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莞“痛变”:终结的声音



没有哪个时代可以永远一帆风顺地享受着平静的幸福和快乐。作为“中国制造”的重要一极,东莞此时的情形可谓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内部的矛盾刚刚开始显露出来,急待解决,外部暴风骤雨般的压力接踵而至,让东莞进入了改革开放以来最为痛苦的发展期。

小N是东莞东城一家机械公司的外贸跟单员,毕业后直接进入这家具有相当规模的公司之后,工作一直很安稳,而且收入不菲,名符其实的一个标准白领人士。

小N注意到,2007年下半年以来,随着美国次贷危机的进一步扩大,自己身边的一些公司业务开始越来越难做了,朋友们的抱怨声也越来越多了,然而,此时她自己的工作似乎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公司的各项业务情况和以前并没有什么不一样,小N暗自庆幸自己身处大公司的好处。

然而,随着2008年全球性经济危机的加剧,小N慢慢发现自己越来越难以独善其身了:业务下降,收入缩水,平时能得到的一些“好处”也离自己越来越远了,发展前景也变得迷茫起来,前些年的优越感一去不复返……

2008年6月,刚从外地出差回来的S由于种种原因离开了原来的公司,没过几天,他又应聘去了位于东莞东城某工业园区的另外一家生产扣具的制造企业担任市场总监,在他进入这家企业后,才发现此前从未听说过的这家企业竟然也有年销售过亿的骄人成绩,而且在所处行业也是名列前矛,到现在已经积累了上千家上游客户,日子过得也是一帆风顺。但一段时期以来,随着金融危机的间接影响和东莞市委市政府“产业转型升级”口号的感召下,这家企业老板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突然开始将注意力渐渐转型到企业产品品牌塑造和更广阔的市场空间拓展上来。而这一重担就自然而然地落到了从事广告行业多年的S,于是,他开始从企业整体业务规划、品牌策略制定、销售网络搭建、市场拓展培训、onmouseover=displayAd(3);onmouseout=hideAd(); onclick=linkClick(3);>企业文化等各个方面进行了大量的搜集整理工作和细致周到的安排。然而,令S感到头疼的是,还没等这些书面上的理论规划转化为实践行动,这家企业的销售回款额持续下降到了只有不到上一年同期水平的1/20甚至1/30,这一现实的无奈数据让企业老板对此前刚刚完成的一些规划是否有必要继续执行下去的决心开始持怀疑态度,而此后又经过了一段时间业务量只减无增的局面,这位企业主的信心彻底动摇了,最后不得不放弃那些看似美丽却又难在短期内达到显著效果的市场规划和实施意见。所有的规划方案被束之高阁,S在经过了几天内心痛苦的挣扎以后,便在进入该企业5个月后提出了离职。此时,已经是2008年底,美国金融风暴的危机早已转化为深度的经济危机而让一大批企业在水深火热中苦苦生存,这家企业只是东莞众多制造企业中的一个缩影,等待它们的是无数个没有人知道的未知数。

无独有偶,东莞南城中心区的一家以经营素食、茶品、艺术古玩、经典文化推广为主的艺术文化主题会馆自2007年下半年正式营业以来,并没有象预期的那样产生大众化的影响力,尽管有着“打造成为东莞最有文化气息会馆”的愿景,同时还举办了大量文化活动并参与各种公益性事业。但所有的付出和努力,并没有给这家会馆带来足够的影响力和实际效益。虽然其负责人称“金融危机前我们的生意不算很好,金融危机发生后依然如此,因此,这场危机对我们的影响并不大”,但经济危机的持续负面影响力,却在不知不觉间渗透到很多行业,个体竞争力固然重要,但在如萧萧秋风的环境下,依然不可避免地生出更多危机,长期以往,“何去何从”成了投资人的一大疑问!

2008年12月15日《经济观察报》一篇关于2008年城市汽车销量增幅排行榜的报道:在被列入调查范围的中国十三个大中城市中,“重庆最高,东莞垫底”——重庆的汽车销量与去年同期相比增幅达22.5%,高居销量增幅榜榜首;而往年被几乎所有汽车厂商都视为“福地”的东莞,汽车销量却以负增长10.8%的成绩位列各大城市之末。

这一数字统计不禁让人们大跌眼镜——一向以外向型经济发达、生意人众多著称东莞,其私家车人均保有率一直在全国排名前列,是各大汽车品牌的必争之地。在这个小小的地级市,截止2008年有约120家各品牌4S店抢夺市场。

但是2008年以来,随着出口形势不断恶化,东莞又一下子为受经济危机影响最大的国内城市。企业倒闭潮汹涌而至,2008年11月中旬终于波及东莞车市,上海大众金涛店成为当地第一家倒闭的4S店。

同样是在12月中旬的某一天,东莞市中心广场黄金商铺的一家大型家居装饰礼品店突然间人走一空,原先风风火火的占地近600平方米的礼品店一下子成了一个废弃的商铺:杂物横生,大门紧闭,让来往的人多了一丝惆怅:这个冬天真的要来了。而就在此前一两个月,有一朋友正兴致勃勃地考察此类市场,并将此店作为创业的典范,准备放手大干一场,而且为此做了不少的考察和准备。然而没想到,行业的普遍没落之势降临得如此之快,却让人难以预料。

东莞西北部欠发达镇——洪梅镇的一个老厂区(是个曾经风光无限而今却废弃一时的厂房),2008年9月被东莞一家民营企业计划改造成东莞最大的物流城。而它的前身,则充满了悲壮而又相似的带有新时期东莞特色的故事情节:曾经在这块占地十多万平方米的地方集中了16个分厂的鞋业公司,有着一段辉煌的制造业历史,近万名员工的规模是“东莞模式”制造业企业蓬勃发展的最有力见证,然而,在这场谁也没有预料到的经济危机中,它终究没有摆脱历史性的制造周期困境而轰然倒塌,周围的大片的荒地平添了几许悲伤的成份,“周围有高墙,四周有岗楼,门口有狼狗”,我们明白,在外部环境一片哀鸿遍野的情形下,个体犹如一只断了线的风筝,保护线的消失,致使无规律的生存与发展,最后走向自生自灭的道路。如此比喻,只是说明这样一个道理:即使一个企业拥有再严密的控制手段和对现实的无奈抗争,也无法挽救一个时代的终结。

更为不幸的是,在进行了前期规划和部分投入之后,这个项目进展与开始时的红红火火的场面大相径庭,直到无疾而终,重归一片寂静。

位于东莞市南城汽车站旁边的东莞家居装饰材料城,是东莞市占地面积和建筑面积最大的家居装饰材料大卖场,这是几年前随着东莞地产市场的兴起而出现的一个配套市场。然而,2008年的经济危机以及房地产市场的大幅萎缩,让这家装饰材料城的租户“十有八久处于亏损状态”,诺大的场地,人清冷淡,完全与它的规模不相协调。

“我的建材公司在东莞也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而且自己也有独立物业,但最近发现物业的出租率和自己手头上的零花钱越来越少了”,这是东莞一位建材公司老板在2008年底发出的无奈心声。2009年初,他所经营的另外一家素食餐饮文化中心也因为生意的低落而不得不宣布裁员降薪。

某繁华路段一处刚刚装修好的铺面还没有开张,却已经贴出了“新店转让”的启事,还附之以“带精装、价格优惠”等诱人的条件。

东莞市东城风情步行街不远处的两家粤式菜馆,昔日红红火火,晚一点过去就很有可能没有席位了,店员忙得不亦乐乎,几年下来都如此。不过这种局面在2008年底就已经悄悄地发生一些变化了:随时过去吃饭,都有不少空席位可供选择,往日那种门庭若市的局面在这个寒冷的冬天一去不复返了。

……

 东莞“痛变”:终结的声音
2008年的东莞,如此之类的现象层出不穷。然而,就是在这样一片寒风萧萧中,一位著名经济学家的观点更是让不少人雪上加霜:“东莞现在只是‘中秋’,还没到‘寒冬’。”2008年底的一次会议上,这位经济学家如此表态。

2008,许多企业已经不复存在,一些企业还在生存线上苦苦挣扎,不管是政府公布的865家企业倒闭,还是民间预测的成千上万家企业破产,都从侧面反映了这一年的基本影像——企业沉浮的一段真实记录。这不免让人感到一些沉闷,然而,更让人们感到无可沉静的,是过了2008年以后,大形势不但没有好转,反而有更加滑落的迹象,尤其是以美国为代表的东莞的“大客户”们,经济发展每况愈下,直接损害到了以出口外贸为主的东莞经济的健康良性成长。没有人知道这个经济衰退周期有多长,也没有哪一个人可以站出来大胆地说:**年**月**日,我们会迎来一个美丽的春天!而大多数企业所能做的,只是被动地“等待着这个冬天过去、这场危机结束”,或许多年以后,我们的历史学家或者经济学家们在研究这一段历史时,他们很可能会无比清晰地描绘和分析出这段危机社会中各个要素的前因后果,但对于当时的人们来说,他们根本无法找到头绪,更奢谈有效的解决之道了。

但是很多人却忽视了很重要的一点,那就是东莞的危机究竟来自于哪里?尽管世界经济危机对东莞的影响力甚大,但从根本上说,东莞所遭受压力的根源并不在于此,而在于多年来所赖以生存和发展的经济模式,这种模式让东莞创造了无数辉煌奇迹的同时,也让东莞背负了沉重的包袱。我们也可以这样说,即使此次世界经济危机并没有到来,但东莞的问题却难以避免,只不过是时间的前后而已,危机只是一个导火索,只是提前一点将东莞产业结构的诸多不合理因素暴露出来,在这种紧迫形势的推动下,东莞不得不对过去三十年的发展模式进行一次彻底的反思,这对于一座城市的长远发展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假如再过十年二十年以后再来进行这样的大转型,那时的严重后果就远非今天所能比了。因此,今天的痛苦,对于过去三十年中以经济增长“大跃进”和创新成长“无作为”两种情景并存的东莞来说,只是一种正常的反应,当我们在认清事情的本质,进行深刻的反思过后,是否能在相对平稳的时代中再创奇迹,塑造符合时代发展需求并经得起时间考验的“东莞制造”新面貌——即使我们目前还仍然以“就制造谈制造”的思路去看待这些问题,在旧有危机还没有消退之时,这又成为了东莞新时期的一大转型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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