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美元越发疲软，这对美国出口商来说是好事，但跌势失控可能导致灾难
作者: Nelson D. Schwartz
三个月前，美国人开始选举总统，外国投资者也很想投上一票。当然，他们无缘参加。不过，这并不表示他们的看法不重要。选举之后的几周，国际上对布什总统和美国财政政策的不满将美元兑欧元汇率压低了 3% 多，至 1.32 美元兑 1 欧元的历史新低，美元兑日元亦为 2000 年以来最低。
这有力地提醒人们，即使在外交政策自行其是、军事行动单边化的年代，但如果涉及到经济问题，其他国家仍然有一定影响。确实，尽管美国政府可以无视欧洲的反对前去推翻萨达姆，但如今美元的不断下跌已引起华盛顿高度重视，华尔街更不敢轻慢。2004 年 11 月底，正是联邦储备委员会主席艾伦8226;格林斯潘（Alan Greenspan）这位权威人士警告，贸易和预算赤字不断增加对美国未来经济增长构成了威胁。值得一提的是，格林斯潘的警告并不是在纽约或华盛顿提出的，而是在欧元故乡法兰克福对银行家讲话时提出的。被德国报章称为“美元杀手”的财政部长约翰8226;斯诺（John Snow）当周也在欧洲访问。德国报章说，斯诺倾向于让市场解决汇率问题，而不主张其前任詹姆斯8226;贝克（James Baker）在 80 年代喜欢的那种干预。
迄今为止，美元跌幅较缓，但是人们越来越担心美元贬值加快会导致利率大幅上升，并在今后几年抑制经济增长。倘华盛顿不改革财政，则更加危险。到 2004 年 11 月底时，美元下跌已经取代石油价格，成为华尔街担心的主要问题。人们再次谈论起 70 年代美元崩盘和通货膨胀的末日情景。德意志银行驻伦敦的欧洲首席经济学家托马斯8226;梅耶（Thomas Mayer）说，“当市场看到布什的胜利如此明显、共和党在国会两院的多数席位进一步增加之时，人们就会想:｀不会很快削减赤字＇。”在欧洲看来，共和党计划将社会保障部分转为私营，并将布什第一个任期内通过的一些减税措施永久化，可能会使赤字形势急剧恶化，而 2004 财政年度的赤字已达 4,130 亿美元。
美元兑欧元的跌幅尤其大，原因是以出口为导向的亚洲国家不太愿意让其货币升值。中国的人民币不能自由浮动，其官方汇率是钉住美元的，而日本央行长期以来一直干预市场，以避免日元升值过大。因此，虽然美元去年兑日元下跌 6%，但是美元兑英镑和欧元分别下跌 10% 和 11%。梅耶说，“希望亚洲人能够加入，分担美元疲软的负担，但是，我们只看见欧元上扬，李代桃僵。”
不幸的是，欧洲眼下最不需要欧元升值。欧洲各国经济过去几年几乎没有增长，美国需求减弱将加大法、德等欧洲国家改善国内就业形势、提高利润的难度。尽管欧洲人特别不愿意承受美元下跌的大部分负担，但欧洲央行官员似乎也不大愿意干预外汇市场。我们有理由认为，美元在明年整个夏天仍然疲软。果真如此，航空公司和连锁酒店业也有可能将受到美国人赴欧洲旅行人数下降的打击。现在，巴黎丽嘉酒店（Ritz）每间客房住宿费已经从一年前的每晚 684 美元上升到每晚 802 美元。
斯诺和布什总统在公开场合都支持强势美元，但事实上两人对美元下跌似乎都没有感到不快，至少在目前是如此。这是因为，虽然美元疲软可能让美国选民感觉有些软弱，但却让美国产品在国外更加便宜，从而有助于处于困境的生产商进行竞争。全国制造商协会 2004 年 11 月中旬宣称“美元并不疲软，它还是过于坚挺”，认为美元只不过是在 2001 年和 2002 年初大幅走高后重新趋于平衡。与此同时，欧元和日元走强使得进口的吸引力下降，这将缓解格林斯潘所担心的 6,650 亿美元的贸易和投资流动不平衡问题（经常项目赤字）。
这是好消息。长期的前景可就更加不妙了。由于美国每个工作日大约需要 26 亿美元的海外资金用于削减经常项目赤字，格林斯潘说，“今后某个时间肯定会出现美元资产的增持需求下降的情况。这种情况表明，国际投资者最终将调整其积累的美元资产，从而提高美国削减经常项目赤字的成本，并使赤字越发难以维持。” 联邦储备委员会主席讲话通常语焉不详，他能这么说可算直白了。
这段话的意思是，我们无法长期这样下去。“联邦储备委员会已经清醒看到美国经常项目的问题。”摩根士丹利首席经济学家斯蒂芬8226;罗奇（Stephen Roach）点出了对美国经济的威胁: 低迷的储蓄率，预算赤字膨胀，每月 500 亿美元的商品和服务进口积习难改。罗奇说，“长期以来，我们的消费水平一直超出我们的能力。”
虽然外国投资者，特别是亚洲各国央行，近年来买进了越来越多的美国债务，但有迹象显示，它们可能正在变得愈发谨慎。拥有 1,100 亿美元外汇储备的俄罗斯央行已表示，它可能将这巨额现金储备中的一部分转变为欧元。拥有 5,230 亿美元外汇储备（其中多数是美元计价资产）的中国尚未丧失对美元的信心，但是北京可以容易地决定买进其它货币的资产，从而降低美元继续走低可能带来的风险。国外个人投资者已经减少了购买美国政府的国债。美国财政部最近的数据显示，在截至 2004 年 9 月份的 12 个月中，在购买美国股票和债券的外国投资者中个人投资者占 65%，低于 2003 年的 85%。罗奇说，如果外国买主还会继续把钱借给需要钱的美国的话，以美元计价 的投资贬值将导致这些外国买主要求更高的利率，这是不可避免的。罗奇认为，“我毫不怀疑美国将能为赤字提供足够的资金，只不过这将在对我们更加不利的条件下实现，利率将会变得更高，而股价将更低。”
其他的预测更为悲观。华盛顿国际经济研究所的 C8226;弗雷德8226;伯格斯坦（C. Fred Bergsten）预测，有可能出现美元崩盘、能源价格猛涨、利率飙升的全面危机局面，让人们重新回忆起杰拉尔德8226;福特担任总统时的滞胀情况。当然，未来的卡桑德拉（希腊神话中的女先知，能预卜吉凶，但人们都不相信她的预言─译注）多年来一直在谈论此类危险─2002 年 6 月，罗奇撰写了一份题为“美元崩盘将会产生何种后果？”的报告。虽然美元现在确实在下跌，但是标准普尔 500 指数 2004 年仍然上涨 7.8%，10 月份美国经济新增就业机会达 36.7 万个。此外，老牌观察家还记得 80 年代的悲观分子提出过什么样的警告，他们说里根时代的赤字将削弱美国未来的经济增长。当然，结果表明 90 年代的情况与此预测大为不同，这得益于提高税收、限制支出和经济增长等因素的综合作用，这种作用使得 1991 年 2,690 亿美元的政府赤字到 2000 年时变为 2,360 亿美元的盈余。这些悲观分子中有一位名叫皮特8226;彼得森（Pete Peterson），他现在又写了一本名为《财源耗尽》（Running on Empty）的新书，重弹赤字悲观论的老调。
那么，美元下跌真的只是令人一时担心的问题，对长期空头人士来说是又一次昙花一现吗？答案是否定的，尽管最悲观的预测可能不会成真。这是因为，虽然美元逐步有序下跌可能在短期内确实对经济有利，但促使美元下跌的因素确实值得担忧。罗奇说，“这种局面比 80 年代糟糕得多。”他指出，美国经常项目赤字相当于国内生产总值的 5.7%，这一数字到明年时将升至 6.5%－7%。他说，“这是 80 年代的两倍。”然而，自 2002 年年初以来，美元兑多种世界货币仅下跌 15%，还不到 80 年代中期跌幅的一半。
假设罗奇是正确的，美元还会进一步下跌，那么，关键问题就成了下跌是否将是经济学家和交易员所称的“有序下跌”。一个月中下跌 1% 可谓有序下跌，使出口商有时间调整并避免严重的经济损害。比如，在 1985－1995 年间，美元兑德国马克下跌超过 50%，促使德国汽车制造商将生产移至美国，并提高生产率。德意志银行的梅耶说，“只要变化是逐步发生的，公司就有能力进行调整。”
美元近期 3% 的跌幅正在趋向无序。这加大了股市和债市可能受到冲击的 风险，为了捍卫美元和避免通货膨胀，还必须大幅加息。这是一个恶性循环，就像泰国 1997 年和阿根廷 2001 年发现的那样，一旦发生就难以阻止。伯格斯坦谈到美元时说，“严重的硬著陆并非不可避免，也并非不可能。”他还说，美国避免这种情况的最佳办法，就是国会和布什总统提出一项削减预算赤字的可信计划。他表示，“还有时间避免这些危险，这应当是可行的，90 年代期间已经做到过。”
尽管布什和斯诺过去四年一直在谈论将赤字削减一半，但是国会不大可能愿意采取伯格斯坦主张的增加税收和削减支出的做法。最终，这意味著即使不发生伯格斯坦预言的末日式情景，美元也会有麻烦。这还可能使得近年来支撑美国消费者消费和经济保持增长的低利率寿终正寝。罗奇预测，基准 10 年期国债收益率明年将从 4.2% 升至 5.5%，短期国债收益率将升至 3%。这不仅意味著按揭和信用卡的付款额增加，而且对股市来说也是个不好的预兆，因为利率上升会打击收益，并使股市吸引力下降。罗奇说，最后的结果可能是明年的国内生产总值增长率至少下降半个百分点。
眼下，多数美国人似乎乐于从更具竞争力的贬值货币中获得好处，特别是几年前受到强势美元打击的那些地区。在纽约州布法罗，伊斯特曼机械公司（Eastman Machine）首席执行官罗伯特8226;斯蒂文森（Robert Stevenson）说，他的布匹切割机的海外销售额大增，“原先因为嫌贵而相当长时间没有业务往来的地方也提出了需求。”他说，最近几周他向韩国客户卖出了两台机器，每台售价为 10 万美元。就在 6 个月前，这笔生意还不可能成交。“因为美元下跌，他们省了 1.5 万多美元。美元下跌对我们很好。”
不过，现在很好的事情可能变得对于世界其他地方不是那么好，最终对美国来说也不是那么好─如果华盛顿不注意的话，如果美元的下跌不是逐步的话，如果外国投资者失去信心的话。在那种情况下，他们的选票将变得 重要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