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夏邦 编辑/罗勒 摄影/刘志坚
不知有多少人知道周有光先生,但他做过的事,每个解放以后念过书的人却都曾亲身体验。因为周先生是我们日常使用的汉语拼音方案的最初起草人之一。他的“担儿挑”,也就是他夫人张允和的妹夫,也是位名人——作家沈从文先生。周、沈两位先生的夫人,再加上她们的另两位姊妹,合称“合肥四姊妹”。叶圣陶曾用一句话评价过这四姊妹,“九如巷张家的四个才女,谁娶了她们都会幸福一辈子”。 周有光先生最初学的是经济,认为未来中国现代化的出路在经济建设,出国深造后在银行工作,绝对的中产阶级,生活相当舒适。1955年,周先生49岁的时候,因为国家需要,毅然从经济领域转行到了语言学研究。他认为,不论搞经济还是搞语言,都是为国家。以知天命的岁数转行,十分罕见,其间跨度之大,难以想象,但周先生还是转了,而且成了专家。一个这样的百岁老人会告诉我们一些什么样的故事呢?崔永元在“小崔说事”中采访过周老先生,但他问出来的和我们下面看到的不大相同。 庙在古代是社交场所现代人喜欢去庙里烧香拜佛,求保佑求平安,庙里因此显得十分庄严。在周有光先生的回忆中,庙却有另一番功用。周先生说,庙在古代时其实就是旅馆,比如《西厢记》,张生和崔莺莺都住在庙里,两个人的感情也是在庙里产生并发展的。庙不单是谈恋爱的地方,还是看戏和社交的场所。佛教能兴旺,是因为它和社会结合起来了。周先生和张女士那时也在寺庙里谈过恋爱,杭州最出名的是灵隐寺,他们当然也去过那儿。有一天两人去灵隐寺玩,边走边聊。因为那时礼教森严,男女不能手拉手,两人之间的距离差不多有一尺。正因为此,所以就能看见身后有个和尚一直在跟着他们,听他们讲话。两个人走累了,坐下休息,和尚也坐下来,继续听。听了半天,和尚终于插了句话,是个问句,问的什么呢?指着张女士问周先生,“这个外国人来中国几年了?”周先生说,大概因为张女士鼻子比较高,所以和尚就把她当成外国人了。周先生顺水推舟开了个玩笑,说她来中国三年了,和尚于是感叹,怪不得她的中国话讲得那么好! 躺着听音乐会 改革开放让越来越多的舶来品进入中国,音乐会就是其中之一。在国内听音乐会虽然也要求正装,但一直没国外那么严,必须要穿晚礼服、西装什么的。看八十年代的电影电视,那时候的正装也就是中山服,夏天穿个白衬衫,散在裤子外面,不扎起来,有时候衬衫还是半袖的,就算比较正式了。过了公元2000年,随着全中国与世界的接轨越来越紧密,听音乐会穿正装这事也比以前国际化了。“三高”来北京,在午门献歌的时候,我就亲眼见过许多穿礼服、扎腰封的男士,绅士派头十足。 周先生与张女士谈恋爱的时候也去听过音乐会。周先生喜欢西洋音乐,但张女士喜欢中国古代音乐,尤其爱昆曲。谈恋爱的时候周先生大概不知道张先生这个爱好,所以在1927年或者1928年的夏天请张女士去上海听贝多芬的交响乐,地点在法国花园。那服务,出人意料的舒服,舒服到什么程度呢?一人一个躺椅,躺着听。这和我曾经的愿望很接近,我就希望什么时候能在电影院躺着看电影,没想到早在80多年前就有人这么干过了。张女士本来对西洋音乐就不大感兴趣,再加上有这么一个舒适的环境,结果听着听着,睡着了。尽管两个人的喜好不同,但是结婚以后,周先生听西洋音乐的时候张女士会跟着去,张女士听中国音乐的时候周先生也会陪着,琴瑟相和,实在让人羡慕得很。 一万年一次 文革期间,周先生被下放到宁夏的五七干校,遇到过一件有趣的事。林彪飞机失事的时候,周先生他们被通知早上五点钟去开会。干校没有礼堂,就在空地上开。周先生看见天气很好,估计中午的时候会热,而那时候开会一开就是大半天,所以戴了顶大草帽,没想到后来派上用场了。上午大概九十点钟的时候,天上忽然飞来很多大雁,用周先生的话说,“铺天盖地”。飞到头顶上空的时候,带头的大雁忽然一声怪叫,然后,所有大雁就跟接到命令似的,开始噼里啪啦往下拉大便。周先生因为戴了顶大草帽,遮住了头和身上,所以只粘了一点儿大便,大部分人可没他那么幸运,弄得满身都是。大雁的大便是特别不好洗的。不过他们说,这种情况大概一万年才能遇到一次,所以要算是一次很有趣的遭遇。 不是健康书 周先生年轻的时候得过肺结核和忧郁症,他和张女士结婚的时候,家里人偷偷找人给他们算过命,算命先生说这两人活不过三十五,结果呢?张女士九十三岁驾鹤西游,周先生现在已经一百零二岁。无论如何,人能活到一百岁都是件值得庆贺的事。很多人也都希望从这些长寿者身上学到一些东西。人都一样,虽然都明白“人生自古谁无死”,可谁也不想死,都盼自己长生不老。尽管周先生在书中也谈了一些长寿之道,但我觉得,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的地方,也就是所谓的个体性差异,这些差异决定了很多东西是不能复制的,所以,还是把周先生的传当作历史来看吧,很多历史中的知识一样能让人长寿,而且平安。 出版社: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作者:周有光口述 李怀宇撰写 出版日期:2008-5 定价:28.00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