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红卫兵的自白 第39节:第22回 红卫兵老板娘



系列专题:《大伟话人生三部曲:弱者没有失败的权力》

  第22回

  红卫兵老板娘

  马克思主义的道理,千条万绪,归根结底就是一句话——造反有理。

  英国有没有红卫兵?笑话,不仅有,而且还不少呢!

  20世纪60年代中国闹“文化大革命”,这股风不知怎么的也刮到了英国。当时伦敦就有许多红卫兵小组,也带着红袖标,挥动着“小红书”满世界地串联。凡是40岁以上的英国知识分子,你跟他谈“文化大革命”,他保准比你知道得还多。我认识一个英国警察,大概是个处长,一提起“文化大革命”就眉飞色舞。偏说“上山下乡”是个好办法,马克思没想到,列宁没有想到,只有毛泽东是个高人,他给想到了。“上山下乡”让他给总结出了六大优点:

  1.可以减少城市失业率;

  2.可以减少城市人口,缩小城乡差别;

  3.减少城市污染;

  4.可以开发边疆;

  5.锻炼青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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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城市人口返回农村,返璞归真,建立理想的小型的自给自足的社区。跟现如今“绿党”的主张相似。

  这位处长还特别感谢毛主席他老人家,说“开门办学”英国也闹过一阵子,他跟着沾了光。几年没有正经读书,在社会中学习,受益匪浅。他学会背《毛主席语录》:“书越读越蠢。”

  我要说的是真正的红卫兵,不是洋鬼子,是地地道道的大陆妹。

  黄小兵是普力茅斯“凤凰楼”的老板娘,今年45岁,听她那名字,小兵,毛主席的红小兵。“凤凰楼”的钟老板已经60多岁了,是香港人,人很和善没什么主见。上上下下都是小兵说了算。香港人开的饭店一般爱雇用马来西亚人、香港人,不太喜欢大陆人。用香港人的话说:大陆仔一是听不懂广东话,二是“太懒”。可小兵偏偏爱雇用大陆同胞,一是可能听得懂普通话,二是都是“一个战壕里的战友”。

  我和小兵认识,纯属偶然。刚到英国在西敏寺银行存钱,不知哪一种利息高。恰好这位好心的老大姐主动帮助,才找到了高利率的那一种。小兵说:“不用问,光看你那身西服,又大又新,就知道你是大陆来的。土里土气,以后有事找我!”瞅,就这样认识的!有缘。

  从此以后,如果去High Street(高街)就常去凤凰楼坐坐。时间长了,有小兵忙不过来的时候,我也帮她在厨房中做些事儿。小兵是粉碎“四人帮”以前出国的,对改革开放一无所知,对“文革”却记忆犹新。闲谈时常讲“大串联”去过哪些地方。她还去过北京,那是伟大领袖毛主席第六次接见红卫兵时的事儿。

  给小兵干活不吃亏,她做什么,你就能吃什么。常用面糊裹着炸香蕉给我吃。可我那时正犯胃病,一见油就恶心。每次让我吃我都推让,弄得小兵发火。

  每次外国人吃剩的炒米饭、炒菜,哪怕是几颗青豆、几根西兰花,小兵都不让乱丢。反而用一个个小锡纸盒子装好,放在火炉旁边。开始我还不在意,谁知这竟成了我和小兵争吵的导火索。一次外边来的客人多,炒菜要得急,我进厨房端菜,竟看到小兵把剩菜倒在新菜中一块儿炒了给顾客吃。顾客要是点了炒米饭就更倒霉,里边时常加一些别人吃剩的旧米饭。“好啊!小兵,你够损的,还让人活吗?给客人吃别人的剩菜剩饭!”我在心里骂着,等下工以后,我一边擦着火炉边的白色瓷砖,一边问小兵:“大姐,你怎么让洋鬼子吃剩饭呢?多不卫生呀!”没想到小兵竟然一肚子的气,她喋喋不休地说:“你好,就你卫生。一百多年前英国鬼子给咱们吃鸦片,现在就该让他们吃剩饭!”

  小兵拉开火炉,一边给我炒夜里带回家的饭菜一边说:“你看这些洋鬼子,进门吃饭那神气劲儿,好像谁欠他们二百大钱似的。让你吃,神气个屁!我这剩菜、剩饭从来不给中国人吃,也不给你们大学的学生们吃。专给英国鬼子吃!大伟你还不知道。香港1997年要回归,我们老钟的哥哥要从香港来英国。英国鬼子叫他交20万英镑,还美其名曰:投资移民。我们为了这件事儿,天天请律师、银行家吃饭,没想到他们还来劲儿了,吃上瘾了。吃——吃——让你们吃!这些剩饭菜就是给他们留的。”过了一会儿,小兵忽然背了一段《毛主席语录》:“造反有理,造反有理。”

  过了很久,女红卫兵的大伯子,老钟的亲哥哥终于从香港“投资移民”来到了英国。哥哥来时给他们夫妻俩带了一份见面礼,一幅很大的玉石屏风。黑色的大漆屏风上用玉石镶着美人,花卉和蝴蝶。哥哥骗他们说,这屏风有几百年了,是古代的东西,小兵信以为真,每天都用一块白色的缎子,细心地擦着那些玉石。遇到有的玉石有黑色或红色的花纹,小兵就自豪地说:“看看,看看,这些玉是从古坟墓里挖出来的,这些花纹都是古代死人的鲜血浸到玉石中形成的,太珍贵了。”

  遇到这些事,我就只是笑。

  女红卫兵的文化水平太低,来英国20年了也没有上什么学深造一下。就拿英语来说吧,日常会话,打架骂人,小兵讲得和英国人一样流利。闭上眼睛,她那带有英国西南部口音的英语,根本辨别不出来是中国人说的。但是一深谈,她的单词量就不够了。凡是和英国人聊天,小兵就让我当翻译。凤凰楼里雇了一个英国女孩做跑堂的。小兵最爱和英国女孩聊天,用她的话说,叫“侃鬼妹”。一天,女红卫兵和鬼妹侃大山。女红卫兵吹嘘她们家祖上都是清朝的大官。鬼妹笑着说:“我听说大官,在清朝的大官都是‘油那克’(Eunuch)。”小兵也不知道“油那克”是什么,误以为是大官的意思。以后和外国人聊天就常说她祖上是“油那克”。我问小兵:“你知道‘油那克’是什么?”“不知道!”我小声告诉她:“‘油那克’就是太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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