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南充商业银行引资的模式是否可以成为今后中国更多城市商业银行的范本？
文/本刊记者 胡海岩
当国有商业银行在世人瞩目中渐入佳境的时候，在中国银行体系中被列为“第三梯队”的城市商业银行也在以自己的方式谋求资本结构上的突破。
7月8日傍晚，一场境外金融资本入股国内城市商业银行的“联姻”仪式在北京人民大会堂举行，引资的主角是名不见经传的南充市商业银行。这家银行以增资扩股后10%和3.3%股份的代价，获得德国投资与开发有限公司（简称DEG）和德国储蓄银行国际发展基金（简称SIDT）300万欧元和100万欧元的入股承诺，以及由德国储蓄银行国际合作基金（简称SBFIC）提供的技术援助。按中方的说法，这是中国第一家成功引进国际战略投资者的二级城市商业银行。
7月9日上午，在北京国际饭店，联姻不足24小时的南充市商业银行与德方新股东就参股及技术援助的后续步骤进行谈判。尽管双方合资合作的细节仍需进一步确认，但大的障碍业已排除。
南充市商业银行引进外资的成功也许让其它亟待充实资本的城市商业银行看到了新的希望。今年，中国银监会下达“生死令”，要求在2006年底前，绝大多数城商行资本充足率要达到8%。然而严峻的现实是，直到2004年底，全国112家城市商业银行的总体资本充足率仅为1.36%，相反不良贷款率高达11.7%。那么，南充商业银行引资的模式是否可以成为今后中国更多城市商业银行的范本？
不可复制的引资故事
这显然是一场地位悬殊的“联姻”。
尽管在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金融研究所做的2005年中国城市商业银行竞争力排名中，南充商业银行位居全国112家中的第19位，在西部地区更排进前三名，资产质量名列西部地区首位。但这家位于中国西南腹地、由当地十家城市信用社组建的城市商业银行，从2001年12月27日成立至今不过3年半的历史，注册资本只有1.007亿元人民币，略高于中国城市商业银行1亿元注册资本的最低门槛。
然而此次参股南充市商业银行的DEG则已有43年的历史，是德国最大的政策性金融机构——德国复兴信贷银行的全资子公司，股东是德国联邦政府和德国各州政府，资本金高达6亿欧元。DEG自1985年进入中国，已为30个项目提供融资，总投资超过1.8亿欧元。另一外资股东SIDT是一家德国中小金融机构的联盟组织，总资产超过33000亿欧元，占德国中小企业贷款市场40%-48%的份额。
为了寻找“匹配”的外资机构入股，南充商业银行此次引资的财务顾问——天华通宝投资顾问公司副总裁马天骄形容自己就像推销员一样，几乎接触了所有类型的国际金融机构。从花旗和汇丰这类金融巨头，到美国中西部的小银行，再到香港本土银行，以及世界银行旗下的国际金融公司（IFC），最后才找到对投资中小金融机构有兴趣、与IFC性质类似的DEG。
外资参股中国银行业大致可以分为两类：一是财务投资，二是战略投资，最终都以利润最大化为追求目标。对于此次DEG和SIDT参股，南充市商业银行董事长黄光伟认为是战略投资，外资投资方将向其提供长达5年的技术支持。“实际上DEG的最大收获在签约仪式上已经体现出来。”黄光伟认为，“通过投资南充市商业银行，DEG在中国监管机构眼中的地位得到空前提升。的确，7月8日出席签约仪式的中国银监会副主席唐双宁第一句话就是：“我并不是所有银行引进外资的签约仪式都会出席的。”
“这是一个不可复制的引资故事！”南充商业银行此次引进外资的财务顾问——天华通宝投资顾问公司副总裁马天骄直言不讳地说。可以作为佐证的是，DEG北京代表处首席代表Markus在签约仪式之后即向记者肯定地表示，将不会再参股南充市城市商业银行这样的小银行了。“我们不可能同时参股十家小银行，下一步将会参股成熟一些和大一些的银行了。”
自1999年国际金融公司以1.62亿元人民币入股上海银行至今，已有上海、南京、西安、济南、北京和杭州等6家城市商业银行获得外资参股，不过这6家城商行都位于直辖市或者省会城市；另外，除西安深居西部之外，其它城市皆分布在东南沿海地区。而在全国总共112家城市商业银行中，这6家银行的竞争力几乎都位列前10名以内。很显然，好银行会被外资越挑越少，剩下的绝大多数城市商业银行怎么办？
民营资本：曾经沧海
得不到外资青睐的城市商业银行，或许只能求助国内民营资本。
在南充市商业银行的增资扩股计划中，面向现有股东和其它民营企业的资金募集计划将近1.7亿元人民币。黄光伟对《中国企业家》表示，引进国际战略投资者是该银行增资扩股计划的一部分，吸引国内民营资本参股的也在同时进行。整个增资扩股计划完成后，南充市商业银行的注册资本将从现在的1.007亿元人民币增加到3亿元。预计整个增资工作最快将于9月底前后完成，届时外资和民营资本都将到位。
从目前南充市商业银行的股权结构看，国有股占22.17%，几家民营企业持有61.2%股权，自然人持股占1.63%，股权结构比较分散。代表国有资本的财政部门的股东分散在市县区三级里，所有股东均不超过10%。黄光伟指出，在增资扩股完成后，银行的股权结构将发生比较大的变化。届时国有股将下降到8%左右，外资占13.3%，其余80%的股权中，民营资本将占70%左右，另外10%左右的股权为内部职工股，主要由管理层持股。同时，单一股东不会超过10%。
“我们选择民营资本入股的标准，一是看企业的资金实力，二是看企业能否为银行提供更多的帮助，此次增资扩股计划中，民营资本和外资入股的价格是一样的。”黄光伟说。尽管黄光伟并不愿意透露民企参股的细节，但一个更为普遍的事实是，在德隆集团崩溃之后的一年多来，曾经对入股甚至控股城市商业银行趋之若骛的民营资本传出了越来越多退出金融的消息。
自2004年7月开始，方正集团先后从成都市商业银行和岳阳市商业银行撤资，海星集团退出西安市商业银行，而一直怀有金融梦想的海航也在去年宣布“退出金融”。
类似一幕于南充市商业银行也有某种程度体现。2004年初，四川省工商联曾经筹划联合四川省内大型民营企业，成立四川西部发展投资有限公司。该公司一度呼之欲出，据有关媒体报道，它在当年3月就将注册成立，资本金5-8亿，计划有选择性地参股四川省内成都、乐山、德阳、泸州、攀枝花、绵阳、南充、自贡等8家城市商业银行。这家投资公司试图寻求对银行的控股或者相对控股，一旦时机成熟时，再把这些银行重组整合成一个大型的区域性商业银行。
然而这家试图整合城市商业银行的民营企业在去年的宏观调控风暴掀起之后，工作就基本停滞下来。南充市商业银行正是这家公司当时的一个考察对象。
四川工商联负责筹备的这家民营投资公司的刘藏泰坦言，对于民营资本来说，城市商业银行并不是最佳的投资方向，主要原因就是企业不能控股。
谁为城商行脱困买单？
中国的城市商业银行是为化解原城市信用社的金融风险而组建的。自1995年开始，国务院要求撤并城市信用社、组建城市合作银行（后都改称为城市商业银行）时，允许地方财政以一部分预算资金参股城商行，入股的最高比例为总股本的30%。同时，还规定单个企业入股比例不得超过总股本的10%，个人不超过2%。于是就形成了地方政府相对控股和事实上的“一股独大”地位。
尽管近年来，银监会一直强调城市商业银行股权结构向分散化发展，但在今年上半年国务院研究发展中心金融研究所对中国东、中、西部地区20个城市商业银行的调查结果中，目前各地方政府在城市商业银行的平均直接持股比例仍然高达24.2%，如果再加上地方政府通过其它企业或机构间接持股的数量，地方政府对城市商业银行仍拥有绝对控制权。
这份调查报告指出，中国城市商业银行的股权结构不尽合理的3个主要表现：一是地方政府对城市商业银行参与过度；二是股权过于集中于一个或几个大股东之手；三是国有企业或国有控股企业所持有的股权比重也很大，而真正关心银行生存和发展的私有企业、自然人以及外资股东所持股份比重并不大。
刘藏泰认为，民营资本进军银行业的需求和动机不外乎两个，一是获取长期回报即股利，二是满足短期融资需求。对于城市商业银行的大股东——地方政府来说，更乐于把民营资本的进入视作一笔扶危解困的“善款”，而非前来接管的舵手。而在民营资本一方，面对城市商业银行不大好看的资产质量，倘不能获得控股权或经营权，是不会轻易出手的。
实际上，商业银行并不属于利润丰厚的行业，因此，具有产业背景的民营资本进入银行业，让监管层最为担心的，是这些民营资本的目的主要是为了“贷款方便”。
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金融研究所的调查报告还指出，城市商业银行已成为中国发生关联贷款问题最为严重的一类银行。关联贷款主要有两种：一是向当地政府和地方国有企业提供超量的授信额度；二是由大股东向关联企业或关联企业集团提供的关系贷款。对于前者，监管层试图通过地方财政逐步退出的办法来解决；而对于后者，由于监管层害怕民营资本短期行为严重，把银行变成圈钱工具，所以严格限制企业入股比例，乃至禁止民营企业控股银行。
中国银行业监督管理委员会银行监管二部主任南京明近期曾经表示，允许民营企业参股城市商业银行获得投资分红利益，但企业不能对银行控股经营，银行股东持股超过5％须经银监会审批。
银监会有关官员向《中国企业家》透露，银监会一直在鼓励国内外的国家性银行和民营企业对城市商业银行进行投资。但是产业资本与金融资本结合，由前者控制后者，是不符合银行监管要求的。企业控股经营银行业务，对企业本身发展也是不利的，在世界上也没有成功的案例。从长期来看，中国城市商业银行可以通过吸纳公众基金来扩充资本金。
对于民营企业退出城市商业银行，这位官员认为，主动退出是“值得肯定的”。刘藏泰告诉记者，如果民营资本控股经营的目的不能达到，要想吸引它们入股必然需要地方政府给予优惠政策。数据显示，2004年，各地方政府为化解城商行风险投入的资金总额高达233.64亿元，其中弥补财务亏损19.86亿元，剥离不良资产50.07亿元，置换不良资产163.71亿元。“但政府是不可能完全将历史包袱承担下来的。”刘认为。
“政策限制多，投资风险大，回报低。”刘藏泰说。所以现在民营企业入股城市商业银行的心态只能是“看情况”。
外资参股城市商业银行一览
银行名称 外资入股时间 外资方 入股比例 入股金额
南充市商业银行 2005年7月 DEG 10% 300万欧元
德国储蓄银行集团 3.3% 100万欧元
杭州市商业银行 2005年4月 澳洲联邦银行 19.9% 6.25亿元人民币
北京市商业银行 2005年3月 荷兰ING集团 19.39% 17.8亿元
IFC 5% 4.47亿元
济南市商业银行 2004年11月 澳洲联邦银行 11% 1700万美元
西安市商业银行 2004年10月 IFC 2.5% ——
加拿大丰业银行 2.5%
南京市商业银行 2001年 国际金融公司 15% 2700万美元
上海银行 1999年 IFC 5% 1.62亿元人民币
2002年4月 IFC 13% 9.16亿元人民币
汇丰银行
上海商业银行（香港）
资料来源：《中国企业家》杂志根据公开资料整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