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成公司:跨越双重地震



“让员工忙起来,让生产线动起来。”在地震与金融危机的双重打击下,铁成公司希望通过不停地忙碌缓解悲痛,减少损失,恢复活力与梦想。

“此路不通,正在维修!”成都铁成精密铸造有限公司的张学昆副总给记者发来短信,相约在都江堰市区的一家茶馆见面。

 事实上,不仅到该企业的公路不通,更重要的是公司通往市场的渠道也不通。作为一家2005年才新建的民企,铁成公司刚刚进入发展轨道,即遭受地震与金融危机的双重打击,通往国际市场的渠道几近断绝。

 但希望犹存,因为他们曾走过了缺电、缺水的最困难时期,他们自备发电机、自掘水井所表露出来的那种民企“韧性”足以照亮坎坷的前程。

留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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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8年5月12日,张学昆正在都江堰浦阳镇的厂区里忙乎着,库房里堆放着上百万元的在制品,只要经过最后一道工序即可交付给买家。然而,地震使得所有这些都成为一堆废铁。

 张学昆解释说,在地震中,如果是已浇铸成型的成品,那么受损不会太大,但如果还是在制品,地震会对其精度产生破坏。这与他们公司的业务特性有关,铁成是成都最大的精密铸造企业,在硅溶胶精铸和水玻璃精铸等方面具有非常强劲的实力,主要生产和开发各种高品质碳钢、不锈钢以及合金钢精密铸造产品,年产量在2000吨以上。他们的客户对产品精度的要求非常高,而地震所产生的巨大破坏作用使那些在制品几乎全部损毁。

 震后当天,当地的员工都赶回家察看受损情况。他率领10来个外地留守的员工,惊魂稍定后,于第二天下午即展开了厂区的清理工作。由于余震不断,他们不得不一次次紧急撤出。谈及当初的举动,他说:“我不希望员工回家看到的是废墟,回到工厂面对的还是一片乱麻。”

 清理厂区期间,张学昆与公司董事长电话沟通,达成一致意见:“即使我们是民营企业,但是在灾难面前,还是应该团结员工,给员工以信心,在公司自救的同时,力所能及地给员工及家庭以协助”。因为大多数员工都来自附近村镇,所以扶助了员工也就等于扶助了附近的居民,承担了一部分社会责任。

 震后,当地的浅水井打出的水都是黑色的,不能饮用,铁成就从厂区的深水井抽水给附近居民。他们在成都市区的客户和合作单位送来的方便食品、大米、饮用水等,也根据员工的需要实行有序的配给,尽量保障他们的生活。铁成甚至还动过购买碾米机的念头,连方案都已经制订好了,但最后因为没买到才作罢。

 之后,张学昆向员工郑重承诺5月份的工资参照4月份的水平发放。对有遇难家属的员工,发放3000~5000元不等的慰问金,受灾的员工每月也给予200~300元不等的补贴。他说:“我们希望给员工一种感觉,那就是当家庭受到损失时,公司是他的一种依靠。”

 “5月19号前后,是我们精神压力最大的时候,当时外面的传言很多,说治安不是那么好。”张学昆回忆说。这时他们也获得了员工感恩的回馈,在修复受损的围墙时,员工的无私参与每每让人感动不已。

 在我们采访的几家企业中,铁成公司可能是建筑物受损最轻的企业。新建的框架结构厂房安然无恙,员工也未出现伤亡,但是外部的砖混围墙倒塌,四处都是缺口。厂区的钢材、合金等都是非常贵重的材料,如果不尽快重建,公司的财产可能将面临失窃的风险。

 修建围墙需要水泥、砖头、石料,当时外部公路由于救灾,受到交通管制,很难把材料运进来。而且很多商铺已经受损或关门,想买也买不到。这时候就有员工提出,将自家用于建房的水泥砖头贡献出来,这一提议得到了附近员工的响应。有些员工的家人甚至还住在棚户区里,他们都无偿地将建材献给公司。管理干部和员工们还一起从倒塌的围墙中挑选出可用的砖头再利用,东拼西凑,围墙终于建成了。

 铁成公司:跨越双重地震
 5月25号,地震后仅两周的时间,张学昆就通知员工回厂工作。当天只回来大约一半,但3天以后全部到齐。不过那时还算不上恢复生产,设备还没修复,并没有太多的工作可做。张学昆的本意是希望通过这种集体的工作,创造一种沟通的氛围,凝聚员工的信心,同时也将他们的注意力从灾情转移到恢复生产中来。于是,他就指挥员工做一些杂事,一些琐碎的事情,让他们忙碌起来,在忙碌中,缓解悲痛,体会自身的价值。

 经此一役,张学昆比以前更深刻地感受到了员工的信任与理解,曾经或许还有些隔阂的劳资关系也获得了进一步融洽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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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岛输血

 地震中,很多山区陷入了“此路不通”的境地,宛若孤岛。铁成公司也处于水电不通的困境。

 作为一家精密铸造公司,他们最核心的设备,比如数控机床、光谱仪等,很多都是从德国进口的,非常“娇贵”,即使在没有生产时,都必须长期通电。地震时,大幅的震动使设备出现移位,精度受损严重,而且突然的断电,更是雪上加霜。一个月后当地虽然恢复了居民用电,但工业线路却停电长达数月。

 没有电,受损的设备就无法修复,原有的订单就面临延期,甚至取消,而这时候政府的关注重心是民生而非企业,孤立无援,铁成路在何方?

 张学昆说:“我们没有等待,因为我们民企也知道等不来,习惯了靠自己寻找出路。”地震后一周,他们就果断地花了12万元购买了一台二手发电机,功率300多千瓦,虽达不到500多千瓦的正常需求,但至少能让生产得以起步,不足部分通过工序来调整。

 发电机买来后,柴油又是一个问题。震后,很多加油站受损不能加油,而且救灾用油都很紧张,没有柴油,发电机就成了废铁。他们只好托在成都的朋友运油过来。因为发电机每天24小时都要发电,仅此一项每天就要消耗4桶油,当时正值油价高峰,每桶价格为1200元,也就是说一天即要花费近5000元油费。

 不过,正是因为这种不等不靠的精神,他们才能成为当地第一个恢复生产的企业。而且即使是两三个月后,生产用电问题也依然没有解决。提供电力的水电站闸门处于维修中,没有发电。直到2008年8月底,水电站才开始陆续发电,但由于水量很小,3台机组中只有1台运转,基本也只能保障居民用电。10月后,又是整修河道。所以,至今为止,水电站还是没有恢复到3台机组发电的水平。虽然现在网上的电已经恢复,但还时常有不稳定的情况发生,铁成等企业还只能在限定的负荷内使用。

民企兄弟连

 在采访东方汽轮机厂时,记者深感“天下国企是一家”的互助优势。而铁成作为民企,他们是否也能获得“各为其主”的其他企业支持呢?

 张学昆的回答没让我们失望。他说:“当时社会各界对灾区企业的支持非常令人感动,特别是来自于合作伙伴的理解与信任!”。

 最首要的无疑是资金方面的声援。当时铁成恢复生产的资金缺口大概在150万元,于是张学昆与买家沟通,一方面向他们告知铁成当前的受损情况,增强他们对铁成的信心;另一方面就是争取他们资金上的灵活安排,以救燃眉之急。他的沟通很快得到了回应。比如以前的军工订单,付款都有一定的滞后效应,而且多采取承兑汇票的方式。但震后几天,一军工买家就主动改付现金,一次性支付了80万元。而有些客户则尽量想办法在财务上灵活安排,优先支付铁成的货款。比如,过去因滞后产生的应收账款,现在尽量加快支付进度;以前用承兑汇票的,现在尽量用现汇;以前滚动付款的,现在则提高每次付款的比例。

 恢复生产的另一个难题是精密仪器和设备的修复调试,有些还需要邀请国内外专家现场调试。比如光谱仪就是从德国斯派克进口的,技术专家在国外,请他们来调试,就得负担往返机票费、食宿费、每天一两千元的工资,如果是零配件要调换,还得另外支付。如果是按震前正常的费用计算,这次修复可能要20多万元,但最后专家们自己主动提出来,希望能为灾区的企业做一份贡献。结算时,所有收费都打了五折,基本只收了差旅费和零配件费用,最终仅付了不到10万元。

 这两个难题解决后,2008年七八月份公司就开始了初步恢复生产,但当时还没完全上正轨。因为部分员工的家里受损严重,他们不得不回家照顾家庭,这就导致有些工序质量不稳定,废品率非常高,有些客户甚至因此取消订单。一直到了2008年10月,整个生产才实现了完全恢复。

震后遭遇金融危机

 “国外的订单几乎没有了,这一块曾经占到整个公司收入的一半”。没有被地震击垮,却被来势凶猛的金融危机震掉半壁江山,张学昆一脸无奈。

 地震发生的当月,他们手中还握着六七十万元的海外订单,但由于无法按时交货,2/3的订单被迫取消。好在当时国内的军工订单给予了理解,最终,在2007年2000多万元产值的基础上,2008年还是实现了一定的增长,实现产值3000万元,而其中60%在地震以前就基本完成。

 但是此后,铁成获得的国际订单一路下滑,今年年初至今,都没有拿到几个像样的单子,外贸占整个销售的比重从原来的50%跌到现在不到10%的境地。去年同期每月有四五十万吨的产量,现在仅剩下不到一半。

 即使面对如此不利的局面,张学昆依然表达了带领铁成增长的信心。他们把今年的目标定在3500万元。而要实现这一高难度的业绩,张学昆开展了“开源降耗创新”为主题的改革:

 开源方面,他把目光瞄准了国家刺激内需的投资上。首先是巩固传统军工订单,因为国防建设并没有受影响,他们希望再增加三四个大订单;其次,国家4万亿元的投资,有相当一笔是投入到铁路建设上,因此他们正在寻求与铁路企业的合作,希望能有所突破。

 降耗方面,他在年初与员工签订就业合同时即承诺“不裁员、不降薪”,但现在的生产能力并不饱和,于是他将员工集合起来,开展质量管理体系的培训、职业素养的培训,尽量把废品率和材料浪费降到最低。

 创新方面,虽然当前外贸订单较少,但是他们并不完全舍弃这部分市场,而是积极参与小批量订单的生产,开发更多新产品,为市场的回暖做好技术上的储备。

 在采访行将结尾时,张学昆透露他正在准备4月16号赴德国参加“2009德国汉诺威工业展览会”。下一步,他还把眼光瞄准了5月12日在澳大利亚墨尔本举办的“2009澳大利亚国际电力、电工、电气、电子、照明展览会”。同时,国内4月份的广交会和8月份的上海铸造展览会也都在他的行程计划之列。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在双重“地震”的泥沼中,张学昆渴望用他跨越大洋的足迹,将铁成带入一片蓝海市场,但前路并非平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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