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年代老电影 老电影与老年代(下)



     艺术片之登岸

  起先,我们只是“看电影”,看了很多年,才知道看“艺术片”。艺术片,这观念其实是第三世界(或“类第三世界”)新兴知识分子企盼进阶的某种症候群。

  艺术片在台湾,开始有此见解,当在上世纪60年代中期。影评界之行内人士如老沙(郑炳森)、哈公、黄仁、刘艺等固不在话下,即业界外的俞大纲、顾献梁、朱西宁、黄华成等文士诸多之探讨便即一例。

  新一代(四十岁左右及其以下)的深谙选片之内行观赏者,他们即使自二十年前开始留意艺术片,不免因录像带及后来的Laser disc等便利,而极易探触到早被归纳好的艺术大师(博格曼、费里尼……)及艺术名作(《四百击》、《去年在马伦巴》……)。

  他们心中的艺术片,像是俄国的塔考夫斯基(《安德烈·鲁布烈夫》、《Stalker》、《乡愁》)、希腊的安格罗普洛斯(《亚历山大大帝》、《流浪艺人》、《雾中风景》)、德国的法斯宾达与温德斯。有时带一点老些的如安东尼奥尼,多半时候带一些年轻的如纽西兰的珍·康萍(《钢琴师和他的情人》),或如戴维·林奇(《蓝丝绒》、《我心狂野》)。更多的时侯,他完全拥抱柯波拉(《教父》、《现代启示录》),并且不忘记看柯恩兄弟(《巴顿芬克》、《Fargo》)以及吉姆·贾木许(《神秘列车》、《Down by Law》)。

  新一代的艺术片迷,会看太多的吕克·贝松(《碧海蓝天》、《霹雳煞》、《终极追杀令》)、太多的尚贾克·贝内(《歌剧红伶》、《巴黎野玫瑰》)、太多的奇士·劳斯基(《十诫》、《红色情深》、《白色情迷》、《蓝色情挑》),而却看很少的亨利·乔治·克鲁佐(《恐怖的报酬》、《像恶魔的女人》、《毕加索天才的秘密》)、很少的尚比耶·梅尔维尔(《午后七点零七分》、《仁义》、《影子军队》)、很少的雷内·克莱蒙(《禁忌的游戏》、《阳光普照》、《雨中怪客》)。

  他们也看过一些希区考克,也看过不少的费里尼,但对于这类所谓“老”片,不大有向下追索的兴趣。譬如他看过《惊魂记》(Psycho,1960)与《北西北》(North by Northwest,1959)很觉印象深刻,看了《夺魂索》(Rope,1948)更惊异一个镜头连着拍的场面调度何其高超,但电视上播着《艳贼》(Marnie),他偶转到,竟不会猜想这是谁的片子。

  他们早知奥逊·韦尔斯,但不会追问为什么一个大导演既会要拍《高贵的安伯逊家族》(The Magnificent Ambersons,1942)又会要拍卡夫卡的《审判》。他们不想知道拍《热情如火》《七年之痒》的比利·怀德是什么样的人;他似乎是个爱逗笑的小老头子,但竟然也拍过《双重保险》《红楼金粉》这样的黑色电影,拍过《战地军魂》(Stalag 17,1953)这样的战俘营片,比那最最有名的《第三集中营》(The Great Escape,1963)还早十年。

  是的,新一代的观影者,不大有向下追索的兴趣。何以如此?我想了一想,乃他们不大有向下追索的材料。亦即,时代变窄了。他们观影的年代,电影的种类缩小了。并且导演所采撷的故事面貌也已然太单少、太集中了。

  由多元电影中获得知识

  而我们自草莱中“杂食”各式各样片型的,便呈现另一番视界。这就是为什么我们既想看一个人从头到尾拼命地跑、拼命地奔的《里奥追踪》(That Man from Rio,1964),又想看一个人全片皆在打弹子的《江湖浪子》(The Hustler,1961)。既想看美国中西部极安静、却又极金色灿烂、但人生似又很迷惘的“地方风情片”如《野宴》(Picnic,1955)、如Peyton Place,又想看同样中西部完全没有色彩的无知恶人在荒僻农庄犯案的《冷血》(In Cold Blood,1967)。既乐意看逃出监狱的片子《恶魔岛》(Papillon),也乐意看留在狱里不走、以养鸟为乐的《终身犯》(Birdman of Alcatraz)。从《座头市物语》我们知道人瞎了更可令耳朵或其他触觉更敏锐,自《黑狱亡魂》(The Third Man,1949)我们惊讶于一个城市的地下水道可以建得如此雄伟。

  看《高贵的安伯逊家族》,惊讶获知20世纪初服装的流行面貌,并且知道美国的富人在心情郁闷时,也是会乘船去欧洲旅游,一去去上个半年什么的。那是20世纪的零年代。事实上19世纪60年代的南方便已如此了;《乱世佳人》中克拉克·盖博对妻子费雯·丽之不尽母职感到气愤,便带着小女儿到欧洲去散心。

 七十年代老电影 老电影与老年代(下)
  我们看《海角一乐园》(Swiss Family Robinson,1960)才知道在荒岛上如何求生,如何在树上建屋、在屋上开天窗以观星星。看《红河劫》(Red River,1948)中知道牛群晚上栖息时,即使一个铁锅铁盘碰撞出的声音,也可能吓得他们“惊窜”(stampede),这种牧牛的真实事象。

  看《英雄不流泪》(Three Days of the Condor,1975, 薛尼·波勒克导,劳勃·瑞福演)才知道美国CIA(中情局)有一个专门“阅读”的小组;当年二十多岁正值待业,看此片,很羡慕美国人有这样的工作。

  老年代消逝矣

  不能说是今人的功力不行,主要在于电影的好时代早已一去不复返了。

  好时代,意味什么?极多的各业人才共同投入制作,故导演可以不必只敢拍他最在行的窄小世界中之故事。

  这只是物质界的论见。好的时代,在于刚好的timing,它必须是全人类对这新的媒体最最产生期望、又最最迸发奇想及创造的年代(即30、40、50)所全神奔放、矢力作出的结果。60年代后,电影发明至那时,已然太久,开始疲了,开始不兴奋了,开始不感新意了,于是便音响化了,便特殊效果化了,便重复了,更甚而是,更多的艺术片及艺术导演跃跃欲上路了。

  艺术片固然深探人之心灵,然心灵之为物,近三十年来人们似更需要;五六十年代以前,人不知是比较健康质朴抑或是别者,并不那么在乎心灵(或许心灵原就被照料得好好的)。他们在乎的,是闹热,是远方的遐想,是雄奇与壮烈,是多之又多、变之又变的故事。这也为什么如今不生产“冒险片”(Adventures或Swashbucklers)了,而我们幼时多的是这种片子,《四羽毛》(The Four Feathers,1939)、《罗宾汉》(The Adventures of Robin Hood,1938)、《所罗门王宝藏》(King Solomon’s Mines,1950)……何也?乃观众极想探知远处的未知世界。

  便因老年代有太多对好奇、对天真、对未知等想获得满足的欲需,造成电影的灿烂奔放,造成电影的千奇百异,造成电影的傻劲盎然甚而荒诞不经却终究是那么迷人。

  

爱华网本文地址 » http://www.413yy.cn/a/9101032201/31438.html

更多阅读

七十二候的物候特征与八节二十四花信 秋分物候特征

七十二候的物候特征与八节二十四花信什么是物候?物候,是自然环境中动植物生命活动的季节性现象和在一年中特定时间出现的某些气象、水文现象的特征。包括三方面:(1)植物物候,又称为作物物候,如各种植物发芽、展叶、开花、叶变色、落叶

沈阳记忆——上世纪七十年代末至九十年代的照片七 九十年代

这一生中,有多少往事变成了故事,有多少记忆变成了回忆,要经历怎样的聚散,才能够读懂缘分的意义,是珍惜。谁是你心上的疼,谁是你忘不了的情,谁是你醒不了的梦。……(此话源于网络)这些年在网上看到了一些反映沈阳七十年代末——九十年代中后

六七十年代朝鲜经济竟然比肩日本超越中国? 朝鲜70年代

六七十年代朝鲜经济竟然比肩日本超越中国?来源:爱历史早在1959年中宣布将提前完成五年计划时,金日成就提到1960年将成为“休养年”,尽管没有进行解释。8月中旬劳动党中央常委会公报称1960年为缓冲期,即调节和整顿经济,准备执行第二个五

出生在七十年代,我们很幸运 六十年代出生人的记忆

出生在七十年代,我们很幸运——读《出生在七十年代》有感捧读《出生在七十年代》,把我的记忆瞬间拉回到童年时代,难忘过去的时光:不舍得买二分钱一支的冰棍儿,每逢看戏,放电影都要提前搬板凳占位子,晚上学习经常被煤油灯烧焦头发……这

声明:《七十年代老电影 老电影与老年代(下)》为网友溫度微笑分享!如侵犯到您的合法权益请联系我们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