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作者：夏勇峰 有激进的专家认为，网络文学现象是中国历史上一次重要的“文艺复兴”，“中国人对精神的寻觅，需要找到更符合他们所思所想的精神娱乐产品”，在20世纪末到21世纪初的文学环境下，有其产生的必然性。这种必然，又因为其商业链条的构建和商业价值的彰显，获取了更大范围的公众认同，促进并激发了互联网上的写作狂潮。 在其背后，是网络文学这部“疯狂机器”运转的一连串惊人数字。以知名原创小说网站起点中文网为例，一部人气较旺的网络小说，其作者每天的更新量达到3000字到2万字，网站一天的小说更新量达到了几千万字；2008年一年，在起点拿到1万元以上收入的网络写手达到1400多人；每天新增注册用户2万人，平均每秒钟就有3条评论。 但是，与其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这样一个旺盛的行当，却并没有与之相符的盈利数据。“2008年，我们的总收入为1亿元人民币左右。”盛大文学总裁吴文辉在接受采访时说，“网络文学本身而言，没有那么大的利润，可以说是个微利行业。”盛大文学包括起点中文网、晋江原创网和红袖添香三家网站，在国内占据着网络文学行业的绝对领先位置。
为什么1亿元的收入，能撬动如此大的人群，持续产生如此大的影响力？其背后有着怎样的商业逻辑？ 商业轮盘 “这1亿元包括了广告收入、与出版商合作的收入，当然，最主要的还是付费用户一块的收入。”吴文辉说。2008年，起点中文网的付费用户收入有6000多万元，而其中占70%大头的4000多万元，又全被发放给了起点的作者们。之所以将如此多的份额留给作者，一是因为在并入盛大公司之后，起点并不缺钱；更重要的是，作者是网络文学作品的生产者，构成了网络文学整个商业链条中最重要的一个环节。 作者越多，相对好的作品就会越多，影响越大，吸引的读者也就越多。这是最普通的规律。而在此之上，网络文学还有一个“最奇特的地方”，那就是——70%以上的作者，是由读者转化而来的，读者越多，作者就越多。藉由这种转化，网络文学的作者、作品、影响、读者四个环节，形成了一个正向的循环，网络文学市场也就具有了“越滚越大”的潜质。 而网络文学网站作为这种循环发生的平台，其根本职能，就是通过规则的制定和对四个环节的推动，让循环正向并持续。在互联网上，它更像是一只借力打力的手，使得以相对较少的收入与投入，就能协调牵引更为广阔的资源。 那么，“借力打力”又是如何实现的呢？ 自2003年10月起点中文网启动付费阅读开始，网络文学网站逐渐构筑起了自己的生态系统。仍然以起点为例，它衡量作品有两项重要指标，一是读者推荐，另外一项是收藏量。作者在连载一段时间后即能以自荐为主，参与起点网站内部的第一轮推荐，优秀的作品由此吸引读者注意，踏上人气快车道。对于脱颖而出的作品，起点会有选择性地进行第二轮、也是最重要的一轮内部宣传，网站醒目位置的“强力推荐”。“强推”时一般作者会顺势快速更新小说，甚至控制小说剧情进入高潮，借此迅速累积人气。如果作品的收藏量达到5000甚至更高，作者就会考虑作品的“上架”，即开始进入收费模式。 在此过程中，网络小说站点一般都会利用自己本身的平台性，以页面为宣传载体，引导读者进行作品的筛选，以受欢迎程度为最重要的标准，使得优秀的作品能在多次推动之下尽可能赚取人气和带来收益。而这种系统，也成为网络小说作者想要生存的必修课。 从2005年开始，起点开始面向站内签约“白金作者”，为自己的“顶级”作者树立个人品牌，并大幅提高其稿费收入；为了降低底层作者的流失率，与作者签订“保底”协议，保证其每个月基本的生活；同时，考虑到许多作品不了了之、随意舍弃的现状，起点还进行“完本奖励”，如果作者坚持将作品写完，则会按照字数获得一次性收入。 进入2009年之后，盛大文学包括起点在内，开始在“影响”方面发力。除了文章开头的宣传与活动之外，盛大文学还在起点上隆重开启了“家族系统”——号召每个人到该平台，写下自己家族的故事。这一系列举动不仅扩大了盛大文学的影响力，吸引了更多、更主流的读者参与，也为更多的作者进入起点提供了方向。 这样的商业轮盘之下，“吸引更多用户付费阅读”，成为了网站与作者共同的目标。为了达成目标，网站将用户导入作品，而作者则需要以快速的更新来完成用户人气的聚集和用户黏度的建立。与此同时，在网站所建立的生存法则中，作品相互之间具备争夺用户的竞争性，而在大多数作品的内容和深度都差不多的时候，更新速度成为了竞争的一项重要指标，并继而成为了许多用户衡量取舍作品的重要标准。 回头看去，到底是作者还是网站发起“速度战”，似乎无从考量，但毋需置疑的是，无论是作者的“勤奋”现状还是网站制度的建立，都符合一条朴素的商业逻辑——它是用户对网络文学作品需求所自然产生的产物。当用户交完钱，想要每天看到小说有新的情节出现之后，为了盈利，作者与网站似乎没有太多选择。当这种特征随着网络文学的发展而被不断扩大之后，正如同日本的动漫产业，网络文学成为快速消费品，成为了无可避免的结果。 进军百亿元市场 2009年4月8日，蓝港在线郑重地公布了数款网络游戏新作，而其中最重头的一部产品，赫然改编自同名网络小说《佣兵天下》；4月9日，久游网一口气推出了6款新网游，排在头名亮相的名为《神兵传奇》，其本尊是香港著名漫画《神兵玄奇》。 由完美时空推出《诛仙online》开始，我国本土的原创小说与漫画，在2009年步入了制作网络游戏的快车道，特别是网络小说。翻开2009年即将发布和正在制作的网络游戏名单，《兽血沸腾》、《盘龙》、《星辰变》，无一不是网络小说读者们熟悉的名字。据有关专家透露，这几年凡是大热的网络小说，基本上都已经进入了各网游厂商的视线。 与网络小说本身相比，其网游衍生品，将面对一个比其市场规模大将近百倍的市场。 去年我国网络游戏市场规模为183亿元，而有业内人士估计，今年的市场增速仍不会小于50%，即市场增量会超过100亿元，规模有可能将增值300亿元。在这场网络游戏的狂欢中，我国自主研发的游戏正在越来越明显地占据主流位置，而其中“最期待网游排行榜”上，本土网络小说改编作品占据了近半壁江山。 “这其中，当然有《诛仙》被改编并获得成功的先例引导，”在今年的游戏产业年会上，有专家这样表示，“更重要的原因在于，网络小说的架构极其适合改编网络游戏。” 大部分热门的网络小说，都拥有自己独特的世界观，并具备完整的升级系统和道具系统（武器、衣饰），可以很自然地迁移到网络游戏中；长篇网络小说中一般世界和人物相当庞杂，远远能够达到网络游戏对场景和NPC的需求；网络小说中经典的故事桥段，也可以直接被游戏拿过来做成主线剧情。除此之外，网络小说的主要消费人群，是中国的大学生和上班没几年的初级白领阶层，“他们正好是中国的黄金消费群体，与网络游戏的用户人群契合度极高”，吴文辉说。 从商业角度来说，网络文学仍然只能算是小盘子的小生意，但基于此，却为网络游戏这个更大的生意提供了丰富的养料。盛大文学CEO侯小强就曾表示，“盛大文学在公司里的地位，与盛大游戏是平等的”——虽然后者的收入达到了前者的20倍以上。 网络游戏不仅扩大了网络文学的商业价值，并且还使得其影响力得以呈几何级增长，并进一步刺激网络文学轮盘的翻涨，构成了一个更大的正向循环。越来越多的游戏玩家，因为所玩的游戏，回到了网络小说的文字阅读之上；而在这些读者之中，又有很大一部分始产生写作冲动，开始进行小说写作。 未来之路 在创作源头之外，如同欧美的电影业和日本的丰富衍生品行业，中国网络文学也找到了一条能辐射和扩大其商业价值的路径，那就是网络游戏。 但是，网络文学的商业模式虽然日趋完善，可正因为以用户需求为第一导向，难以避免会存在一些问题。以小说为主体的网络文学，读者多为快餐式用户，他们在文字的快速阅读中打发时间、寻找代入感，获得精神上的满足，对作品质量并无太大挑剔。这种特点导致了网络文学多以更新速度和单一的升级、寻宝套路取胜，没有任何机制帮助作者以质量为先创作作品，整个创作圈子里存在非常现实和浮躁的风气，并已变成写作网络文学的一个特点。从长期来看，主流角度的精品率偏低，这是一个不可忽视的问题。 在网络文学网站们影响力逐渐提升的今天，或许它们应该开始考虑利用自己的平台效应和媒体功能，通过新规则的制定，引导一部分有意识的作者完成精品转型，并由此牵引读者进一步提高其阅读水准。由这一层面出发，意义更为深远，它不仅能够在当前的天时地利之下，帮助网络文学融入主流，变成真正的“文学”，而且以商业创新的方式提升其辐射人群的阅读素质，蜕变成一场真正的“文艺复兴”。 另外，“盗版”对网络文学的侵蚀也从未停止。“它们有自己的一套‘商业模式’。”吴文辉表示，“这些网站通过手打或代码窃取的方式，保持与正规网络文学站点的同步更新，获取浏览量之后再以广告赚钱，比如对读者的半强制点击阅读。”这类盗版到如今，已经变成了一个有组织、分工明确的市场，但迄今为止，并没有任何方式能有效阻止。“即便是一些数字签名技术也不行。对方只要能看到文字，就能自己打出来。” 虽然网络文学站点凭借市场的快速扩大，在目前仍然少受盗版影响而兴旺，但长期下去，“吸血者可能吸死这个行业”。“如果说正规网站赚的钱是1，那它下游的数量极多的盗版者，累积起来可能就有10，甚至更多。”一位专家分析道。而这一切，已脱离了网络文学站点靠自己的商业手段能够解决的范畴，需要政府与行业更大的支持。 吴文辉坦承，2009年让网络文学进入主流视线，是盛大文学的重要目标。2009年，将成为网络文学自2003年正式诞生以来的又一个关键年份，当这个行业赚钱不多，却已经成为辐射价值极大的“大生意”时，要想真正促发新一轮的快速拓展，或许正在需要一场内部与外部交替的深层变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