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三个人，影响了一个年轻人的财富观、人生观——这是这个充满中国特色机遇时代很多财富神话的一个侧影
文/本刊记者 刘建强
白衬衫，长裤，热情坦率的笑容，从外表上看，江南春与一年前相比没有什么变化。但是正如他赞叹2001年底的陈天桥一夜成名一样，江南春创立的分众传播已于不久前在纳斯达克上市，公司市值近7亿美元，而他本人也成了公众瞩目的财富新贵。
尽管江只有33岁，类似的财富神话可能也已经不能引起更新一代中国人的惊奇。在纽约按响开市铃声之后，外国记者问江：为什么你会这么幸运？江南春回答：只要是生活在今天的中国人，都是幸运的。他对这个机会层出不穷的时代充满感激。
相同的故事也曾在丁磊、李彦宏、陈天桥等人身上发生过，因为遇到一些人、碰撞出了一些特殊的想法，于是成就了在这个充满中国特色机遇时代很多的财富神话。中国人称对一个人有重大帮助的人叫“贵人”，而三个人在不同场合和时间的出现，影响了这个叫江南春的年轻人的财富观、人生观，也改变了他的命运。生活的可爱之处在于它比想像中的要精彩得多。
老麦：人生三段论
“对我影响最大的人……”江南春在认真考虑，“肯定不是经常碰头的人……”
麦帕特里克·J·麦戈文（Patrick J.McGovern）是江南春第一个要讲的人。他把这位IDG（国际数据集团）的创始人称为“老麦”。
1996年，江南春创立的永怡传播为IDG在中国所投资的如《计算机世界》、《中国计算机报》等媒体代理华东区的广告，因此有机会认识了富有传奇性的麦戈文。说起老麦，江南春的语气近于崇拜，当年他陪着老麦一起在黄浦江的游轮上会见各色人等的时刻成为让他愉快的回忆。
老麦经常说的话是，一个人一生中要做三件事：一件感觉自豪的事，一件有趣的事，一件对社会有益的事。在江南春看来，老麦1964年创立IDG，把它做成了全美500家最大的私营企业的前50位，这已经足以让他感到自豪了。同时，老麦的年龄差不多是江的一倍，却酷爱探险。江说，一个商业巨子，驾着私人飞机去北极探险，这是真正去寻求生活的某种意义和境界。“如果是别人，他会想，我何必去做这件事呢？”老麦曾给江南春打电话，说自己的飞机又装满了油，要启程了。由此，江南春认为，王石等国内企业家所做的登山、航海运动并不是做秀：“有几个人敢置自己的性命、财富于不顾去做秀？我想他们是真正地热爱，把它视作人生的组成部分。”
老麦最让江南春敬佩的是他对慈善的态度。“他是一个大的慈善家。慈善家并不仅仅是捐一些钱，而要看他是否发自内心。我想老麦在内心觉得慈善与事业成功是同等重要的一件事。”江说，很多富人都捐款，但并没有太多人把这看作他人生完美的一个组成部分。“你创造财富，然后用这些钱来干嘛？你去探险，实现自己的梦想，让自己觉得快乐，这无可厚非。但更重要的是，当你用财富去帮助那些弱势群体的时候，财富就是一种更大的力量。”
麦戈文的“三段论”对江南春影响很深，融入了江的人生观念中。江文科毕业，对人生和命运有着繁复的思考，而老麦的想法让他觉得人的一生其实就这么简单，你只要照着去做就行了。“这三件事从自我实现到对社会有所贡献，综合体现了一个人对创造价值的渴望。”江南春认为，人生观就是人对死亡的观念，在短暂的生命中创造价值，做好这三件事，面对死亡就会从容、安祥、无畏。“我觉得老麦已经把人生上升到了无憾的境界。”
分众传播也已经能使江南春感到自豪，但却不是那么有趣。与老麦相比，他没有去探险的勇气。他曾多次说过自己以后要去做编剧，把大学时代所写的剧本搬上银幕：“那个阶段的作品质量还不错。”对于慈善，江南春自认还不能像老麦一样付出那么多时间和精力，首先还是要把企业做好。有时候，公益广告和商业广告有所冲突，江总是会去和客户协商，所以在分众的显示屏里，你经常可以看到小到节水节电大到发展教育、抵抗灾难（如SARS）等宣传。
熊晓鸽：“分众”启蒙者
前不久，江南春去长沙拜会客户，在飞机上碰到了熊晓鸽。“这是一个我一直视作老师的人。”与老麦的人生哲学不同，熊晓鸽带给江南春的，是关于“分众媒体”的启蒙。
熊晓鸽是IDG亚洲区总裁，江南春跟他打交道的时候较多。“很多人都跟我讲过，说他是中国最成功的媒体投资人。”江南春记得，当年IDG投资《时尚》杂志的时候，该杂志一年的利润是500万元。“怎么作价呢？按我的想法，4000万元，8倍，应该很高了吧？”但是熊晓鸽的答案是2亿人民币。当时国内时尚类杂志已经有五六种，江认为已经很多了，因为那时候广告少。熊晓鸽的看法是：中国此类媒体的高端市场还没有人涉足，发展空间巨大。“事实证明他的判断都是对的。”
在上个世纪90年代中期能有人给自己讲媒体的发展趋势是“分众”，江南春觉得很幸运。熊晓鸽代表IDG在中国投资了众多的诸如《计算机世界》、《中国计算机报》,《IT经理世界》等IT媒体，他多次对江南春讲过如何使这些同一领域内的媒体做到差异化、错位竞争：有给经销商看的，有技术类的，有大众类的，等等。“他很精细地给我们讲媒体的细分过程。现在听起来已经不稀奇了，可是在1995年、1996年，那是非常新鲜的。”熊的国际背景使他能够站得更高看待国内市场，这对江南春触动很大。“这等于是在你刚加入广告媒体业的时候就种下了这种观念的种子，10年来一直萦绕在心里，而且你看到市场确实是沿着他的思路在变化。”
江南春还看到，作为风险投资者，熊晓鸽对投资对象的真诚帮助。他会为他们出谋划策，双方的关系是真正的合作伙伴。“我原来作为个体户，想的是如果引进投资，会丧失控制权。”熊的做法改变了江南春对风险投资的态度，这也是分众传播在短短几年内对软银、高盛等众多投资公司敞开怀抱的原因之一。
听过熊晓鸽讲“分众”概念的不止江南春一个，江南春把它变成了自己的生意。
陈天桥：找到自己的跑车
“天桥是开着法拉利跑车的，而我们都是在大巴上挤着。”
2000年年底，江南春认识了陈天桥，为盛大代理广告。当时，互联网企业普遍把网络仅仅当作一个虚拟社区，还未找到有效的赢利模式。通过与陈天桥聊天，江南春发现陈是一个对自己从事的行业有非常深刻理解的人。“他的理解力超越一般人。”江说，当时的陈天桥想的是创造出卡通形象，让它在网上跟人一起生活，这样陈就可以最终出售卡通形象及其衍生产品，使之成为人们喜闻乐见的品牌。江说，并不是因为陈天桥今天做得这么成功他才这么说，事实是江当初同时代理很多网络公司的广告，但没有人像陈天桥一样不停地寻找新鲜的商业模式，尽管有关那个卡通形象的想法最终没有如愿实现。
2001年年底的一个晚上，江南春跟陈天桥在一起喝茶。陈天桥很兴奋地给他讲当天晚上有11万人同时在线玩盛大代理的韩国《传奇》游戏。江南春与陈天桥不同，对网络游戏没有兴趣，但他对陈所讲的这种商业模式带来的可观收益感到吃惊：盛大代理《传奇》仅仅两个月已经收回成本开始赢利。陈天桥给江南春讲网络游戏的光明前景，它为什么是一个巨大的产业，以及当初自己把仅有的30万美元押到《传奇》上的冲动——那只能支持两个月。“我本来也是喜欢表达的，但那天晚上基本上没讲过话，一直在听。”回到家里，已经是凌晨1点多钟，受到刺激的江南春把能够记忆的陈天桥的话都写在了日记本上。
陈天桥引发了江南春对于商业模式的思考。通过分析，他发现世界上的企业分成四种：传统的以性价比为核心竞争力的企业，重视成本管理，比如GE，沃尔玛；以微软、索尼为代表的技术型企业；出售知识产权的企业，比如迪斯尼、时代华纳；最后是像戴尔一样的企业，创造了崭新商业的模式。2002年，江南春开始思考自己的公司如何能够成为第四种企业。
老麦说过“媒体的利润来自想像”，江南春认为，陈天桥就是那种想像力惊人的家伙。“我们在没有空调热得要命的大巴里挤来挤去不停与人搏斗的时候，他却在寻找跑车。他情愿花很多力气去找。我们好不容易把别人挤下车有了一块儿属于自己的地方，觉得这就是我们的核心竞争力了。”当年，江南春做的永怡传播定位于IT经验与广告经验的结合，他认为自己就能成为IT领域最大的广告公司。事实上他做得也不错，只是他偶尔向大巴外一望，看到一个叫陈天桥的人驾着一辆跑车正从自己身边扬长而去。
事实上，在很多人眼里，现在的江南春驾驶的也是一辆跑车。
江南春与陈天桥同是浙江籍，自小在上海长大，同是1973年出生，都属牛，都出身文科。“人们在一个时代当中悟到的东西有相似性，但天桥领悟得特别快。他是金牛座的，确实很牛。”
“在想像面前，利润率是不平等的。”江南春总结道。
父亲：烦恼皆因强出头
如果说江南春的父亲对他有过影响，那也是负面的。“我父亲总是打击我。”江的父亲是一位审计师，推崇稳健、平淡的生活。他经常对儿子说：“烦恼皆因强出头。你不具备这个能力，却老想达到某个高度，所以你会活得很累。”直到如今，他对儿子的人生观念还是不大认同。
小时候，江南春给家里搬煤饼，如果请人用车推回来，就要花1毛钱。为了给家里省下1毛钱，江南春用桶分五次把煤饼搬回了家。他对改变自己的环境有着坚定的信念。“我父亲没有强烈的向上、扩张的欲望。”与父亲相比，江的母亲的人生态度倒是更积极一些。或许是对父亲不断打击的逆反，江南春总在想方设法显示自己的能力。在大学竞选学生会主席，他把演讲稿背了“一两百遍”。他上大学没有花过家里一分钱。1993年，他通过拉广告，当家教，年收入已有5万元。“这在当时很多啦。”
2005年7月14日，在纽约，江南春按响了开市的铃声，分众传播在纳斯达克交易。那时候，是否有人看见他背后站着三位无形的“精灵”？就像江当年的一位大学同学（新近被江从日本邀回到分众工作）的日本妻子所说：“我不知道他是干什么的，只通过听他说话，就知道他做什么事情都能成功。他是一个有光环的人。”该女士是NHK资深记者，“阅人无数”。
铃声响过之后，江南春用英文做了演讲。稿子是他自己写的，事先背了二十多遍。“如果用中文，就需要翻译，那么多媒体在场，效果肯定不好。”江南春自称英语不佳，但还是亲自撰写了演讲稿——别人写的更难背。
一年前，江南春曾说，到了35岁的时候，自己要离开企业，去写剧本、拍电影。现在，他把这个时间推迟到了40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