清华大学中国与世界经济研究中心研究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