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这家为承担“注资两行”使命而成立的国家公司，运转18个月以来，一直在悄无声息地扩张着
文/本刊记者 胡海岩
这是一家相当不透明的公司。它位于北京金融街平安大厦七层，但是却找不到任何牌匾，只有电梯口的指路牌上显示走廊尽头的8间办公室属于“中央汇金投资有限责任公司”；公司没有前台，甚至直接闯进去也不会有人阻拦，但紧闭的房门和朦胧的落地玻璃窗凸显神秘。
然而，就是这家为承担“注资两行（工行和建行）”使命而成立的国家公司，运转18个月以来，一直在悄无声息地扩张着。6月14日，银河证券将获汇金公司注资的消息得到证实。至此盘点，汇金公司将触角已然伸向多个金融领域，通过600亿美元外汇储备和部分贷款资金控股或参股数家金融企业构建起了一个“金融控股公司”的框架。
一个疑问随之而来，中央汇金公司正在改变它成立时的“特殊目的”吗？它又要朝哪里去？
仍存争议的定位
2003年12月16日成立的汇金公司是经国务院批准组建的国有独资投资公司，代表国家对中国银行和中国建设银行等重点金融企业行使出资人的权利和义务。
目前汇金公司由国务院国有独资商业银行改革领导小组指挥运作。据中国人民银行有关人士透露，汇金公司是金融稳定局的“窗口”——有关金融稳定的行政性措施是由金融稳定局制定并执行的，而市场化的措施则是由中央汇金公司来操作。因此，可以说，汇金公司是国务院维护金融稳定、防范和化解金融风险的一个“工具性”公司。对于汇金公司的定位，还有另外一种解释。公司成立之初，国家外汇管理局新闻发言人对它的职责是这样阐述的：用外汇储备向试点银行注资不是财政拨款，而是一种资本金投入。中央汇金投资公司作为出资人，将督促银行落实各项改革措施，完善公司治理结构，力争使股权资产获得有竞争力的投资回报和分红收益。
“究竟是维护金融稳定、具有政府性质的机构还是对外汇储备保值增值负责、高效运用外汇储备的投资机构？”国务院研究发展中心金融研究所副所长巴曙松对《中国企业家》表达了他的疑惑。他指出，对于汇金的定位，目前决策部门和学界还没有达成共识，汇金公司正在这两个完全不同的方向上左右摇摆。
而汇金公司副董事长汪建熙则认为，两个目的完全可以兼而得之。在接受有关媒体采访时，汪建熙解释称，虽然汇金公司采取了公司形式，但却是一个非营利机构，基本职能是代表国家行使出资人职能，主要从事问题金融机构的处理。“当初中央成立汇金公司而不是金融国资委，正是为了更有效地体现在产权明晰的前提下推进公司治理。但这并不妨碍汇金在履行大股东职能方面表现得逐渐强势。”
事实上，从最初设立的目的来看，汇金公司以外汇储备向国有银行注资主要是基于维护金融系统稳定的考虑。今年早些时候，前任外管局局长兼中央汇金公司董事长郭树清曾指出，外汇储备有两个职能：一个是维护国际收支平衡，应对国际危机；另一个是维护金融系统稳定。
然而，对于收益和回报，汇金公司似乎也抓住不放。这在《中国银行、中国建设银行公司治理改革与监管指引》第十六条规定就有体现：“两家试点银行股本净回报率2005年度应达到11%，2007年度应进一步提高到13%以上，确保注资的效果和获得良好回报”。
而汇金公司管理层时下正忙于审议这两大银行2005年的预算，尤为看重的是股本回报率和资产回报率，以求实现股东利益最大化。
“注资中行、建行可以看成是投资行为，因为注资时两家银行已经是很干净的银行，肯定会有不错的投资回报。”巴曙松对《中国企业家》表示。事实也是如此，以建行为例，根据毕马威会计师事务所的审计报告，2004年建行税前利润达502亿，比上年增长34%，汇金公司去年可以分得的利润超过400亿元人民币。
不过，从2004年9月17日建行股份公司成立以来，汇金公司只拿走了27.9亿元的分红，而且2005年上半年的应分红利也要留在建行。这些分红将作为再注资，用于核销成立建行股份公司前的损失；如果再结合最近汇金公司向高风险券商注资等一系列措施来看，汇金的救助色彩依然浓厚。
巴曙松指出，如果是以金融稳定目的而成立汇金公司，就需要寻求一个投资“边界”。“要厘清什么是宏观风险？什么是微观风险？”他认为，不能所有企业都救助，否则汇金公司又会成为一个救市基金，从而引发道德风险。而如果汇金公司是对外汇储备保值增值性质的投资公司，则必须考核其投资收益，并向公众披露。
汇金投资路线图
尽管定位仍存争议，但汇金公司并未停下扩张的脚步。目前汇金公司的投资已经涉及三大国有商业银行（中国银行、中国建设银行、中国工商银行）、一家股份制商业银行（中国交通银行）、两家大型券商（银河证券、中金公司）和一家投资金融性资产的全资子公司（建银投资）；而已向有关部门申请并翘首等待汇金注资的名单上更有光大银行、华夏证券、南方证券、国家开发银行等众多金融机构。
2003年的最后一天，即汇金公司注册成立后第15天，中央宣布通过汇金公司向中国银行和中国建设银行注入450亿美元外汇储备作为两家银行的资本金。这是汇金的第一笔投资。其中汇金公司向建设银行注资225亿美元。注资之前，2004年9月，中国建设银行进行股份制改革，分立为中国建设银行股份有限公司(建行股份)和中国建银投资有限责任公司（建银投资）。后者主要是从建行剥离出来的非商业银行资产，总资产约207亿元人民币，其中还包括原中国建设银行持有的中金公司43.35%的股份。
在对建设银行225亿美元注资中，直接注入建行股份的金额为200亿美元，股份比例为86.128%；另外25亿美元则注入了建银投资，而后者再以此25亿美元向建行股份注资，从而拥有建行股份10.653%的股份。这样，汇金公司通过注资建行不仅绝对控股了建行股份和建银投资，还间接将中金公司收至麾下。
同时，汇金公司以另外225亿美元注资中国银行，成为其惟一股东。
半年后的2004年6月，汇金公司悄然向当时正在进行财务重组的交通银行注资30亿元人民币。据中央汇金公司副总经理李笑明当时表示，“入股交行的资金是以负债的方式取得的，并不是国家外汇储备，中央汇金公司的注册资金没有任何变化。”
在交通银行香港上市之后，中央汇金投资有限责任公司持有6.68%的股份，排在财政部、汇丰银行、全国社会保障基金理事之后，成为交行第四大股东；其所持股份转为H股，可在一年后上市流通。
今年4月，中央继续通过汇金公司向中国工商银行注资150亿美元，与财政部分占50%股份。
期间，有关汇金公司注资动向的传闻也不时传出。据内部消息称，光大银行已暂停从去年下半年开始的增资扩股工作，转而寻求国家注资，希望从汇金公司获得100亿元人民币。此外，国家开发银行也向中央提出希望得到汇金公司200亿美元的注资。
6月，正值内地证券市场在股权分置改革中风雨飘摇之际，汇金公司的触角再次扩展到证券行业。14日，国有独资券商——银河证券证实获得汇金公司注资，据称总金额约60亿元左右，汇金公司将在银河证券完成股份制改革后成为大股东。
等待注资的券商还不止这几家。银河证券获得注资后，其他国有独资证券公司也开始跃跃欲试，比如科技证券等。此外，汇金公司还很有可能联袂进入正在进行重组的华夏证券，向华夏证券注资40亿元人民币；中信证券也可能通过向汇金公司定向发债的方式获得收购华夏证券的资金。而有关建银投资将入主重组南方证券的消息更是在坊间流传。不过，除银河证券外，汇金公司会否注资上述券商，目前还不能证实或证伪。
除了以外汇储备或贷款方式获得资金向金融机构注资外，汪建熙曾在今年5月时公开透露，将会有一家金融集团的国有股权划转到汇金公司，不过他没有透露具体公司名称。
汇金公司，中国淡马锡？
一系列的注资行动让人眼花缭乱，那么汇金公司到底将朝何处去？
目前中国的国有资产管理体系大致可以分为三个层次：第一层次是代表国家行使所有者职能的各级国有资产管理委员会；第二层次是直接持有国有企业股份并能对公司治理结构有重大影响的投资实体，这些实体包括国有资产授权经营公司、四大资产管理公司等。第三层次是进行具体经营的大量的国有企业。按照这一分法，汇金公司当处于第二层次。
北京师范大学金融研究中心主任钟伟对《中国企业家》表示，汇金公司应该被界定为具有政府背景的、纯粹的控股公司：只负责控股、派出股东，不从事商业经营，在其他很多国家都允许这种政府公司存在。按照钟伟的理解，目前的汇金公司已经初具“淡马锡”的模样。
新加坡淡马锡金融控股公司是上世纪70年代成立的、拥有20家大型“与政府有联系的企业”的股份的投资公司，占新加坡GDP的12%。淡马锡管理的市值达550亿美元，每年的经营费用不到3000万美元。从淡马锡公司的股权结构上看，财政部拥有100％的股份，但从其30多年的运作来看，颇令政府满意。
钟伟认为，随着近一年来的投资扩张，汇金公司已经转向为一个纯粹的投资控股公司。未来的中央汇金，应该定位为管理部分外汇储备、国有银行等在内的国有金融资产的、高度市场化的金融控股公司。“不过，目前的汇金公司不论采取何种定位，都需加强透明度，披露公司章程和资产负债表等关键信息，并确立必要的法律地位。”
汇金公司投资的企业
投资对象 金额 目前所占股比 资金来源
中国银行 225亿美元 100% 外汇储备
建设银行 200亿美元 86.128% 外汇储备
交通银行 30亿元人民币 6.68% 贷款
工商银行 150亿美元 50% 外汇储备
建银投资 25亿美元 100% 外汇储备
中金公司 - 通过建银投资持股43.35% 外汇储备
银河证券 约数十亿 再贷款
资料来源：《中国企业家》根据公开资料整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