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拜访金融业新崛起的最具影响力人物─美国银行首席执行官肯·刘易斯
想要接近华尔街新的动力中心，那不妨跳上一辆开往拉瓜迪亚机场的出租车，登上前往夏洛特的飞机，大步走入一幢浅棕色的花岗岩大厦，经过一面绘有普通人工作场景的寓意丰富的壁画，最后乘电梯上到 58 楼。你现在处身于美国银行（Bank of America）总部，你即将进入 CEO 肯·刘易斯（Ken Lewis）的办公室，它以玻璃框架分隔开来。在这个远离曼哈顿的金钱及其风气─顺便说一句，刘易斯并不喜欢这些东西─的地方，刘易斯掌管一家代表金融业未来的公司。美国银行以 500 亿美元收购了美林公司（Merrill Lynch），这笔交易树立了一个样板。诚然，竞争对手─最着名的是摩根大通（J.P. Morgan Chase）和花旗集团（Citigroup）─兼有投资银行和消费者银行业务。但是，美国银行与美林联姻所缔造的庞大帝国在规模和经营范围上均是史无前例的。
这笔交易能否增加股东价值，现在尚不明朗，大家也不清楚这次市场动荡将如何收场。但可以肯定的是，刘易斯正在实现他长久以来一直梦想的宏伟蓝图。“几年前，我就接触过（美林公司前 CEO）斯坦·奥尼尔（Stan O‘Neal），但他一点也不感兴趣。”刘易斯说。如今，这场危机让他掌握了缺失的部分：“我们已经开始实现过去在白纸上描绘的战略蓝图。”
与美林的合并，将把美国银行打造成刘易斯理想中的公司，也就是成为几乎横跨整个金融服务业的主导企业。把美林公司“庞大的”1.67 万金融顾问队伍收归麾下后，美国银行将成为世界上最大的经纪公司，管理的客户资产高达 2.5 万亿美元。如果两家公司的市场份额保持不变，美国银行将从投资银行业的第二梯队跃升至全球债券和股票承销领域的龙头位置。经过几年的并购，美国银行缔造了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全国性银行品牌，在收购了 Countrywide 公司后，美国银行已经在信用卡、零售银行（公司有 6,000 余家分支机构）和抵押贷款业务领域排名第一。现在，美国银行是一家产品服务齐全的金融超市，这个商业模式在杰米·戴蒙（Jamie Dimon）任 CEO 的摩根大通取得了成功，但花旗集团却把它搞砸了。
现年 61 岁的刘易斯清醒地认识到，与那两家公司相比，他有优势，因为他的规模更大─涉足的业务更多，经营的地域更广。刘易斯坐在洒满阳光的办公室里，墙壁上挂美国印象派画家和哈德逊河画派（Hudson River）的绘画作品，他在描绘金融业的未来，而他的神情用谨慎的狂喜来形容再恰当不过了。他预言，肆意发放高薪的日子即将结束，市场前景极度艰难，留下的只有少数胜利者和满目疮痍。在刘易斯看来，这也并非全是坏消息。毕竟，他痛恨华尔街高得不边际的薪酬；市场危机为他带来了美林公司；而且其他投资银行的衰败对他来说都是利好消息。“我们将大量接收它们的业务。”他说。
刘易斯从未幻想过未来几年会很轻松。“金融服务业的黄金时代已经过去。”他对《财富》杂志说。“再也不会出现相同的局面了，在我的职业生涯中是不会了。今后赚钱会更艰难。”对刘易斯而言，消费者面临的困境是最大的难题。他认为信贷市场将萎缩，因为承受高额抵押贷款和高汽油价格、工作又岌岌可危的美国人开始认识到，他们无力负担现有的债务，更不用说增加债务了。“消费者失去了举债的能力，就像许多银行一样。”刘易斯说。
在刘易斯眼中，银行与消费者一样脆弱。因此，它们在满足抵押贷款、汽车和信用卡贷款的需求时，会面临极其窘迫的处境。“从现在起到明年，会有大规模的资产注销现象，而且这种趋势在 2010 年以前不会减弱。”刘易斯说。“在此期间，许多大型银行将无法筹集到足够的资本大量发放贷款。”刘易斯从中看到了通过扩大信贷规模来攫取市场份额的难得机遇，而此时竞争对手只能在一旁痛苦地观望。
刘易斯说，他的优势不只是充裕的资本。他还表示，与业内那些即将放弃投行业务的最优秀银行相比，以及与仍然保持独立的高盛（Goldman Sachs）和摩根士丹利（Morgan Stanley）相比，他很快就将享有巨大的优势。这两家公司正在向银行控股公司转变。那样，它们就能用稳定的存款，而不是用在金融危机中蒸发殆尽的短期债券来为它们的贷款和投资提供资金。但是，这也迫使它们必须极大地缩减它们的资产负债表。
不过，刘易斯认为，这种转型将削弱它们在资本市场上的实力。为什么呢？原因很复杂，但大致是这样的：由于高盛和摩根士丹利必须通过减少它们庞大的举债经营来缩小资产负债表，因此它们将无法向需求越来越大的公司客户提供像以前一样的融资选择──这是因为，把承销业务交给高盛和摩根士丹利的公司，会期望这两家银行将延展循环信贷和桥梁贷款纳入一揽子计划。刘易斯说：“作为银行控股公司，摩根士丹利和高盛将被迫缩减它们的资产负债表，但此时扩充资产负债表恰恰是获得公司业务的关键所在。这削弱了它们的竞争力。”在争夺信用卡顾客和分支机构的存款业务时，面对这两家大名鼎鼎的公司，刘易斯有何感想？“我们有先发优势。”他狡黠地笑说。“我没有失眠。” 即使世界按照刘易斯的方式运转，他仍然面临一些困难。美国银行的资本问题就是其中之一：在收购了 Countrywide 和美林之后，这家银行的收购资金也显得捉襟见肘。除非美国银行提高其股价，否则在收购美林之后它的资本资产比率将降至 7.4% 左右，低于刘易斯制定的 8% 至 8.5% 的目标。刘易斯正在考虑一个极端的解决方案：取消美国银行近 30 亿美元的季度分红，而公司一年的分红达 118 亿美元。“这是第一次把这项分红拿出来讨论。”刘易斯说。“收购美林的交易是一个因素，此外经济运行中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对它产生了影响。资本积累的需求更为明显、更为迫切。”
然而，分红缩水会打击投资人的积极性，他们是因为美国银行的回报稳定且不断增长才争相购买其股票的。这也正是刘易斯为什么一直不愿意这么做的原因，他一直跟投资者说不可能削减分红，直到最近才改口。“许多投资者会感到沮丧，如果他真的这样做，公司股价可能会下滑。”奥本海默公司（Oppenheimer & Co.）的梅里迪斯·惠特尼（Meredith Whitney）说。
美国银行面临的另一大难题是，它收购美林的出价是否过高了？刘易斯称这项交易是“一生的战略机遇”。但它真的很值吗？当市场上的资产纷纷贱价出售时，美国银行出了一个相当高的收购价，尽管从长远来看这笔交易还是有可能盈利的。截至 9 月 12 日（星期五），刘易斯还在权衡对雷曼兄弟公司（Lehman Brothers）的收购，当时该公司已经濒临破产。雷曼兄弟公司有 850 亿美元无法收回的房地产贷款。“我们估计，850 亿美元问题贷款中至少有 100 亿美元会沉入水底。”刘易斯说。据他估算，雷曼兄弟公司的优质资产─即它的投资银行和资产管理部门─的价值不足以弥补抵押贷款资产造成的 100 多亿美元的潜在损失。他希望政府从雷曼兄弟公司的账目上买走 650 亿至 700 亿美元最危险的证券。周五晚上，刘易斯在电话里对财政部长保尔森（Hank Paulson）说，如果没有政府的援助，他无法收购雷曼兄弟公司。当保尔森说他爱莫能助之后，刘易斯退出了。
9 月 13 日（星期六）早晨，美林公司 CEO 约翰·塞恩（John Thain）致电给在夏洛特的刘易斯，提议两家公司合并，随后二人在 36 个小时之内就完成了这笔巨额交易。最大的问题是，刘易斯为什么会出价 500 亿美元，这相当于每股 29 美元，这个出价比美林公司股票周五的收盘价高出了 70%。那个周末，雷曼兄弟公司迫在眉睫的破产同样有可能把美林公司拉下水，周一市场大幅下挫。实际上，雷曼兄弟公司在周一早晨就已经倒闭；第二周巴克莱银行（Barclays）达成了一笔不错的交易，以 17 亿美元的价格收购了雷曼兄弟公司的北美投资银行和公司总部。
既然如此，刘易斯为什么不等到周一美林公司也许已经破产时再出手呢？或者，为什么不等到即使美林没有破产，但被迫以低价出售资产时再收购呢？刘易斯解释说，如果美林破产，美国银行要想收购它最渴望得到的业务─美林的经纪特许业务─就会非常困难。“在破产清算中，我们必须与其他潜在的买家竞标，仅此一项就会使它身价大涨。”刘易斯说。而且刘易斯担心，如果美林躲过了破产的厄运，塞恩可能会做另一笔交易。“高盛和摩根士丹利都会加入战团。”刘易斯说。因此，他以闪电战排除了失去美林的可能性。他不愿过多谈论与塞恩的谈判。“他开出了一个高价，而我还了一个低价。”他简单地说。
如果刘易斯选择等待，真的有可能会失去美林。而他对自己的出价一点儿也不后悔。“美林的价值远高于 500 亿美元。”他说。他向股东承诺，将削减高达 70 亿美元的税前成本。这不可能实现？如果你想想刘易斯在与 Countrywide 公司的合并，以及 2004 年收购 Fleet 公司的交易中挤掉的巨额成本，你就会改变看法了。刘易斯最想拿美林的薪酬规模下手。“美林的薪酬是典型的华尔街风格。”他说。“他们员工的收入远远高于我们。这种局面不会持续下去。我们打算把钱付给市场。”
如果他的新员工对收入─或者对刘易斯的宏伟转型计划的任何部分─感到不满，他们可能不应该浪费时间向这位 CEO 抱怨。刘易斯可没有耐心听抱怨。几年前，一位得力助手给这位老板写了一份长长的便函，抱怨另一位高管暗中拆他的台。几天后，这位助手发现这份便函放在他的办公桌上。刘易斯在上面写了三个字：“忘掉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