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列专题:《大伟话人生三部曲:弱者没有失败的权力》
第21回 天边的三颗小星星 1991年。 巴黎,埃菲尔塔下,同学们纷纷购买明信片寄回故乡。 一路上,从德国明斯特的大教堂,到“小孩撒尿”救全城雕像的布鲁塞尔。从海鸥飞翔的阿姆斯特丹,到这“警察研究之行”的最后一站巴黎。从同学手中,无数的明信片飞向伦敦,飞向纽约,飞向野象出没的津巴布韦,飞向每一个警官妻子的手中。独有我,来自中华人民共和国的警察没有寄,这是我最后的机会。 埃菲尔塔下的明信片特多,选来选去,选中了最便宜的一张。巴黎之夜,埃菲尔塔华灯齐放。这么浪漫的世界,这么浪漫的时刻,该用什么浪漫的语言写在这张美丽的纸上?

我想写“我爱你”,“吻你”……可这些火辣辣的词怎么好意思写在明信片上。这明信片要经过传达室小战士的手放在307医院的报纸箱里,多少双眼睛会看到它,我怎么好意思写,于是我画了三颗小星星。 北京,十年前的夜。明月当空,北风呼叫。我和妻子背着两岁的儿子从双榆树青年公寓往五棵松走,一路乘一小时汽车,下车还要走半个小时。由于住房离妻子的工作单位太远,我们全家每周只能团聚一次,星期日晚上再把儿子和妻子送回宿舍。冬天的夜,特别冷。儿子在背上穿得像个小狗熊,突然,儿子说:“看,天上有三颗小星星。”我说:“那是南十字星座。”儿子说:“不对,中间的星星是爸爸,两边是我和妈妈。”顿时,疲劳和寒冷都随风飘去,我们三个人唱起了歌,走在那满是光环的世界——童话世界当中。 五年前的儿童医院,儿子因肩部肿瘤做了手术。不想手术后感染了水痘,高烧后昏迷了过去。我和妻子几天没有合眼,日夜守在他身旁。终于,儿子烧退了,天也亮了,我紧紧地握住妻子的手,慢慢地握了三下。 一年前,北京机场,妻子儿子送我去英国读书,儿子跑过来抱住我的腿,紧紧地却什么也没说。然后,猛地跑向爷爷奶奶,头也不回。公安部的小刘和妻子告别,当众宣布:“诸位,请先把脸转过去,我要向老婆告别了。”大家一声起哄,自觉地扭过脸去。 天黑了,我没胆量对妻子说:“我爱你。”也没有胆量当众亲吻告别,我用手在汽车上敲了三下。 今天,我回到英国后的第一天,收到了妻子的来信。信中第一句是:“谢谢你明信片的三颗小星星。” 我奇怪,这信她写得非常正规,还用了一张精美的稿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