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系列专题：《大伟话人生三部曲：弱者没有失败的权力》
第３回 永远不打自己的孩子 我的儿子出生时，我曾庄严地许诺：“永远不打自己的孩子！” 金环蛇之死 我的姥姥，山东老太太一遇到厄运，总会吐一口口水：“呸”， “我哪一辈子没做好事？”
我上辈子一定是个作恶多端的魔鬼，否则，上帝的惩罚为什么总是毫不留情地打在我身上。 山东之所以是我心中的天堂，是因为在这儿我不会挨打。 我姥姥家是一座东倒西歪的土坯草房： 东倒西歪一草房， 半扇门掩木头床。 歪脖树跨在墙上， 树上挂满黄鼠狼。 院子中横着一张破木床，我会一个人静静地躺在床上，数天上藏在乌云之中无数的星斗。歪脖树斜跨在断墙上，树上挂满被剥去皮毛的黄鼠狼。那时农村很穷，一张黄鼠狼皮可以换一毛七分钱。 院外是一望无际的麦田，千奇百怪的云朵，在寒风中变化无穷。像千百张面目狰狞的鬼脸，一阵阵鸡皮疙瘩在全身震颤，突然，一道闪电划过夜空…… 七八只鸡乱叫起来，炸了窝了。猪在栏中嚎叫起来，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忙从床上跳起来，一头扎进猪窝，推开用玉米秆扎的破门：亲娘呵！一条一米多长的黑色与红色相间的金环蛇横在墙上喔。 我大声喊叫起来，快来人呵，金环蛇，金环蛇横在墙上喔。 外祖母冲进猪窝，外祖父也随后冲进猪窝，外祖母一铁锨叩住蛇头，外祖父一阵乱砍，将金环蛇砍死在墙上。 轮到我了，端着铁锨，死蛇盘在铁锨里。颤颤抖抖地把死蛇送到胡同口的死河之中。走三步，死蛇又活了，马上放下铁锨，一顿乱砍。又走上几步，死蛇又活了，马上放下铁锨，又是一顿乱砍。 当晚，大人都去串门了，一个人在家很恐怖的。头下枕着一把从舅老爷那里借来的大砍刀。要去上厕所，也就是那猪栏里。推开玉米秆扎的破门，奇怪呢，里边是红色的灯光。有一个穿着黑色红色相间的小棉袄的姐姐，轻轻地向我招手… 一觉醒来，摸着头下的大刀，昨天那个穿着黑色红色相间的小棉袄的姐姐，到底是梦中？还是在清醒之中？ 巨大的冰雹 我父母对我管教之严，是无法想象的。 一学期结束，我会带回来一张五门全优的成绩册。在“文革”那个年代，简直就是凤毛麟角了。当我有一点点骄傲地把五门全优的成绩册送到母亲手中时，母亲会勃然大怒，把它撕成片，抛在我脸上，怒气冲冲地说：那你的政治思想呢？老三篇为什么背的不顺呢？ 是呵，我真傻，不知道什么是硬道理，其实，挨打就是硬道理！ 上天有时也会给我一点点惊喜，在大衣柜底下我无意中发现了一本《阿凡提的故事》，这无异于敦煌藏经洞的发现一样意义重大，正在偷着乐，不留神头上被打了一个包。母亲抢夺这本书，我不放手，母亲另一只手提着一壶开水，就用那只手中的壶水，倒进我的衣领中……终于，《阿凡提的故事》被抢夺过去，撕成片片后抛进了垃圾箱。 挨打是不需要理由的。一次记不得为什么挨打了，还被赶出了家门。好在是夏天，要是冬天就完了。冬天被赶出家门，有时会冻得发抖，只好抱着楼道中的暖气。正在庆幸之中，一声电闪雷鸣，大雨从天而下，哎哟，哪里是什么大雨，竟然是比鸡蛋还大的冰雹喔。这下可完蛋了！ 我这可不是编故事，老人们都记得六十年代这次大冰雹子。长安街上的路灯都被砸坏了，家家户户向北的玻璃都碎了。这次冰雹让我彻底明白了：挨打是对的，六月下冰雹，我是上天所不容喔！ 牙掉和血吞 弟弟比我小七岁，从幼儿园接送弟弟，这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自然会落在我的肩上。 弟弟手里拿着不知从哪拾的钢管子。路过大院哨兵时，给哨兵敬了一个礼，没想到，手中的钢管子竟把自己一颗门牙给带下来了。这个严重后果，我当时真的认识不足。 下午下班时，我给弟弟头上又绑了一个木牌，上边写了一个“斩”字。这时正下班的父母遇上了，好家伙，父母当时抢过木牌来，像砍柴一样，暴风雨般地打在我头上，我头上、脸上几十个大大小小的包顿时生成，红的、紫的，惨不忍睹喔。 晚上，大院要演节目，由我扮演《愚公移山》中的美国人。我该怎么办呢？ 曾国藩有句名言：“打掉牙，和血吞”……我对这句话好像是无师自通。 在和别人斗争的时候即使开始别人暂时赢了，自己也不要露出丝毫气势上的下风，别人打掉了你的牙你就别吐出来，而是吞掉，这样别人心里就会发怵，想想他打你牙时肯定是看准了打的，这样看你没事，心里自然就会很失望。 我还是照样去演美国人，装得一脸轻松，若无其事的样子。鼻子上贴上了一个香烟壳做的大鼻子，掩盖了脸上的伤痕累累。 “昨天有两个美国人要回美国去，我对他们讲了，美国政府要破坏我们，这是不允许的。 我们反对美国政府扶蒋反共的政策。”叔叔阿姨们在大笑，我在不断地做着美国兵的丑陋动作。 我真的不知道我为什么这么讨人厌？真的不知道我哪一辈子没做好事？是因为病？因为长得丑陋？还是因为那个穿着黑色红色相间的小棉袄的姐姐？我不记恨父母，是他们给了我生命，他们是最爱我的人。或许，多挨打，成就了我不屈的个性。 是呵，一个天生的弱者，一个苍天不容的孩子，他怎么会有退却的权力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