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打击欧元会像前两次一样,通过在欧洲周边地区发动战争来制造欧洲的不安全因素,打得国际资本调头流回美国
文/王建
在《美元贬值将推动亚洲国家加速整合》(见《中国企业家》2005年第2期),我论述了美元危机的不可避免。由于美联储不断加息,可能导致房地产市场崩溃,美元危机已经逼近了。
2002年以来,欧元对美元取得强势,与其说是欧元走强,不如说是美元走弱。因为国际资本对美国资本市场不断增高的风险感到恐惧,开始逃离美国,才导致了欧元走强。由于东亚的资本市场池水太浅,只能容纳少部分国际资本,所以如果美国的资本市场因为房地产泡沫崩溃出现再次剧烈动荡,国际资本的主要流向还是欧洲。
欧盟的“虚拟资本主义化”
从长期看,塑造强势欧元是欧盟主要国家的既定方针。
欧盟搞经济货币联盟,搞欧元,目的是为了提高对美、日的竞争优势。1992年以来,随着冷战结束,出现了全球范围内的产业资本大转移。欧盟通过经济整合能打击美、日,但对付不了中国这样的发展中国家。今年6月10日,欧盟与中国经过艰苦谈判,终于达成了限制中国纺织品进口的协议,但是又立即引发了欧盟内部的争端,由于大量已经到港的中国纺织品受新协定限制,不能摆上欧盟各国的货架,部分北欧国家如德国、荷兰、丹麦、瑞典等强烈要求修改这个新协定,而部分劳动密集型产业比重高的南欧国家如意大利、法国、西班牙等国,却坚持要履行新协议。有人把这场争端形容为是欧盟国家的“南北分裂”。
欧盟各国围绕是否应对中国输欧纺织品设限的争吵,其实质是欧盟国家还要不要全面保持欧盟产业竞争力的反映。德国是欧盟中最强大的国家,去年再度蝉联世界出口冠军,贸易盈余高达1580亿欧元,但即使强大如德国,去年对中国的贸易还是有115亿欧元的逆差,而整个欧盟对中国的贸易逆差则高达780亿欧元。从欧亚间不断扩大的逆差看,欧盟内的产业整合也被来自中国等发展中国家的廉价产品所阻断,想从振兴物质产业中夺取全球优势的打算就成了泡影。可以预计,未来欧盟的内贸率也会像北美自贸区一样,出现停滞和下降趋势。法、荷公投失败是因为民众没有从经贸与货币整合中得到实惠——不是原来的打算不好,而是世界变化了。欧盟痛定思痛,会反思为什么强势美元会给美国带来好处,而却给欧洲带来痛苦,结果是最终也会走上与美国相同的虚拟资本主义道路,把物质产业向中国等发展中国家转移,而转向生产金融产品。否则欧盟就没有前途。
如果欧盟也开始走向虚拟资本主义阶段,则从目前金融市场的健康程度看,其资本市场的发展空间就比美国有利得多。例如,欧盟各国的居民储蓄水平远高于美国,欧盟各国股市市值对GDP的比率普遍低于100%,而美国则超过200%,欧盟国家的资产泡沫低得多。因此相对于美国,欧盟将很容易创造资本市场的繁荣。
美元的崩溃会导致欧元走强,正是欧洲与美国争夺世界货币霸权的好时机。欧盟贸易既然已经有80%以上在内部进行,与美元区的贸易大约仅占欧盟国家全部贸易的10%左右,美元的崩溃不会给欧盟经济带来太大的震撼。因此不论是从经济还是从政治角度看,欧盟都不可能出手挽救美元。实际上,在即将到来的美元危机中,即便欧盟什么都不做,由于美元的崩溃,世界货币霸权也会自动易手到欧洲,这是目前“美弱导致欧强”逻辑的延续。
能够毁掉美元的是亚元
前面的分析已经说明,美元危机是催生亚元的强大动力。在美元危机中受损害最深的美国以外的经济体,是属于美元区的东亚各国和地区,而东亚的内部贸易正在高速发展,所以一旦出现美元危机,东亚各经济体出于自保,会使创建东亚经贸联盟和亚元的工作提速。而如果出现了东亚经贸联盟,乃至亚元,东亚地区的“美元区”就将不复存在,战后长达60年的美元货币霸权就会被最终动摇。因为,一方面东亚由于摆脱了对美元的依赖,美元的外汇储备需求必然大幅度减少,因此向美国的商品净输出也会大幅度减少,使美国的贸易逆差失去其主要来源,美国依赖海外供给实现的“需求主导型”经济繁荣就会结束;另一方面,东亚地区巨大的美元储备会被抛向国际货币市场,对美元崩溃形成新的摧毁力。所以,“能够毁掉美元的是亚元”。
欧元所获得的世界货币霸权只能是暂时的,因为美元崩溃会导致亚元迅速登上历史舞台。而对欧洲来说,其贸易的主体在欧洲,并有东欧国家的廉价商品来支持西欧的虚拟经济,不像美国那样高度依赖东亚的贸易逆差。因此,亚元的产生并不会对欧盟生存产生重大威胁。如此看,虽然美国必然要打压欧元,但欧盟却没有打压亚元的必然性,更不会与美国联起手来打压亚元的诞生。所以在美元崩溃后,世界不会再重现二战后单一货币霸权的形态,而是会形成欧元、美元与亚元三大货币圈。
我们可以给未来的这场巨变勾画出一幅图景:首先是美国由于房地产市场泡沫破裂引发国际资本逃离和美元贬值;然后是欧洲在国际资本大量流入后欧元大幅度升值;接下来美元的崩溃又导致了亚洲经贸联盟和亚元的诞生;最后是美元货币霸权的终结和世界进入美元、欧元、亚元三足鼎立的时代。
美国会允许这种局面出现吗?
美再次酝酿打击欧元?
如果美国已经没有保卫美元货币霸权的经济手段,那么只有战争一条途径。
美国不可能用战争手段打击东亚,因为东亚是美国商品贸易逆差的主要来源地。美国会用政治、军事与外交手段拉拢、分化、阻碍东亚地区的经济整合,会用台海问题、朝鲜半岛问题,以及中日东海油田问题等等来做文章,不断制造东亚地区的安全紧张形势和政治分裂,但不会用军事手段打烂这个地区。这不符合美国的经济利益。
由于东亚地区是“美元区”,如果没有美元危机,东亚地区的经济整合特别是亚元的诞生,本来会是一个渐进的过程。因为东亚各国和地区从自身利益出发,也不希望美元崩溃。但是如果出现美元危机,东亚的经贸整合与亚元就可能出现突变性进展。所以对美国来说,当务之急还不是阻断东亚地区的经贸整合,而是在发生美元危机的时候,如何防止国际资本流向欧洲,防止欧元做大做强,这样就会使美欧矛盾空前尖锐起来。
但美国也不会以军事手段直接打击欧洲,因为美国要的是国际资本,打烂了欧洲,庞大的欧洲国际资本的价值形态就没有了物质形态的根基,美国还是什么也得不到。与二战前不同,当代战争的目的已经主要不是为了改变物质财富的流向,而是为了改变价值财富的流向。
科索沃战争是虚拟资本主义时代,美国为了维护自己的货币霸权,对与自己争霸的另一种货币——欧元进行的第一次军事打击。1999年初,欧元正式启动,一开始就先声夺人,对美元上涨到1:1.19,以后稍有回落,但仍维持在高于美元的水平上,而恰在此时,美国及其所领导的北约发动了科索沃战争,使欧洲的安全形势发生变化,由此使欧元对美元的比价一路急跌,最低时曾跌至0.8:1。2003年3月爆发的伊拉克战争,是美国用战争手段对欧元的第二次打击,再次阻止了欧元对美元的强势。
所以,美国还是会像前两次打击欧元运用的方式一样,通过在欧洲周边地区发动战争来制造欧洲的不安全因素,打得国际资本调头流回美国。美国目前正在利用伊朗核问题制造对海湾地区再次用兵的借口,已经在伊拉克派有大量驻军,并且不断扬言要将其原有的核战略,修改为“先发制人”的进攻型战略。因此可以预计,一旦美元出现危机,国际资本开始大量逃离美国,就到了美国发动第三次打击欧元战争的时候了,而且这场战争的烈度,会比前两次打击欧元战争的烈度都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