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京东方、TCL、联想、中海油、海尔，这些中国各自行业领域的“标杆企业”近几年相继走上了海外并购扩张之路。特别是近1年来，随着联想vsIBM、中海油vs优尼科等几起针对欧美著名跨国公司、标的额巨大的海外并购案例的出现，不论是国内企业界，还是国外企业界，都在惊呼：中国企业的海外并购热潮正在到来。
很多人把目前中国企业的海外并购“热潮”与上世纪80年代中期，日元被迫大幅升值后，日本企业的疯狂海外扩张行动类比，并指出，中国企业的海外并购存在相当大的风险，甚至可能导致中国重现日本当年泡沫经济破灭的景象。那么，如何认识中国企业目前的海外并购扩张“热潮”？它与日本当年的海外扩张有何异同？
7月初，在山东威海，应邀出席2005年东亚投资论坛的日本大和证券SMBC株式会社执行董事佐治大佑和日本国际贸易促进协会第一副会长高垣佑就此接受了《中国企业家》杂志的专访。
“中国企业海外并购热仅仅是个开始”
《中国企业家》：中国企业的海外并购热潮是近两年才出现的事情，加上国际社会在人民币汇率调整问题上对中国频频施压，使人很自然地把中国目前的海外并购扩张热潮与日本在日元升值后的大规模海外扩张相联系。在您看来，两者之间的差异在哪里？
佐治大佑：日本经济在战后实际经历了两轮的高增长以及与之相应的海外扩张热潮。第一轮发生在50-60年代。这一阶段，日本充分利用廉价劳动力，以加工贸易的形式把大量商品“倾销”到国际市场。到了80年代初，日本已经在许多关键性领域取得优势地位。由于日本国内市场渐趋成熟，国内制造成本大幅度上升，加上国际贸易壁垒的压力，许多企业已开始寻求海外投资办厂。不过这一时期，日本企业的并购式海外扩张并未形成气候。第二轮的大规模海外扩张实际上出现在日元升值之后。
日本企业的海外并购在日元升值后有一个突然增加的趋势，但并不是说海外并购是从这时开始的，实际上这个过程是一直持续的。而中国的人民币汇率虽然近几年也面临国际社会要求升值的巨大压力，但至今尚未做出调整。所以我理解，中国海外兼并、并购热潮，应该和日元升值前日本企业海外扩张（包括并购）阶段对应，目前仅仅是个开始。
《中国企业家》：按照您的划分，中国企业目前的海外并购热潮与处在同一时期的日本企业有什么共同特点？
佐治大佑：日元升值前日本企业的海外扩张要么是大企业，要么是小企业。当然最引人注意的还是大企业。它们“走出去”的目的是获取品牌、技术或渠道。这和中国企业目前海外并购扩张的情况非常类似。
《中国企业家》：日元升值是否给日本企业海外并购热带来了决定性影响？
佐治大佑：日元升值确实是当年日本企业海外并购突然增加的一个重要原因。打一个简单的比方，百货商店里本来100元可以买到的东西，突然有一天起50元就可以买到，你想会出现什么情况？假如人民币升值，中国企业难免会面临同样的局面。当然，也有其它一些背景和原因。但它们不像日元升值是突然出现的，而是持续积累的。
首先，企业群体结构发生了变化。正如前面所指出的，以前日本的海外扩张要么是大企业，要么是小企业，而当一些小企业迅速成长起来后，中型企业的数量和规模扩大，成为一个显著的群体，这批企业也有了海外并购的要求。第二，并购投资基金的增长。以前日本企业国际并购的资金很多是临时性的，现在有专门的投资基金为企业安排并购。第三，政府通过一些法律制度的变革，鼓励企业进行海外并购。
此外，在日元升值前，日本经济正处在从高速增长阶段进入稳定增长阶段的过渡期，GDP每年实现5%的增长，十年的高速发展期积累了大量的现金和资本，使得企业有充裕的资金到海外寻找投资机会。
高垣佑：一个国家的经济发展到一定程度后，在吸引资本流入的同时，相应会有一部分资本输出。企业海外并购是一个国家经济实力达到一定程度时的表现。
人民币升值与日元升值
形式应不同，影响有差别
《中国企业家》：日本在日元升值后，产生了泡沫经济，到90年代初泡沫破裂，导致国内经济出现长期衰退。很多人担心，中国经济在人民币升值后也会产生类似的情况。对此您怎么看？
佐治大佑：实际上，日本战后经济的恢复和增长主要得益于加工贸易，日元突然升值后，日本的出口受到了剧烈打击。为了维持增长，日本企业就需要在国外建厂，这也是刺激国际并购大幅攀升的一个重要原因。我认为，目前人民币升值可能会和日元升值采取不同的策略。日元在1985年《广场协议》后有一个持续升值的趋势，但人民币升值可能是小幅且不持续的，会是一种理性的升值，不像当年日元在混乱局面下被压迫而不得不升值。因此，人民币升值对中国经济的影响，应该不会重现日本当年的窘况。但具体影响程度如何，目前还不好断言。
《中国企业家》：人民币升值和日元升值的国际影响有什么差别？
佐治大佑：80年代初期，由于日本企业的出口给美国带来很大冲击，美国对日本经济是怀有很深的敌意的。《广场协议》，实际上就是美国要打掉日本企业的出口竞争力，对于中国来说，在这方面也要多加小心。不过中国与日本不同的是，虽然当时日本的出口给美国带来很大冲击，但日本国内的外商投资很少，而现在中国出口的一半都是由三资企业带来的。所以中国的出口若受到打击，影响的不仅是中国，还包括这些三资企业的出资方所在国甚至包括进口方所在国。
中国企业“走出去”
是对，是错？
《中国企业家》：中国和日本的国情有一个很大的不同，就是中国国内的市场非常大，外国对华投资也非常多。因此，有一种观念认为，中国企业在目前连国内市场还没有完全占领的情况下就“走出去”，好像没有必要。
佐治大佑：这种疑问，在美国也曾经出现过。一些人认为，美国有这么大的市场资源，干嘛要“走出去”呢？但需要正视的是，经济全球化的趋势正在以超乎人们想像的速度发展，地球已经变成“地球村”了，在这样的背景下，那种固守国内市场的思路就显得越来越不合时宜了。
另外，一个国家的企业要不要“走出去”，还要看这个国家是怎样规划自己的GDP规模的。如果只是希望GDP排在世界前十位，那么经济活动局限在一个国家或地区之内是可能实现的，但是如果要想使经济总量进入世界前四、五名，则必须通过参与国际经济大循环才能实现。
高恒佑：对于日本当年的海外并购热，舆论至今颇有微辞，主要是因为日本投资者发动了几起后来被证明是失败的不动产收购案，但这只是局部情况。从整体上看，如果没有经历这个阶段的海外并购，日本经济不会这么发达。海外并购会对企业发展起到很大促进作用：并购成功后，企业利润会增加，提供更多的职位，同时促进日本整个国家经济的发展，政府税收也会相应增加。
《中国企业家》：对于中国企业目前的海外并购热潮，你们有什么忠告？前景会怎样？
高恒佑：中国企业一定要谨慎，进行严格、彻底的调查后，选好项目，再进行海外并购。不要像当年日本企业那样，在不熟悉当地市场和投资回报预测不准确的情况下，一窝蜂似地进行海外投资。
佐治大佑：我认为，中国的企业文化和社会文化是非常适合展开并购的。在日本需要经过十年时间才能完成的跨国并购历史，在中国五年就可以完成。可以预见，中国企业跨国并购的发展势头很快就可以追上日本，中国企业将迎来一个国际并购的黄金时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