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李山 1942年出生于黑龙江兰西。1963年就读于黑龙江大学，次年退学考入上海戏剧学院。1968年毕业并留校任教。二十世纪七十年代末开始艺术创作，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参与中国美术新潮运动，现在中美两国之间持续行走和创作。2009年，李山位列“胡润艺术榜”第34位（架上油画）。 李山，诗一样的哲人，朴实又超感性的艺术家。他凭借“本能”架上绘画，用“本我”合成作品，通过“本意”制作俗称转基因的实体，以不同的载体与方式为满腹的情感与疑问寻找一个出路。 生活在纽约与上海之间的李山，很难约着见面，何况他连手机都没有，就更是难上加难。还好最后在朋友的帮助下找到了李山家里的电话，并且很幸运地约到了采访。 李山的家在一座西班牙风格的复式楼苑三楼，走进门去，发现这里也是他的画室。用木板订成的一面整墙就是李山的画板，上面有一巨幅画作，正面题字《大概有68条鱼》。问及为什么是“大概”，李山说，“数来数去，总也不在一个数上，所以就说大概吧！” 总是有人见画就问“这画画完了吗？”因此李山不得不一改往日提名的习惯，在画上署名，表示“此画吾已止笔”。 画室之间有一四方古木桌椅，我们椅上聊天，借着花生、瓜子、茶水，好生追忆了一把。 一句话改变一生 松嫩平原东南部的哈北第一县——兰西，李山对少年的回忆根植在这里的高中。那时正值“文化大革命”动荡初期，周边的师友亲人，不经意间，就被带离了生活的视线，或是突然成为“十恶不赦”典范。 李山年少的心在不安定中变得异常敏感。一次，班主任领着他到教务主任面前，一句“不关心集体”，就让李山觉得信心与憧憬顿时毁灭。当时，李山的理工科成绩骄人，志在清华北大。但就因为班主任的一句话，李山便觉自己无法忍受每日的师徒相见，毅然决然地休学了。一句话，一个选择，改变了李山的人生轨迹。我看到他叙述时，眼里隐含的泪光和略带无奈的感慨。“人是多么脆弱，会仅仅因为一句话，一个动作就改变一生的追求或决定。” 此后李山无心题海，开始迷恋文学，并从中寻找到了逻辑分析思维外的另一部分感性。休学一年后，李山决定转理从文，考进了黑龙江大学英语系。但这一次，因为他对英语的厌烦，最终仍旧选择了退学。“我要做自己喜欢的事，我要考美术。”李山说。 他的美术老师听说他退学要考美院，哭了。那个年代考上大学就像中了状元，更何况考美术学院了。 但骨子里就不同寻常的李山毫不犹豫地做了这个选择。他去书店买了本苏联出版的印刷粗糙的美术考试用书，照猫画虎地临摹起素描和色彩，希望从此开始自己的求艺道路。美术老师被他感动了，唯一能做的是将学校里仅有的、只有一半侧面是高尔基的石膏头像给他画。连三原色都不懂的李山就在反反复复的色彩试验中琢磨颜色，蓝色加红色是橘色，黑加白竟然是灰色，而且可以调出许多许多不同的灰色……照着色彩灰蒙蒙的静物临摹，相比之下自己调出的色彩竟是那么的“高级”。他的色彩在考试中打动了考官。如同许多高中刚毕业，不懂世事却志在四方的青年一样，李山志在远离家乡，脱离环境的束缚。他选择了上海，报考了上海戏剧学院。 探索与追究 那是一个让充满艺术气息的校园变质的时代。尤其像上海戏剧学院这样的艺术类院校，是被紧追猛打、严格勘察的。从上海戏剧学院毕业后，李山和众多毕业生一起被安置到太湖“围湖造田”。那时的太湖水，冰雪薄淹，他们挽起裤腿，打着赤脚下去，抛土造田。那个时代的人，多是在麻木中“用劳役和汗水，洗去身上的污浊”的。可谁也没有力量去阻断，最终只能成为名副其实的泥人。没有人与人之间尊重的意识，心中不堪言语的苦，折碎了美好的期待。 这样的年岁，懵懂与吸收文化的强盛时期，眼睁睁地看到身边的友情的背叛。开始懂得学习隐藏与自我保护，将感性的显性的性格刻意掩埋，变成影子—这是爆发成为艺术灵感的伏笔。没有时代，也就没有了这份情感的爆发，没有了艺术家李山。也许就此沉浸在数据、工程中。也许生物体的创作不需要其他科学家的主宰，用自己的力量实现新生命体的培育。但一切并不会影响到一颗坚定的心继续探索道路。 “人，作为生物的一种，有存在于这个世界中的必要吗？”这是他在不断思索并最终为了寻找到答案而奋斗的源动力。从架上油画，到合成照片，到转基因生物，李山用自己的语言在提问。很多人无法理解李山的油画，看似为涂鸦之作，却是一种令人费解的结合。将类人体与鱼结合在一起，久视便为融洽。孤芳自赏的人类，总认为其他生物与自身这个特殊的种类没有可比性。我们拥有自己的语言，我们改造社会，然后繁衍。我们可笑地一味维持像史蒂芬8226;霍金那样的“奇才”的生命，可对他来说人类是否真正有必要存于与宇宙之中？从大爆炸到黑洞的周而复始，只是宇宙创生与毁灭并再创生的过程而已。地球，人类生存的唯一环境，却只是果壳中的宇宙罢了。时间，人类赖以计算的运动符号，却只是因变量，随宇宙的变化而变。我们是何等微不足道的一类。 “阅读系列”，将自己肌肤皮层的照片与动物照结合，这是一种打破常规的创造，破坏了人与动物本身原有的美感，却创造了更多新的视觉冲击。美感，只是我们长久以来的思维模式与习惯，当我们打破模式，跳出束缚之框时，会需要一个接受的过程。而这个过程的本身，慢慢靠近了李山提出的思考。但静物并未给李山带来超越的兴奋，“南瓜实验”是第一次在有生命的生物上实现问题的制作。瓜熟蒂落之时，形态各异的转基因植物，让这个具有强烈时代精神的人上交了一份新的“答卷”。 “人，作为生物的一种，有存在于这个世界中的必要吗？”很多人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不会、也不敢面对这样的思考。因为一旦给了否定的答案就是否定了自己存在于世的意义，便手足无措，他直击了人类心中最脆弱的一部分。从古至今，任何本源的问题都是不该有答案，不知怎样去寻思的。所以，这样的想法通常是被扼杀在萌芽状态。李山却在众目睽睽下坚持探索与追究，将“疑惑”与“否定”公布于众，同时又无法抑制无奈的存在。 谈话间，他依旧望向远方，“我最终是要融化在准格尔盆地的边缘中的，伟大却又渺小地浮在空气的微粒中，回归到荒漠之中。” 对话李山 “离开人类的立场看问题” 《胡润百富》：您每一个阶段的历史创作是什么样的？ 李山：最早的时候我对原始主义很感兴趣，比如法国的亨利8226;卢梭。我最喜欢的那张狮子图，《睡眠中的吉普赛女郎》现在还在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后来我每次去的时候都特意到画前，感受也好、祷告也好、祈求也好。那个时候，除了课堂作业是中规中矩的以外，课余的作品绝对不是这样。 《胡润百富》：那之后您欣赏的艺术家是怎么样的？ 李山：后面对我有影响的或者欣赏的艺术家就是不确定的了。毕业以后想寻找属于自己的东西。后来我画了一段时间的“扩延系列”的东西，就是画抽象的。在表现和原始主义之后就是“胭脂系列”，是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末期。然后就是阅读系列。应该是就四个部分：“原始部分”“抽象部分”“胭脂部分”和“阅读部分”。 《胡润百富》：为什么要取“阅读”这个名呢？ 李山：“阅读”其实是一个生物概念。DNA在复制的过程中，也就是说在克隆的过程中，它必须获得信息。生命进化的意义在于在阅读的过程中，它有一个“误读”。“误读”之后一些样式就改变了。如果信息很标准、没有“误读”，那一定是一模一样。就是完全的克隆。“误读”是一种超越，是一种创造。经过“误读”后才有希望，才有新生。这里面有好多未知数。画也是，我不希望一张画没缺点，至少不应该很完整。 《胡润百富》：您取名“阅读”就是期待我们看到里面“误读”的部分？ 李山：“阅读”分成两个部分，一个是我做的植物、生物的东西，这类活的东西，另一个部分是画面上的东西。但思考本身是一样的，主题是一样，只是采取两种不同方式来做。我想通过作品来提问，比如：要不要对人类、要不要对整个生物界进行反省？对我们的这么一个样式、形式要不要反省？生物存在的意义在哪里？有必要存在吗？我的作品中，人也好，鱼也好，只是符号。我们以前提出很多问题，更多的是哲学的问题，谈生命、谈价值。其实我们第一步要做的就是离开人类这个立场去看待问题。 《胡润百富》：您提出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但没有解答？ 李山：是，我就是想问“生物在这个球上有它存在的必要性吗？”比如说史蒂芬8226;霍金在探索宇宙的时候，在探索时间、空间的意义的时候，他没有想到一个生物在宇宙间的意义，不会去想。他可以完全抛弃甚至是地球这样一个概念，来研究、判断、揭示宇宙是什么。至少在霍金那里就没有必要的。我做南瓜也好，别的也好，只是提问“如果离开人类的立场，我们是不是就不会有面前我们所探讨的、关注的、遭遇的这些问题。” 我看那些非洲草原的动物们，其实就是超越人类的思考。因为它有必要去研究宇宙吗?有必要去思考生命的存在吗？有必要破解生物最基本的形态吗？其实就是超越了。就像儿童画一样，我们虽然说它“幼稚”、“无知”，但我们永远无法以儿童的心态去画东西，这是因为我们没有能力，没有能力达到那种幼稚。这本身就是问题。非洲草原的那些动物，我们觉得就是一种原始，但我们永远达不到那种原始。
《胡润百富》：成长过程中有没有被束缚？ 李山：经历过后的回归和没有经历过是不一样的。没有经历过其实更纯。我的观点就是我们本身就不应该进化，应该回到那个原始的状态。人类应该回到蛋白质状态。或者说蛋白质状态也没有必要，也不够彻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