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消除与铃木的不和谐关系，促使福特迅速中国化，将决定长安集团近期在中国汽车工业的权重
文/本刊记者 刘 涛
“如果国家把政策放开，有几个企业能像现在这样做下去，而且做成跨国公司？我们在珠江三角洲、长江三角洲的企业，有几个有自己的品牌？”
长安汽车（集团）有限公司虽然至今仍被排在中国汽车界的“三大”、“三小”之外，但尹家绪却底气十足。自从1998年尹家绪担任长安汽车董事长兼总裁以来，长安汽车产销量从不足10万辆，迅速攀升到2003年的41万辆；从微车行业的第四名，成长为仅次于一汽、上汽、东风之后的中国第四大汽车制造集团。其2003年的总收入达到203亿，汽车部分的利润为18亿，比2002年增长50%。2001年5月，“长安”品牌汽车被国际汽车权威网站Oica.net评为世界品牌汽车第20位，是中国国产汽车品牌第一次入围。
按照尹家绪为长安集团制定的“三步走”计划，2002至2005年，汽车产销量达到50万辆，销售收入达300亿元；2006至2010年，汽车产销量达到100万辆，销售收入达到600亿元-700亿元；2011至2020年，汽车产销量达到300万辆，销售收入达到1200亿元以上。
不过，对雄心勃勃的尹家绪来说，“三步走”计划是不掉队的指标概念；在产品结构上，则是如何使长安之星稳步持续领先面包车市场，如何化解铃木的不悦做大经济型轿车，如何与福特携手推出适合中国的高档轿车；当然，还有如何推出自主品牌的轿车。
所有这些都是尹家绪与长安集团的紧迫课题。其中，尤其以消化和铃木的不和谐关系、促进福特迅速中国化为重中之重，也是长安集团挤入中国汽车第一阵营的中短期利器。
铃木与长安裂痕
长安与福特的合作恰逢其时，但在这家合资公司正式向市场发力之前，尹家绪首先要化解铃木对这一合作的不满。2002年9月26日，长安汽车（000625、200625）发布公告，称截至9月23日，公司第二大股东日本铃木已减持公司B股达61366700股，占公司总股本的5.003%。
实际上，几乎是在2001年4月长安宣布与福特合资的同期，铃木已经开始减持长安B股股份，到2002年铃木只持有长安汽车不到5%的股份。分析人士认为，福特击败通用与长安成立合资公司，作为“通用系”的铃木公司在长安汽车中的发展空间必然受限，铃木与长安多年的婚姻已经出现裂痕。
铃木更希望长安的第二个合作伙伴是与其在同一体系内的美国通用汽车公司，而长安汽车早年也确实和通用就合资的可能性有过深入接触。据知情人士透露，2000年，通用汽车总裁瓦格纳曾四下长安，一心要将长安纳入囊中，希望能完成上汽与长安一个长江头、一个长江尾的布局。但由于谈判期间，上汽集团将长安的竞争对手柳州五菱列入自家体系，长安据此认为上海方面缺乏合作诚意而终止谈判。作为国泰君安研究所长期研究汽车业并特别关注长安汽车的分析师，张欣的判断是，“长安与福特的合作必然面临铃木与其关系冷淡的威胁。铃木在减持长安股份的同时，已经调整了其在华战略。”
2001年，铃木汽车株式会社社长铃木修与长安的直接竞争对手昌河集团达成意向，扩大与昌河的合资范围，同时引进更多车型。昌河集团董事长杨金槐公开表示，铃木与昌河已建立了21世纪的长期战略合作伙伴关系，要使昌河铃木的汽车产品系列化。
对铃木来说，调整在华战略是不得已而为之。在此之前它曾以各种方式向长安施压，希望能阻止长安与福特的结盟。尹家绪至今还清楚地记得，一次铃木与福特的来访人员入住在重庆的同一家酒店，双方在大厅相遇时那种剑拔弩张的场面。“我们和日方在北京、重庆、日本不停地吵，不下5次，铃木甚至让日本驻华大使馆写信给重庆市政府表示抗议，并请了律师准备向我们提起诉讼。”在尹家绪看来，谁也不能阻止长安做大，而且长安与福特的合作和铃木之间并没有根本的利益冲突，双方的车型是互补的。“铃木在国际上非常有特色，它是长安的老师，我们尊重它，”尹家绪说，“但老师不是老子，我们之间不是绝对服从关系。长安汽车要做强、做大，必须迈出与福特合作这一步。”
尽管合作中出现不和谐，但长安铃木在销售上还是在节节攀升，2002年、2003年连续居国内经济型轿车销售第二位，与第一位的天津汽车的市场份额已经接近（参见附表）。
与此相映的是，长安铃木年产10万辆的生产线已经超负荷运转。为改变这一局面，20万辆生产能力扩建工程正在分两期紧张进行当中，预计在2007年全面完成。此外，一个崭新的经济型轿车平台计划在2004年下半年投放市场，并与日本铃木公司一起在全世界同一时间推出。此举至少说明，长安集团与铃木间虽有不和谐，但和解的空间还是有的。
长安福特如何本土化？
2003年10月17日，福特汽车公司董事长兼首席执行官比尔·福特在北京宣布：福特公司及重庆长安集团将会在未来的几年中共同投资10亿至15亿美元，把长安福特目前年产2万辆轿车的生产能力提高到15万辆。同时，将会与长安福特合作建设第二个轿车厂和一个新发动机厂。而11天后，长安汽车2003年第三季度季报预计长安福特2003年将可能亏损。1月5日，在重庆长安汽车总部，尹家绪证实了长安福特2003年亏损的消息。
长安福特2003年的预亏，再次引起了业界对福特汽车在中国进展缓慢的质疑。福特汽车上世纪70年代初就开始与中国接触，直到2001年4月才宣布与长安成立合资公司，投资总额仅9800万美元，和通用汽车在上汽通用项目上一次豪掷15亿美元相比，显得很是小气。在福特决定在华增资之前，先后传出了德国大众和美国通用分别在华增资30亿欧元和20亿人民币的消息，同时还有戴姆勒－克莱斯勒投资10亿欧元，与北汽福田合作。当通用、大众、本田等国际巨头的各类车型迅速分食中国市场时，福特2003年才推出自己在华的第一款轿车。
不过，尹家绪看来，长安福特并不像外界想像的那么糟。一方面，按照国际标准，长安福特历时18个月便建成全新的厂房已相当不容易，而且新厂是在铲平了一座高23米的山之后建成的；另一方面，长安福特力求准备充分之后才推出新产品，如嘉年华下线时它的国产化率便超过60%，嘉年华的零部件大多来自重庆零配件供应商。此外，近年来福特汽车正处在多事之秋：轮胎召回事件使福特元气大伤，比尔·福特接任总裁后重新审视其前任在全球的各项投资，中国的投资步伐相对迟缓可以理解。
在引进车型的选择上，长安福特2003年的表现同样差强人意。第一款下线产品嘉年华，源自3年前福特在印度生产的“爱康”，该车只在印度生产和销售，并不是福特车系中最先进、最时尚的产品。相比之下，丰田的威驰、威姿，本田的雅阁、飞度，大众的宝来、波罗，一汽大众的奥迪A6、A4等，越来越趋向于和世界同步。业内专家认为，欧版嘉年华对中国福特来说也许是更好的选择，无论是技术先进性还是工艺质量，‘欧版’均要先进得多。随后上市的蒙迪欧售价28.5万元，尽管在欧洲屡屡获奖，但由于采取进口原件组装的方式在重庆生产，在中档轿车中其价格偏高已是不争的事实。对此，尹家绪表示，2003年蒙迪欧计划产销量4000辆，而且生产线是完全新的，配套体系还没建好，所以定价较高，但当年11月底4000辆已全部售完，说明市场还是接受的。
在营销网络的建设上，福特同样十分谨慎。在福特看来，投放新品之前应首先建立起完整的销售网络及售后服务体系，为此嘉年华3次改变投放市场的时间表。到2003年上半年，长安福特只在全国18个城市选择了26个经销商，除了北京、上海、广州外，原则上一个城市只选定一个经销商，而且全部要求严格达到4S店的标准。长安福特副总裁邹文超坦承，2003年上半年长安福特营销网络的建设没有跟上产品投放的速度，福特品牌也没有原本想象的那样被消费者广泛认知。2003年6月，长安福特负责营销的美国副总裁易人，目前其全国经销商已达60余家。
对于长安福特2003年留下的遗憾，尹家绪了然于胸：“2004年长安福特在市场营销方面要更加结合中国的实际情况。实际上，在中国很多合资公司的销售总经理，最后还是要由中方担任，但也是在吃了一些亏、经历了一个过程之后才实现的。”
按照长安福特的计划，2004年嘉年华与蒙迪欧总产量将不低于6万辆，销售收入在90亿元左右，同时将继续引进三款车型。尹家绪认为，福特已经与长安成为战略合作伙伴，一旦福特想通了在中国怎么做，福特并不缺有竞争力的轿车。“福特的水星、美洲豹、路虎等所有车型最终都会进入中国。”尹家绪说。
地处西部多山的重庆一直被外界看作是束缚长安福特发展的不利因素，张欣就认为，“长安所处的地理位置决定了福特在中国难以快速发展，因为运输成本降不下来，长安福特的产品就很难在价格上形成优势，而中国的轿车市场价格始终是竞争的第一利器。”对此，尹家绪并不认可：“长江水运很便宜呀。”
不认可是一回事，悄悄改变则更符合尹家绪的作风。2003年10月，尹家绪悄然抵宁，参加旗下的南京长安汽车有限公司与美国福特轿车的合资谈判。据悉，长安福特未来10亿-15亿美元的投资，很大一部分要用在其第二轿车工厂的建设上，且新工厂的地址选在了东南重镇—南京。此前，尹家绪已经提出“东进北退”战略，把南京作为长安向东发展的一个重要基地。2000年，长安汽车集团与南京微型汽车厂进行资产重组，联合组建了南京长安汽车有限公司。目前该企业年产量已经由当初的5000辆扩大为5万辆，预计今年突破８万辆。2003年1月22日，长安收购了南京金蛙车辆股份公司后，在南京溧水开发区征地2000亩，着手打造长安在南京的第二个基地。
据透露，美国福特已经与南京长安草签了合资备忘录，将利用溧水金蛙原生产基地生产中高档轿车。
未掀开的底牌
难以形成自主品牌，可能是中国汽车领袖们心中永远的痛。对此，做军工出身的尹家绪警惕性似乎更高些。
4年前，尹家绪下决心与意大利、德国顶尖的汽车设计、发动机设计公司进行合作。先是以外方为主，长安先后派出30多名技术人员参与到项目中，通过全过程的参与，逐步了解产品的开发流程，逐渐承担越来越大的开发工作量。
2003年9月23日，长安汽车海外技术分中心暨长安汽车股份有限公司驻意大利代表处正式在都灵市成立。据介绍，目前长安已经在海外联合开发了4款新车型，第一款车将在明年一季度推出，该车具有自主知识产权；第二款车预计明年年底推出；第三款主要由长安方面牵头，承担50%以上的开发工作。此外，与德国开发的发动机项目，长安方面也承担了一部分工作量。
“这几年，我们一直咬紧牙关进行着自主开发的探索。刚开始时心里没底，不知道这条道路能否坚持走下去，当第一款自主品牌诞生时，我们才看到了一点光明。”尹家绪说，“由于我方人员的参与，我们的开发成本大大降低，一个新车型的设计，耗资还不到1000万美元。”2003年11月，长安推出了与意大利设计师Raimondi共同设计的CM7“镭蒙”乘用车，但尹家绪表示，应该说长安只拥有“镭蒙”的产权，还不是知识，在未来的CM8、CM9上，长安将真正做到拥有产品的自主知识产权。
尹家绪向《中国企业家》透露，2004年第一季度，长安将在北京车展上推出一款拥有自主知识产权的7人座MPV多功能车，但其底盘为轿车底盘。“我们现在不想和福特直接冲突，但这款车外型一变就是轿车，”尹家绪说，“目前这款产品已经在澳大利亚、北欧等不同气候地带进行试验。”
2002年及2003年经济型轿车中各品牌市场份额
生产企业 品牌 03销售量（辆） 份额 02销售量（辆） 份额
天津汽车 夏利 96180 84741
威姿 6668 0
小计 102848 20.67% 84741 26.47%
长安铃木 奥拓 61302 48823
羚羊 38716 16195
小计 100018 20.10% 65018 20.31%
东风悦达 千里马 43934 1871
悦达 7074 18497
小计 51008 10.25% 20368 6.36%
吉利汽车 豪情 32281 27332
美日 20742 15917
优利欧 14835 3432
华普 6477 2145
小计 74335 14.94% 48826 15.29%
哈飞 赛马 20339 7139
路宝 7225 0
百利 5483 4131
小计 33047 6.64% 11270 3.54%
比亚迪 福莱尔 21253 4.27% 16941 5.29%
奇瑞 QQ 25185 0
风云 45930 50155
小计 71115 14.29% 50155 15.56%
昌河 北斗星 36429 21018
爱迪尔 2078 0
小计 38507 7.74% 21018 6.58%
江南 奥拓 4359 0.88% 0
贵州 云雀 1144 0.23% 1775 0.55%
合计 497634 100.00% 320112 100.00%
数据来源：全国乘用车市场信息联席会秘书处月度交流快讯
印象
白发与激情
文/本刊记者 刘亚洲
48岁的尹家绪的梳理整齐的白发，很容易给人留下深刻印象。
稍加交谈，就能体会到尹家绪温静外表下的激情。而谈起汽车，这种激情经过白多于黑的头发的过滤，来得更加激烈。没有什么能遏制尹家绪将长安汽车连拉带拽，冲向中国汽车工业第一阵营的激情。132年前，长安集团的名字叫上海洋炮局，创始人是中国洋务运动创始人李鸿章。长安集团如今唱的厂歌，1932年由郭沫若作词、贺绿汀作曲。尹家绪承认，这样的厂史，让他的激情中充满民族情怀，这也是他和长安集团人一定要造有独立品牌汽车的源泉。
不过，尹家绪很好地驾驭了自己的激情。当外界纷纷指责福特的中国策略失误时，尹家绪更愿意从小福特出山后福特的全球投资策略变化角度来理解。尽管做大长安福特是长安集团跻身中国汽车第一阵营的最重要条件之一，但尹家绪更愿意福特自身发生良性变化，而不是他来指手划脚。如果不是长安集团跻身中国大企业的客观需求，他可能不会与福特联手，而做可能伤害“老师”铃木的事。这样的选择不符合尹家绪和谐生存环境的处事风格。
尹家绪一度对海尔集团CEO张瑞敏很钦佩，曾与夫人一起到过海尔，向张瑞敏请教过。后来，在国家行政学院大企业领导人学习班上，尹家绪曾听过张瑞敏讲课。在回答“海尔的负债率是多少时”时，张瑞敏以他特有的方式说：“负债率很重要吗？”尹家绪不肯说那件事对他的影响，只是说目前对GE前CEO韦尔奇有兴趣，但也没有认真研究过。
在尹家绪办公室座位后面，摆放两件长安产品模型：一件是长安作为兵器生产企业，在建国50周年时生产的一种高炮；一件是长安作为汽车生产企业，跑赢中国面包车市场的长安之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