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全美达公司（Transmeta Corp.）曾是硅谷梦的代表。1995年，全美达筹措到3亿多美元的资金，企图彻底颠覆驱动掌上电脑的芯片市场。然而，近些年来全美达处境艰难。2008年11月17日，这家位于加利福尼亚州圣克拉拉市的公司同意被一个默默无闻的竞争对手收购，全美达的宏图大志宣告彻底破灭。收购交易宣布前不久，公司总部空荡荡的大厅内可以看到前台贴着一张便签，通知来访者有事打一个分机号码，“找玛丽·安娜”。墙壁上的收件箱和发件箱全部空空如也。 当然，一夜成名或者遭遇灭顶之灾在硅谷都是很正常的事。这些都是创造性破坏过程的一部分，而创造性破坏正是硅谷的力量源泉之一。但一些技术元老认为，全美达的衰落是个教训，从中可以看出信息技术之都的形势已发生了多么戏剧性的变化。如今，风险投资公司对上世纪90年代那样高风险的巨额投资避之惟恐不及，甚至有一些专家说，如果是在今天，像全美达这样的公司根本不可能有出头之日。“如果公司光启动资金就需要1亿多美元，那你可能根本无法获得风投公司所希望的回报，”Mayfield基金总经理纳文·查德哈说，该基金曾为康柏、基因技术公司等优秀企业提供过资助。针对资本密集型公司的风险投资模式“完蛋了”，他说。 促使风险投资家改变偏好的原因有很多，使科技企业上市或者把它们卖个好价钱变得越来越难就是其中之一。其结果是，风投公司对新创技术企业的投资比过去少了很多，它们所投入的资金都流向了价格不高、风险较小的交易，其中包括Facebook、Twitter、Yelp和Digg等社交网络领域的新兴公司。这些所谓的Web 2.0公司正在开创崭新的、激动人心的社交、信息共享和娱乐形式。但硅谷的一些保守派人士却怀疑它们能否变得足够强大，从而为商界和国家创造可观的生产力，抑或推动新的核心技术发展壮大。今天的新兴公司“带来的只是改进，而不是突破性技术”，英特尔公司前首席执行官安迪·格鲁夫说。 研究经费减少 新创企业和风投公司还只是问题的一方面。自上世纪90年代末开始，联邦政府对高级计算机科学和电子工程研究的资金支持大幅下降，而美国攻读计算机科学学位的人数也出现了显著减少。大型技术公司不再把工作重点放在基础研究上，而是更钟情于能够迅速获得回报的研发工作。“我们失去了平衡。所有人都变得目光短浅，”网络巨头思科系统公司前首席技术官朱迪·埃斯特林警告说。她刚刚出版了《缩小创新差距》（Closing the Innovation Gap）一书，这本书号召美国技术行业行动起来。 40多年来，硅谷一直是信息技术业利润最高的实验室，但埃斯特林和格鲁夫等人却越来越担心硅谷的活力、实际上应该说是美国整个技术行业正面临风险。这有可能对美国未来的生产力、就业增长以及国家竞争力产生巨大影响。这些问题已经存续了许多年，但当前的经济衰退将它们放大了。 硅谷的许多人都不赞同这种对未来充满悲观情绪的评价。毕竟，苹果公司正凭借着具备电脑功能的iPhone重塑手机世界，而谷歌也率先提出了云计算概念，英特尔则在不断挑战微处理器的设计极限。 尽管那些对美国技术经济发展方向忧心忡忡的人也不否认这些亮点的存在，但他们仍认为有必要对行业进行全面整饬。他们要求政府采取新的税收激励政策，鼓励对突破性技术进行长期投资，鼓励大型技术公司继续研究基础科学，鼓励风投资本家更大胆地下注，鼓励企业家拿出更远大的抱负。 那么，是硅谷失却它的魔力了吗？还是说硅谷还有一批尚不为外人所知的突破性技术？为了找出这些问题的答案，我前不久去湾区转了转，走访了一些行业内的投资人以及最成功的公司缔造者。我从不同的人那里听到了各种各样的答案。 安迪·格鲁夫现在是英特尔公司的高级顾问，这个不起眼的头衔掩盖了他在英特尔及硅谷的成功中所发挥的显著作用。格鲁夫在英特尔公司一步一步干上来，直至担任首席执行官兼董事长。他因在上世纪80年代挽救了美国芯片业和英特尔公司免遭日本行业集团的屠戮而倍受赞誉。格鲁夫有一条座右铭：“只有居安思危者才能生存。”今年72岁的格鲁夫已经退休，他认为硅谷技术人才的担忧还远远不够多。 格鲁夫的办公室在洛斯阿尔托斯市一家旅行社的楼上。身穿灰色套头衫、腰里别着BlackBerry的格鲁夫在这间小办公室的门口迎候我的到来。他开门见山地对今天的硅谷人士提出了强烈批评，在他看来这些人全部目光短浅、胸无大志。上世纪70年代，美国把计算机电池市场拱手让给日本的做法让他深感遗憾。如今，在围绕着为电动汽车开发性能更好的电池而展开的竞赛中，美国又被甩在了后面，而格鲁夫认为这正是硅谷应该全力关注的领域。
真正让格鲁夫感到恼火的是“退出战略”概念。也就是说，新兴公司的领导者做出了把公司卖给出价最高者的计划，而不是努力通过长期经营把它打造成举足轻重的企业。“英特尔从没有过退出战略，”他对我说，“最近，人们总在做些七拼八凑的事情。没有资金。没有技术。他们计算一下吸引了多少眼球，然后出售广告。随后又把它抛在脑后。你不可能根据这样的策略构建起企业帝国。你甚至连试都不要试。” 格鲁夫并没有指名道姓。但他的批评让我们产生了疑虑：今天的新兴企业中有哪家会成为硅谷巨人？哪家会成为下一个英特尔、思科、惠普、甲骨文、苹果或谷歌？这真的很难想象。“这些Web 2.0公司还在摆弄一些陈旧的技术。它们没能孕育出下一股浪潮，”研究技术市场的Forrester Research公司分析师纳维·拉裘说。 为了从新的角度观察最近涌现出的新兴公司，我驱车经过101公路、来到位于旧金山的Digg公司总部。Digg是最著名的Web 2.0公司之一，是由位于拉斯韦加斯的内华达大学辍学生凯文·罗斯于4年前创建的，他在网络泡沫接近尾声时来到了旧金山，Digg是倡导群众外包（crowdsourcing）概念的先驱。访问该网站的人对这里收集的新闻报道、照片和视频进行质量评分，当这些“挖掘人”在其他网站上发现了自己关注的新闻时，他们会点击按钮把这些新闻添加到Digg清单中。Digg有2200多万用户，而且是目前为数不多的几家仍然能够获得风险投资的新兴公司之一，2008年10月公司刚刚筹集到2780万美元的资金。罗斯说Digg公司成功的诀窍是保持灵活性。“早晨起来洗个澡，事情就发生了变化，”他说。 当我在经Digg公司改造过的工业大厦内与罗斯会面时，第一眼并没有认出他。在我的想象中，他还是两年前登上《商业周刊》封面时的那副样子——头上反戴着棒球帽、咧着嘴傻乎乎地笑。罗斯看上去依然年轻，但他已经成熟了。他的头发很短，那天还戴着一副名牌眼镜。近些天来，Digg公司的气氛也比以往严肃了许多。Digg网站的月均访问量一直没什么变化，而罗斯和其同事正想方设法为之增添新特色。虽然他承认在成立之初公司并没有太多的技术创新，但他表示公司正在改变这种局面。Digg聘请安东·卡斯特组建了一支小规模的研究团队，卡斯特曾经是位于伯克利的加州大学数学系副教授。卡斯特等人已经开发出了按照兴趣把人联系在一起、并且根据他们的喜好很快提出建议的软件。“这可不是花一个周末就能完成的事情，”罗斯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