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人的噪音和惊人的交易──请看伯尼8226;埃克尔斯通如何将 F1 赛车构成一台惊人的造钱机器
未见其影,先闻其声。在远处,F1 赛车听上去仿佛是一群愤怒的蜜蜂,在阿登高地的树林里茂密幽深的角落相互追逐。但是当它们在比利时斯帕-弗朗科尔尚赛场的某拐角处转弯时,嘈杂的声音震耳欲聋,让人迷失方向,刺耳的噪音仿佛尖锐物刺穿你的头盖骨。现在它们出现在转弯的尽头,只见狭窄的沥青赛道两旁环绕着茂密的树林──2,200 cc 的消音汽缸以每分钟 1.9 万转的速度带动着机轴。它们看上去不像汽车,倒更像是装了轮子的螳螂,或是贴地飞行的战斗机。22 部 F1 赛车,地球上最昂贵的汽车,每一辆都装配了一英里多长的超薄电线,这些电线连接在120 个传感器上,大量的数据──如轮胎和排气装置的即时数据,汽油消耗量,下压力──通过无线网络传递到各个修理站的台式电脑中。它们是滚动的技术测试平台,最新的盘式制动器、牵引控制和助力手刹的诞生之地。
现在它们在接近赛车道──在哔哔声中车轮不停转动。当驾驶员将油门一踩到底的时候,发动机仿佛在尖声哀号,人们忙乱地将棉球或泡沫塑料塞入耳中。在你将视线集中在某一点之前──哒哒哒地 ──它们已经以超过 200 英里(320 公里)的时速冲了过去,蓝黄红绿交错的条纹与污浊的空气、震耳欲聋的氛围混成了一体。
只有一种声音能盖过从直线跑道上咆哮而过的 22 辆 F1 赛车的尖利声响,那就是 F1 的老板伯尼8226;埃克尔斯通(Bernie Ecclestone)在跑道边对着手提电话发出的声音。现在他正在那里,弯下腰,用一只手遮住空出来的那只耳朵,而他的另一只耳朵则被连接在手提电话一端的耳机占据了。他正在对着这个微小的仪器轻声道出他的建议、威胁、指示、咒骂或承诺,而现在,带着那张永远无精打采、面无表情的脸孔──这也是他注视世界时惯用的一种表情──他猛然合上手机盖,开始散步。
假如你想要和埃克尔斯通交谈,你最好先得习惯散步。几年前他心脏病发作,作了心脏搭桥手术,医生嘱咐他多参加锻炼,于是他选择了散步。在斯帕──他所拥有的叁个 F1 赛场之一──他从赛车场的住所走到修理站的通道再到米其林(Michelin)帐篷,再走到 F1 赛车管理处的活动房车那儿,沿着金属楼梯向下走到支在双层奔驰(Mercedes)车之间装饰精美的收容帐篷处,并从那儿走到了赛车场围场俱乐部。他按直线距离走得飞快,边走边打电话,而且几乎每走一步就被赞助商的代表、名车手经纪人、赛车杂志的记者和挥舞着麦克风蜂拥而至的赛车节目主持人拦住。
看,他停下来了!他正在和曾为美洲虎(Jaguar)车队效过力的前 F1 车手尼基8226;劳达(Niki Lauda)交谈。现在他正在沿着修理站大步行走,向本田(Honda)车队的领队艾迪8226;乔丹(Eddie Jordan)耳语,后者眼下正面临着一大堆麻烦,包括赛车手、轮胎、下压力问题,还有如何将他高价买入的一位赛车手推向冠军领奖台等一系列令人挠头的问题。现在他正在登上以高科技装配的熠熠生辉的灰色大客车,这辆车价值 200 万美元,是每场欧洲 F1 赛事的神经中枢。它正停靠在赛车围场的尽头,除了有一位身着黑色长裤、白色衬衫,表情严肃的绅士站在旁边外,并无任何特殊记号。而这位绅士虽然身高只有 5 英尺 4 英寸(1.63 米),看上去却似乎可以毫不费力地打断你的双腿。在车内,伯尼舒服地 靠在座椅边缘,仍在用手机接听另一通电话。他时而将手机盖打开,对着里面轻言细语;时而静思冥想,打消自我膨胀的情绪;时而和客户谈交易。有时他还会以强权者的方式倾听来自各方的信息。
在伯尼身后,两架宽银幕的数码等离子监视器伴随着轨道旁区域的光纤传送设备闪烁不定──谁在前,谁在后,谁快谁慢──电缆、微波塔以及包裹着芯片的电路将赛道每一个角落的任何一个数据直接传送给"神经中枢",直接送到"掌握着所有权利和大部分金钱的男人"的头颅中去。
坐在汽车的后部,被数据传输仪器包围着,裹在像棒球手套一样柔软的皮革里,在不锈钢、烟熏的玻璃和设置了密码的触摸式房门保护下,伯尼8226;埃克尔斯通完全与世隔绝了,就如同汽车世界的巴顿将军(Patton)在把军队送上战场前藏在司令部里深思一样。他没有任何助手,他甚至没有一个替他搞公关的人。在比利时赛车周里,他乘坐着一辆经重新组装的配备了驾驶员的奔驰,他有自己的高科技装配的汽车、商用飞机和几辆随时待命的直升飞机。但是一旦回到伦敦,他的办公室甚至不会招致一名好莱坞 29 岁的制片公司副总裁的妒忌。他驾驶着一辆奥迪 A6,在上班的路上顺便送孩子们上学,午餐在拐角处的耐特斯布里基快餐店吃一块鱼(遵照医嘱)。他在往返快餐店的途中一边快速行走一边通过手提电话与人交谈。他烟酒不沾,假使他不是在经营 F1 赛车并在银行里拥有 30 亿美元的存款的话,他的生活很可能相当平淡。
伯尼8226;埃克尔斯通将 F1 赛车世界建设成了现在的样子,即便他最近出售了掌握媒体对赛车的转播权的控股公司 75% 的股份后,他还独立经营着年收入为 40 亿美元的业务。他喜欢这种方式。他喜欢一个人坐在他的高科技汽车里,在平面等离子监视器前掌控局面,因为那样他可以独自制定所有的决策。
到处飘扬着奔驰、宝马(BMW)、法拉利(Ferrari)和美洲虎赛车的旗帜。你从停靠在修理站通道上的双层运输卡车和收容车里手工抛光的精加工镜面上,从完全处于监控下像手术室一样 净的车库和磨光打 地板上可以看出,每件事情都按照伯尼预想的样子安排,一切都按照伯尼的要求按部就班。遵照伯尼的指示,车队的卡车每隔 48 英寸停靠一辆。围场俱乐部由他的老朋友帕特里克8226;麦克纳利(Patrick McNally)的公司 AllSport 经营,无论 F1 赛车在哪里进行,它都将贵宾们照顾得无微不至。在 Indy 赛车联盟 ,一位在队里呆了很久的队员指着一所收容帐篷里正在举行的豪华宴会对我说,"你认为伯尼会将这一切都托付给某个印地安纳波利斯的筹办宴会者吗?绝对不可能!"
参与 F1 巡回赛的来自 15 个国家的2,000 人,穿着五颜六色的队服和 F1 夹克匆忙地穿梭于赛车围场上的人们,配备在大门旁边和通道上以及正面看台入口处的保安人员,福斯特啤酒(Foster)的女司旗手们,厨房里身着厨师的白衣、面孔粉扑扑的男孩们,操作着数码相机和电脑记分控制台的 250 个男男女女,许许多多修理站机械师、安全人员和紧急医疗队,驾驶着装配了摄像机的直升飞机的人们和双眼紧盯便携式多普勒雷达(Doppler)屏幕追踪天气情况的人们──他们中间的每个人,都应该把眼下的忙碌归功于围场里的那个顶着披头士一样乱蓬蓬的花白头发、穿着闪亮的黑皮鞋和白衬衫的人。他藏在有色眼镜后的双眼略带斜视,透出激光般锐利的目光,悬挂在一截尼龙绳上的带有电脑芯片的围场出入证被他塞到衬衫口袋里,因为你不会让一个拥有整个围场的人出示围场通行证。
再没有其他的体育赛事能和 F1 相提并论。就连胡安8226;安东尼奥8226;萨马兰奇(Juan Antonio Samaranch)也不得不偶尔对国际奥委会的投票结果做出让步,然而在F1赛车里却不存在什麽委员会,当然也就没有什麽见鬼的投票。没有其他的运动能像 F1 大奖赛(Grand Prix)那样对听觉和视觉造成如此大的冲击──周日下午美国国家足球联盟(NFL)球赛引起的流氓性冲突事件、阿拉巴马州 Talledega 赛道上举行的全国汽车比赛协会(NASCAR)赛车卷起的狂热风潮,一流的足球比赛导致的酗酒及暴力殴打行为都无法与之相比。
没有其他体育运动能像赛车这样,将如此多的金钱投入到少数人参加却能愉悦那麽多人的活动中去。在加利福尼亚文图拉四分之一英里的土路上,我和女儿丽莉(Lilly)每年都要观看十几场赛车。而赛车手克里斯8226;瓦基姆(Chris Wakim)拥有的全速赛车队将大约 1 万美元花费在参加有 25 场赛事的赛季上。像美洲虎这样中级装备的车队一年要将 2 亿美元投入方程式赛车,而其他车队的预算更是高达 2.5 亿美元。
这些钱总得从什麽地方来,它的一部分来自电视转播收入,这笔收入由 F1 的管理层和车队按照 53 比 47 的比例分帐,但是大部分费用由赞助者承担。美洲虎车队的发言人说,"F1 是最有效的全球广告牌。在 F1 赛车中角逐给整个品牌带来了一种光环效应。5 月份在摩纳哥赛场,当美洲虎在第叁圈时落后于两辆法拉利时,客户们正在展厅里进行交易,销售额随即迅猛上升。这也是人们将上千万美元花在赛车上的一个根本原因。对美洲虎来说,品牌形象就是一切,而 F1 正是展示品牌和吸引力的最佳场所。"这也大大有助于解释虽然美洲虎车队未能在斯帕赛场上坚持到比赛结束,它的队员们脸上却仍然洋溢着微笑的原因。美洲虎只要在赛车的起始位置出现就足以推动它的汽车在展厅里的销售了。
每支车队都明白,F1 赛车的一切都与参加人数有关。就单场比赛来看,没有什麽体育项目在这一点上能与 F1 相比,假如你计算一下在整个赛季观看所有赛事的球迷人数的话,足球也许是世界上规模最大的体育运动。但是假如你按照每场比赛来计算的话,F1 将使足球、NFL、 NBA、NASCAR 全都相形见绌。每周都有十几场足球比赛和橄榄球比赛,NASCAR 的温斯顿 在一个赛季里有 38 场赛事。而每周几乎在每个州都有上百场低级别的赛事。然而,从 3 月到 10 月只有 F1 每隔一周就有一场赛事,除了在 8 月上旬有为时两周的休整以外。当 F1 车队到达摩纳哥、蒙查、意大利、斯帕以及印第安纳波利时,就像是在这些地方的周末举办了一场奥林匹克运动会。在每年的比利时大奖赛期间,大约有 2,740 万美元涌入斯帕附近贫瘠的瓦龙乡间,每一场 F1 赛车比赛都有 190 个国家超过 3.5 亿人通过 63个电视台观看,还不包括按次收费的电视节目和赛前的特别报道在内。因此每年观看F1 赛车的人数累计超过 60 亿人。如果你将观看选拔赛、特别节目、关于赛事的新闻报道的人也包括在内的话,观看人数将高达 530 亿,而今年观众总数预计还有上升的趋势。
这些统计数字使 F1 的意义超越了一流的体育赛事。它是一项全球传播业务,是广告遍及全球的产品平台,那些奇怪的贴满了广告贴纸的螳螂似的"生物" ──看上去你似乎是在观看一场车赛,而实际上你在观看的只是一场电视节目表演。
埃克尔斯通的故事在欧洲是一个传奇。身为来自萨克福郡的英国拖捞船船长的儿子,伯尼在伦敦东部长大,靠卖二手摩托车和小汽车赚了几笔钱。但是赛车的念头一直在他的血液里蠢蠢欲动。他用摩托车和小汽车飙车,直到 50 年代初的一次车祸结束了他的驾驶生涯。但他仍靠当顾问和赛车手们的经理在赛车领域占据一席之地。1971 年他买下了布拉翰(Brabham)F1 车队的资产。在那时,F1 只是一个松散的联盟。假如不乐意的话,车队和车手就不在赛车中露面,而假如赞助者不想在比赛结束时为胜者掏腰包的话,车队的所有者就会陷入万分尴尬的境地。
依照他在做二手车生意时建立起来的模式,伯尼看到了一个突破口,从那里直接走进了大门,并将身后的门关上。他与其他车队的所有者签定了一项协议,冒险投入足够的先期资金,以保证取胜者能拿到应得的奖赏,前提是其他车队让他代表他们和赛道所有者及赞助者谈判。接下来,他设立了一条规则,规定任何想参加一场 F1 赛车的车队都必须签定和约参加所有的赛事。不久他就能向赞助商提供有保障的车队和赛车了。
在向过去曾经松散随意的机构施加影响之后,伯尼将他的注意力转移到了电视上,在 70 年代后期买下了 F1 赛车的电视转播权。在那时每年的电视收入只有100 万美元。欧洲的电视网在其控制之下,转播了引人入胜的赛事(如摩纳哥和蒙查赛事),转播了传统的大奖赛,并从转播日程上筛掉了其他的 F1 赛事。
伯尼知道在电视上曝光是争取到大企业赞助商来支持车队及赛车运动的关键。因此他将选择权交给了欧洲广播联盟(European Broadcasting Union),后者是公共电视台的代表:或者对所有 F1 赛事进行现场直播,或者什麽都没有。欧洲广播联盟接受了这笔交易。
当电视转播日程有了保障之后,这项运动开始全速发展,伯尼又下了另一个大赌注。1990 年,他舍弃了与欧洲公共电视台签定的安全的协议,转而与公共和商业电视网逐家谈判。1996 年他结束了 F1与英国广播公司(BBC)长达 15 年的合作关系,以 1 亿美元的价格将转播权卖给了英国独立电视台(ITV),合约为 5年。这一协议为电视转播权设定了一个标尺,随着收视率的节节上升,收入也跟着增加了。F1 的管理层并未透露过它的收入,但是今年全球的电视转播权预计将超过 5 亿美元。
这一互利互惠的安排使每个人都很满意,直到伯尼心脏病发作,并开始考虑当他死时老婆和孩子们(一个 12 岁,一个17 岁)将面临的处境。他在 F1 的股份为一家财产托管会保管。由于他的斯洛文尼亚妻子不是英国公民,她继承他的财产需交纳巨额的税款。因此伯尼决定出售他在F1 的主要股份,并将一部分现金纳为己有。
伯尼接手 F1 的时候没有人关注此事,而现在每个人都在密切注视着他如何通过一系列复杂的交易,将他的一半股份以 10 亿美元的价格出售给两家投资银行。这些银行随即将它们的股份转让给了一家德国媒体公司 EMTV,它有权以 10 亿美元再收购 25% 的股份。去年 EMTV 走下坡路的时候,另外一家德国财团KirchMedia 介入进来,买下了 EMTV 的大部分股份,并连带行使股份的收购权。
伯尼已经将 20 亿美元的现金装进了腰包,并出售了在 F1 的主要股份。但是他是否已经放弃了控制权呢?交易的细节并不清楚,但是看上去 20 亿美元换来的是掌握着 F1 的媒体控制权的控股公司SLEC 75% 的股份。伯尼仍掌握着他在比利时、德国和法国叁个赛场的所有权,这些为他带来每年 2 亿美元左右的收入,他还拥有拍摄每一场 F1 赛事并将其转播至 190 个国家的数码电视制作公司。这家在每场赛事中驻扎在警备森严的封闭区域内的制作公司需要 26 个活动式拖车以便在欧洲各国往来,还有叁架波音 747 飞机以备出国之用。
伯尼还保留着对 F1 Digital 的所有权,这家公司将赛车的卫星转播、赛前,赛后及特殊事件的节目提供给 5 个国家的 3 个按次计费电视网络。伯尼相信他能为他的按次计费 F1 网络签下 3,000 多万个用户,并为他带来每年 3 亿美元的收入。
据说赞助商和车队所有者对伯尼从赛事中抽取的利润感到不满,并且威胁说要开辟一个新的巡回赛,但这却不可能让他就此收山。其它人想要插手 F1 并非易事。正如伯尼自己所解释的那样,"我们制定了严格的规则,将那些手头有太多金钱和时间的阔佬拒之门外。"
大多数车队所有者和 F1 的管理层都达成了共识,认为 17 场赛事的日程已经接近极限了。当起始位置上的 22 个空位全部被极其昂贵的赛车占满时,背后支持它们的是极其高档的车队和极其富有的赞助商,在这种情况下的确需要问问 F1 将去往何方。所以在花了叁天的时间一路追逐着伯尼8226;埃克尔斯通从斯帕的围场一端走到另一端后,在赛事过后的周一,我终于和他一起在耐特斯布里基快餐店坐了下来。
在比利时大奖赛中,麦克尔8226;舒马赫(Michael Schumacher)第四次赢得冠军,他在匈牙利赢得了一场赛事,而Speedvision 的评论员宣称这场赛事将在第一圈即分出胜负。事实的确如此。而这也引出了问题:F1 是不是正在成为只有像法拉利这样占支配地位的车队和像舒马赫这样出色的赛车手才能驾驭的比赛呢?F1 是不是真的正在成为一项枯燥的不利于观赏的运动呢?
伯尼啜了一口水,轻笑道,"F1 仍然是一项运动。它带来了大量收入,大量金钱和大量利益,但它从根本上来说还是一项运动。我们在一定的安全范围内运作赛事,但是当曲终人散之后,一切不过如此。最出色的人用最出色的设备取胜。我们每两周上演一场关于赛车的电影。娱乐价值来自赛车,而非其他装备。在起始位置上,没有人知道结局会是怎样。"
当伯尼的由 250 名视频工程师组成的团队已经研究出如何改变策略,将一项高科技的运动转变成观看视频游戏赛车的体验时,正面看台上的车迷们散漫的目光正在捕捉着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呼啸而过的赛车的影子。假如你没能坐在赛道上几个可以超车的拐弯的地方,你可能永远也看不到赛车领先次序变更或是赛车过程中任何戏剧性的时刻。伯尼也曾考虑过从正面看台观看 F1 赛车的体验问题:"当你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你是否曾在 诞节前后去过百货商店,去看一套在橱窗里陈列过的火车模型?火车将从车站出发,然后几乎立刻穿过一个隧道,然后它将经过一个村庄,你只能偶尔看到它在房屋之间穿行,之后它或许将从山背后经过,当它经过高架桥时你只会在瞬间捕捉住它的身影,然后它又进入了另一个隧道,最后当它折回去并消失之前,它将再次从窗前经过。是啊,F1 赛车就有点象这架火车一样。当它们经过正面看台时你能瞥见它们的身影,然后当它们到达尽头时你也许会看见它们,接着它们就消失了,直到它们再次回来。在赛道两侧的大部分观众就好像幼时的我们一样。他们满足于看到当赛车再次出现时谁处于领先位置。"
这又引来了第二个问题:F1 赛车运动是如何变得如此受人欢迎的呢?3.5 亿观众在没有比赛现场赛车轰鸣的刺激的情况下,又是如何能对在电视屏幕上观看 F1这一以科技武装的神奇运动如此着迷呢?部分答案隐藏在伯尼通过谈判达成的老谋深算的交易中,这一交易使得每年有机会观看这一运动的人数增加了上百万。现在他正在考虑将两场赛事从欧洲撤离,开辟莫斯科赛场,争取一批俄罗斯观众,并通过在印度或新加坡增设赛场来进一步扩大亚洲现有的庞大观众群。
在赛车领域里一直有这样一种固有的信念,即"你把它修建好,人们自然就会来了。"这一信念来源于人们本能地想要先睹为快的心理。我在比利时沿着赛道行驶,从布鲁塞尔出发来回大约有 190 英里的路程。在 98226;11 事件过后,9 月下旬我决定将我的大众 VW GTI VR-6 后座塞满,沿着印第安纳波利斯大奖赛的车道行驶,这是一段长得多的行程,从洛杉矶往返有 4,200 英里。我驾车到每一处赛道的距离都不相同,但差别不仅限于此,它们部分说明了为什麽带着极为有限的美国魅力的 F1 会成为一项全球性运动的原因。
这一原因不得不归功于现代社会人们对于特许使用权的重视。在比利时,我驾驶着一辆租来的奥迪 A4,将平均速度保持在每小时 170 公里,偶尔并到左侧车道时速 200 公里的车流里去。其余的车辆都规规矩矩停留在时速高于 140 公里的中间车道或是时速不到 100 公里的右侧车道里。左侧车道是特意为道路的特许使用权而保留的──它的使用者是保时捷Turbos(Porsche Turbos)、奔驰 AMG S级轿车以及正在驶向斯帕的几辆造价 17.5 万美元的法拉利。
在通往 Indy 的路上人们对道路的特许使用权并不那麽重视。从加州巴斯托到俄克拉荷马城的州际 40 公路(Interstate 40)是一个起伏的"作战地带",小汽车和多功能车与长途卡车为争夺道路竞相超车。虽然两个州的驾驶方式各有不同,但几乎每个人都在赛车,不论是在比利时中间车道里行驶的柴油机车,还是在州际 40 公路上行驶的家庭式小货车,都在缓慢蠕动的车流里争夺出路。
伯尼挟带着 F1 赛车加入了我们这些赛手的行列。这些年来,F1 已经从起初的若干个赛手驾驶着快车封锁一段当地公路、搭建几个露天看台收取门票的方式,逐渐演变成了有上亿观众收看的全球电视节目。从某种意义上来说,F1 已经变成了电视节目与赛车的混合体。考虑到可能会有将近 5 亿双眼睛注视着那些企业标识,伯尼的方法有些类似于节目编排者,只不过没有美国电视台常见的民意测验、分组讨论、观众测试等程序而已。
就设计而言,现代 F1 赛车就像是摇滚巡回演出,既有光彩夺目的公开表演,也有态度冷淡的 Studio 54──隔着一条你难以跨越的天鹅绒绳索。公开表演就在环绕着赛道的看台、山坡和空地上。帐篷和车辆上飘扬着队旗,巨大的音箱里播放着 Euro-techno 的音乐或约翰8226;麦伦侃普(John Mellencamp)的歌。在高度警备的内场封闭区域内,涂抹着防晒晒喱、脚踏柔软的平底鞋的人们纷纷侵占了围场的入口,在那里可以近距离地接近修理站通道处的赛车手和赛车。但是大多人只能瞥见麦克尔8226;舒马赫、朱安8226;蒙托亚(Juan Montoya)或埃迪8226;埃尔文(Eddie Irvine)的身影,而正面看台的观众们所能看到的不过是赛事开始前的早上车手们坐在拖车后部绕场一周时匆促的挥手而已。而这些全都是伯尼计划的一部分。赛车手们如同王室成员,车队是他们的随从,而每隔一个星期车迷们则排队观看警备队的换岗。
在耐特斯布里基快餐店,伯尼叉起盘子里的鱼微笑着说:"进到围场里去对一个真正的赛车迷来讲将是最糟糕的一场噩梦。这里没有情感的交流。每个人都在忙碌着,没有时间停下来谈话。人们都在忙着诸如预防天气变化、挑选轮胎、组织车队以及预选赛等事情。而这些将使车赛在赛车迷眼中的魅力消失殆尽。你难道没看出来吗?"
也许这就是一流的赛车已经具备的模样:一场神奇的表演,一次视觉和听觉的幻想,一次最好通过过滤器目睹的短暂体验,在那里,电子正沿着它们自己的光纤轨道和微波通路前进,图象最终被呈现在懒惰的人们眼前,并以慢动作、暂停、重播、回放等凹凸镜头以及长镜头特写播放──长镜头可以使距离缩短,使车辆看上去集中在一起而不是像观众实际看到的在赛道上排成一列。换句话说,F1 已经变成了一个脆弱的咒语,它可能会因为参与赛事而面临被打破的厄运,除非是对一些真正忠实的车迷来说。他们常常穿着各式各样的 T 恤以区别他们是法拉利的狂热支持者、麦克拉伦车队(McLaren)的拥趸、美洲虎的爱好者还是宝马的车迷。
当我在比利时遇到一位由于不能在现场观看比赛而躲在布鲁塞尔的旅馆里收看电视直播的年轻女士后,我以某种欧洲的方式理解了这件事情。她有一部分西班牙加泰罗尼亚血统和一部分法国地中海民族血统。她说 F1 赛车手们使她想起了斗牛士们。"那些斗牛士是些瘦小的家伙,他们孤僻冷酷,穿上鲜亮的服装后走到人群前面与庞大的动物搏斗,然后微笑着望着那些女孩,他们的样子看起来那麽酷,就仿佛刚刚在公园里散过步一样。"
她说的没错。当瘦小冷漠的赛手们将一辆时速 200 英里的赛车驶进时速 35 英里的拐角时手腕一抖,拉下手闸,当车速达到足够慢的时候,人们想象他们将目光投向了看台上的姑娘们。
而她的描述也同样适用于年届 70 的伯尼,他的胸部带着心脏手术留下的缝合痕迹,瘦弱而冷漠,正将这个数十亿美元的媒体巨擘驶向前途未卜的未来(就像是下一场赛事一样)。然而在伯尼和 F1 赛车驾手之间存在着一个差异,后者在进行一场附加的比赛,附加上赛道内侧的最佳位置、赛事的胜利和冠军头衔,这些反过来又增加了他们鼓胀的钱包的厚度。(据说舒马赫今年的收入可达 8,000 万美元。)
然而伯尼在将 F1 变为一个全球巨人的过程中却在进行一场缩减的比赛。他知道该如何完成默多克(Murdoch)、艾斯纳(Eisner)、韦尔奇(Welch)和雷石东(Redstone)梦想做到的事情。把 F1 看成是像 HBO 那样的电视网络,现在再想象一下按照伯尼的方式去运作 HBO 吧。
你将尽可能完成每一笔小的交易,直到将全部投资都放在一个单独的节目上 ──比如说《人在江湖》(The Sopranos)。而这笔投资是如此巨大──假设有上亿美元──因此你要开始裁减其他节目,并取消日程上的所有零碎安排。你取消了购买午夜场色情电影的定单,放弃了拍摄半小时闹剧片的想法,你将利润微薄的"特别"节目置之脑后,告诉麦当娜去"休息一会"。直到最后你每年只播放 17 场 HBO 的这个节目,这个节目只在春夏秋季每隔一周的周末播放,而余下的时间里电视网络完全是闲置的。你不再关注其他事情,在你投资的节目开播前,你将发展部的员工全部裁减,关闭了正在开办的录音棚,不再给几千名帮助你制作不赚钱的电视节目的职员支付工资。然后你坐下来,在每隔一周的周末把《人在江湖》当成现场直播来播放,然后你把一部分重播权转让给按次计费网络,接下来你就准备打开钱袋装钱好了。
假如说 F1 已经成为一场神奇的表演的话,余下来唯一需要揭示的谜底就是,伯尼到底是斗牛士还是那头斗牛。70 高龄的他已经积攒了足够的财富,按照他签定的第一期合约,他还有 6 年的时间将用来组织和经营 F1,我赌他是斗牛士。如果围栏中能够有人成功地在这位一头乱发、打着手提电话的老人背后偷袭并将他刺倒的话,那需要的将是漫长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