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波涛汹涌的市场中,证券公司这只船一定要稳健,这样任何风浪过来之后你才能扛过去
文/本刊记者 杜 亮
《中国企业家》:刚刚开过的全国银行、保险、证券工作会议为2004年的金融改革定下了很重要的调子,因此有人形容2004年为中国的“金融改革元年”。作为一个业内人士,您怎么看?
范勇宏:这个会议首先给我的感觉是,整个金融改革已经从国家战略的高度提上了重要的议事日程。而且我发现这次改革最大的特点是企业内部微观层面的改革,就是让金融企业市场化、国际化。
去年中国人寿、中国人保上市,应该说拉开了整个金融企业内部改革的序幕。年底国务院做出决定,注资450亿美金给中国银行和中国建设银行,这个举动是相当大的。
《中国企业家》:具体到证券行业或者说资本市场的改革,我们可以看到,2月1日,国务院下发了“关于推动资本市场改革开放和稳定发展的若干意见”。
文件出台后,应该说在整个证券行业引起了很大反响。多数人对此评价非常高。
范勇宏:12年前,也就是1992年,国务院也下发过一个文件,是关于加强资本市场宏观管理的一个通知。那个通知下发之后,对资本市场的发展起了很大的作用。
但是12年过去以后,整个资本市场有了本质的变化,也遇到了很大的问题。所以今天国务院又发了第二个文件。
第一个文件主要讲管理,这个文件主要讲资本市场的发展。因为这两三年证券市场不景气,对很多人,包括很多投资者打击还是很大的,一多半的证券公司是亏损的。由于资本市场的不发育,带来了一系列的问题,一方面老百姓的钱大量地存在银行,另一方面企业又需要筹集资金,通过资本市场筹集资金的比例减少,更重要的是资本市场资源配置的功能,不能得到很好的发挥。所以我觉得这个意见,应该说是资本市场的一场革命,或者说是国务院发展资本市场的一个“白皮书”。
《中国企业家》:您最开始讲到2004年金融改革的特点是“企业内部微观层面”的改革,那么,从微观层面,我们发现,在其他很多行业,比如家电,IT等等,都有一批非常好的企业,但是在证券行业里,谁也不敢说哪家公司是特别好的。前一阵,就连南方证券这么大一家公司也倒掉了。
记得去年大家讨论“股市边缘化”的时候,天相投资顾问公司董事长林义相说过一句话,这个行业“有人在捞钱,有人在分钱,有人在送钱,有人在花钱”。股市好的时候,大家挣来钱就花了分了,没有形成一个利润积累的机制。不知道您怎么看这个事情?
范勇宏:可以说,十年前在这个行业当中存在的一些问题,我讲的是企业内部管理的问题,过去走过的一些弯路,可能到现在有的还在走。我一直在想,这个行业成熟需要多长时间?需要5年,10年,还是更长时间,我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
《中国企业家》:您觉得问题出在什么地方?
范勇宏:我原来是建行的,后来去了证券公司,现在做基金管理公司。三种不同的金融企业都做了,感受到了它们的差异。
我觉得最重要的可能是一个“证券文化”的问题,每一个行业都有一个行业的问题。
证券业,目前中国现阶段还是一个“靠天吃饭”的行业。股市好的时候,也就是牛市一来,营业部一开,钱就过来了,每天十几万块钱就进来了,赚钱很容易。这导致行业缺乏忧患意识。
再一个就是经营的短期化。国有企业经营短期化在证券这个行业是非常突出的。好的时候是这种文化,不好的时候呢?只能大量地裁减人员,只能降低工资,再就是悲观地唠叨,然后再推动国家出台什么利好政策。好的时候赚了钱,为什么不积累?如果稍微考虑长远一点,积累一些东西,考虑将来怎么发展,这个就好办了。所以这种“证券文化”,在管理方面来讲,尤其在内部的风险控制方面来讲,一直不是很健全。
其实,有些证券公司出一些问题,几乎都是自营上出现问题,在投资上出现问题,在内控上出了问题。挪用了客户的保证金,然后做自营。相信自己的水平很高,能赚很多钱,而恰恰又都是在这上面栽了跟头。那么这里头核心的问题,还是一个内控制度问题、风险管理的问题。
《中国企业家》:您刚才说证券文化,这个证券文化我理解是否就是一个只顾赚钱的“文化”?
范勇宏:任何一个企业都要赚钱,但是“证券文化”除赚钱之外,我认为应该体现一个长期稳健的理念。因为证券行业和银行、保险公司不一样。银行、保险企业更安全一些,证券企业在资本市场这个平台上,平台是不稳定的,像大海的波涛一样,你想安静,下面的水还不安静呢。那么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你自己随波逐流的话,自己不控制风险的话,可想而知你在冒多大的风险。所以在这个波涛汹涌的市场中,证券公司这只船一定要稳健,一定要平稳,这样任何风浪过来之后你才能扛过去。如果自己轻飘飘的,在证券市场这个浪潮中肯定会受到巨大的冲击。
所以我提倡的“证券文化”,应该是一种健康的、稳健的、理性的、长期发展的文化。
《中国企业家》: 刚开始您谈到今年的金融改革的形势,大家对资本市场未来发展都很乐观。那么在这种情况下,会不会形成新一轮的盲目扩张,大家不顾自己的实际情况,不顾外部和内部制度的约束,违规操作,埋下“失败的种子”。
据我观察,每一次证券市场从高峰往低谷走的过程中,就会有大的券商倒掉。
范勇宏:我觉得应该全面地、正确地理解这九条意见。这些意见是影响中国资本市场发展的长期措施,都很好。但是,我们也必须清醒地看到一个什么问题呢?就是落实这个政策,落实这个措施需要时间;股民、投资者的信心的恢复也需要一个很长的时间。
所以希望意见出台以后股市暴涨,这是不现实的想法,一定是一个长期的过程。
意见的出台,对中国证券市场发展是一个难得的历史机遇期,如果能够抓住这个机遇的话,同时吸取过去在发展过程中轻管理的教训,对行业今后的成熟都会很好的。如果又是市场机会来了,头脑发热了,那么过去企业犯的一些错误,也难免重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