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韩国即将成立管理部分外汇储备的“韩国投资公司”，这一消息有何深意？
文/本刊见习记者 胡海岩
日益增加的外汇储备成本困扰着储备总额已超过2.45万亿美元的亚洲各国央行。美元汇价跌势难止，使得坐拥大量美元资产的亚洲各国央行进退两难——倘减持美元，无疑会加剧美元贬值的进程，这些国家将“自食其果”；而倘若亚洲各国央行继续吸纳美元，压抑本国货币升值，势必陷入“积重难返”的困局。
最近一个月内，外汇储备资产位居全球第四的韩国拿出了外汇储备资产投资调整的整套方案，试图提高外汇储备的投资收益，摆脱困局。其中，最有深意的举措是：韩国国会批准设立“韩国投资公司（Korea Investment Corp.）”，管理该国部分外汇储备资产以提高投资回报。这家将于2005年7月1日成立的国有企业初步注册资本为1900亿韩元（折合1.89亿美元）。韩国央行计划让其管理170亿美元的外汇储备资产，条件是央行能够随时抽取资金。韩国财政部也打算将30亿美元委托给韩国投资公司管理，用于投资海外房地产、衍生金融产品及其它资产。
那么，韩国投资公司的成立对包括中国在内的亚洲高美元储备资产国家将产生何种影响？
亚洲国家的共同困境
截至3月15日，韩国央行共持有2068.2亿美元的外汇储备，其中60%～65%的外汇储备是美元资产。目前韩国外汇储备资产排在日本（8406亿美元）、中国（6099亿美元）、中国台湾（2466亿美元）之后，位居第四。韩国同时还是美国国债的第五大购买者。1997年发生的亚洲金融危机曾经使得韩国的外汇储备几乎“见底”——最少时仅39亿美元。从2000年开始，随着韩国经济的复兴，其外汇储备呈迅速增加的态势：2001年9月达到1000亿美元；2003年11月升至1500亿美元；2005年初则突破了2000亿美元。
如果说前几年韩国外汇储备的增长主要是靠金融改革和国际收支的改善，那么近两年则主要是由于美元持续走软。作为一个“出口依赖型”的国家，为了顶住韩元对美元的升值压力，保证本国出口，韩国货币当局在汇市上不断抛售韩元，购进美元，导致外汇储备不断攀升。与此同时，在本币升值的预期下，个人和企业将外汇兑换成本币的意愿增强，进一步提高了韩国的外汇储备。由于韩国货币当局不断投放韩元购进美元，使基础货币量不断扩大，从而造成了通货膨胀的压力。为此，韩国同步采取了发行“通货稳定证券”（类似于中国央行发行的票据）的手段回流本币，但也带来了财政利息支出较重的负担。
韩国央行公布的最新数据显示，在3月初韩元兑美元扬升至7年来最高点后，韩国政府于3月上半月动用超过30亿美元的资金干预汇市，买进美元，阻止韩元过快升值，以至于韩国的外汇储备在这15天内增加了46.6亿美元。
韩国央行面临的困境，与包括中国在内的其它亚洲国家有着惊人的相似。
“美元过去3年的连续下跌令这些亚洲国家损失惨重，但亚洲各国央行对外汇储备的细小动作都将引起汇市进一步动荡，这在一定程度上缩小了其调整外汇储备的空间。”一位中国银行外汇分析师向《中国企业家》杂志记者表示。
2月份，韩国央行向该国议会提交的一纸报告就在国际外汇市场掀起了巨大波澜。报告称，韩国央行将增加对高收益非政府债券的投资，如金融机构发行的票据和资产担保证券，并将其资产分散至多种货币，如提高对澳元和加元等计价资产的投资。消息一出，美元对30多种主要货币迅速下跌：兑欧元跌到了近6个月来的低点，兑韩元更是下探至1997年11月以来的最低比率。报告引起的巨大震动让韩国央行始料未及。第二天，韩国央行即紧急宣称并没有出售美元资产的计划，也无意调整外汇储备组合。此前，俄罗斯曾于去年11月底宣布可能会在外汇储备中增加欧元资产，也使美元大受打击。
此间外汇分析师指出，设立韩国投资公司有可能是韩国政府在试探市场的反应。在操作思路上，韩国投资公司开始可能仍以美元计价的资产为主，但是对美国国债的投资比例将会下降。“考虑到资产流动性的问题，公司债将会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韩国的“一揽子计划”
尽管遭遇“意外之挫”，韩国并没有停止调整外汇储备系统的步伐。除了前面提到的拟成立韩国投资公司的举动外，3月下旬，韩国央行还抛出了增加外汇储备利润计划的另外5大操作思路：
扩编加薪——改组外汇储备管理部门，计划将该部门员工由目前的66人扩编至100人以上。除此之外，还预备给从事外汇管理的职工加薪，使他们享有比央行一般员工更好的待遇，并计划从海外招聘英才。
技能培训——从今年起，每年公派五六名外汇管理人员去高盛、摩根大通等国际著名资产管理公司接受培训。过去2年半以来，韩国央行已派出9名员工去这两家公司学习。韩国央行一位官员指出，要使他们的外汇管理人员达到和国际著名资产管理公司员工一样的水准。
投资更多资产——韩国央行发布声明称，央行将一如既往地关注资产的流动性及安全性，但同时准备把庞大的外汇储备投资于更多资产以实现收益最大化。不过，鉴于一月前的教训，韩国央行官员特别强调，不准备调整美元在外汇储备中的比重。韩国央行并未透露将通过哪些币种或金融工具来提高外汇储备的收益。
设立新的机构——韩国财政经济部计划成立一个独立的政府机构，负责部分外汇储备的投资工作。
提供国内贷款——韩国央行国际部负责人还表示，韩国政府将考虑使用外汇储备为国内支柱产业和新兴行业提供贷款。“这是一项长期的计划，而且只有在外汇储备过分膨胀以及得到韩国全体民众的同意下才会考虑实施”。
“一揽子计划”出台后，韩国总理李海瓒还公开表示，政府将鼓励外汇储备投资海外并着重培养并购等各种金融活动的从业人员。他认为，韩国外汇储备今年年底可能达到2200亿美元－2300亿美元。“持有过量的外汇储备会有副作用，因此应该考虑如何处置这些资金。”
业内人士认为，韩国这套计划的核心，短期看是提高外汇储备收益，长期看则是想合理减持外汇储备持有量。据韩国央行官员称，韩国外汇储备的利润率达6%-7%，与其它国家的央行相比，其外汇储备的获利能力已经相当出色了。不过，由于干预韩元升值支出成本的影响，加上全球利率的走低，韩国央行预计2005年将连续第二年出现亏损——其去年的亏损为1500亿韩元。这正是在外汇储备增加、基础货币投放增多背景下，韩国央行“对冲”操作带来的另一“负效应”。
中国面临的压力和选择
中国的外汇储备位居全球第二，其承受的压力，显然比韩国更大。
目前，中国内地实行强制结售汇制度，出口及外商直接投资所得的外汇，相当部分须卖给国家，成为官方储备；但另一方面，随着外汇管制的放松，企业和居民持有的外汇也越来越多——这些外汇存放在商业银行里，成为银行持有的外汇，有别于官方储备。
目前中国的外汇储备占GDP的38%，而且从宏观经济形势看，今年仍免不了大幅增长。相比之下，以8406亿美元的外汇储备居于全球第一的日本，去年外汇储备仅小幅增长，相当于2004年国内生产总值的3.7%，内部吸纳消化应该不成问题。而中国去年的外汇净流入达到GDP的12.9%，仅次于马来西亚的16.1%（但马来西亚的经济开放程度更高，因而其承受的压力也小于中国）。
据业内人士介绍，中国外汇储备的投资对象，主要是固定收益的债券。虽然中国从不公布外汇储备的具体资产组合、利息收入等要素，但央行将大部分外汇储备投资于美国国债（国库券）是不争的事实。中国社科院金融研究所所长李扬曾估计，美国国债的总体收益率大约为3%多；而现任央行货币政策委员会委员余永定则指出，美国国库券的收益率不会超过3%。仅从这个指标看，中国外汇储备投资的利润率应低于韩国的水平。
国家外管局储备司有关人士向《中国企业家》表示，外管局正在进行一系列改革以提高外汇储备投资收益。2004年，中国外汇储备资产各投资组合总体到期收益高于投资基准的要求和增值目标，较好地实现了外汇储备资产经营目标。不过，“预期目标”是多少，记者却不得而知。
面对美元的“颓势”，中国人民银行行长周小川在今年“两会”期间曾表示，中国的外汇储备力争按照货币多元化、产品多元化、规避风险的原则进行经营，“欧元资产在中国的外汇储备中应该占有一定比例”。但据外管局有关人士称，提高投资收益并不意味着必然要调整储备币种，减持美元。
不过，和韩国类似，中国负责外汇储备投资的“中央外汇业务中心”近年不断扩充编制，员工已从2002年初的70人，增加至目前的130人，据称将来还要不断引进高级投资人才。同时，为了鼓励储备经营人员努力工作，国家有关部门还从收入、住房、个人发展等几方面给予多项优惠政策。据了解，财政部在去年曾调研考察过国外相关岗位的薪资收入，准备提高储备经营人才工资水平。
关于“中央汇金公司”的猜想
尽管外管局官员出语慎重，但是“韩国投资公司”的即将成立依然给人巨大的“联想空间”——特别是在2003年底中国政府成立中央汇金公司向两大国有商业银行注资450亿美元外汇储备之后。此举曾被认为是兼顾“国有银行改制”和“削减巨额外汇储备”的一个极富创意的方案。据了解，“注资两行”后，最近又有包括国家开发银行等多家银行和证券公司申请外汇储备注资。
不过，据有关官员介绍，目前管理层并没有考虑成立类似于“韩国投资公司”性质的企业来经营外汇储备，也没有让“中央汇金公司”演变成“韩国投资公司”性质企业的想法。最近，中央汇金公司曾先后向交通银行等金融机构小额“注资”，但并未动用外汇储备，而是使用借贷等方式获得的资金。据了解，央行希望目前的中央汇金公司能逐渐演化成“央行资产管理公司”。
中国社科院国际金融与国际经济研究室主任余维彬表示，韩国央行之所以成立“韩国投资公司”，主要是因为政府认为本国外汇储备已经能够满足维护经济稳定的需要，希望能够在收益方面取得一些成绩。因此，他认为中国外汇储备管理依然要“稳”字当头。按照国际经验，在外汇储备规模较高时，可以调整外汇储备构成，增加高收益的中长期外国证券的权重以获取更高收益率。
“外汇储备”转为“战略物资储备”？
投资美国债券的“传统套路”对于拥有高额外汇储备的亚洲国家来说，显然不是“最聪明”的办法。据中国国家外管局有关人士介绍，近两年中国政府试图通过流出、消耗等手段削减外汇储备的持有量。去年以来，国内外汇资本流出渠道不断拓宽：保险外汇资金、社保外汇资金向海外投资已获批准；在中国的跨国公司的资金可以调配到海外投资运作；中国企业在海外上市筹得的美元资金也可以留存，无须兑换成人民币。而根据中国政府制定的“走出去”战略，今后将允许更多国内企业到海外投资。
前国家外管局局长郭树清在今年全国政协会议期间还提出了“将部分外汇储备转变为石油储备”的建议。他指出，中国石油安全可能受到威胁，而中国目前的大量的外汇储备完全有能力购买石油来做国家的战略储备，以及铁矿砂、铜等大宗商品。
也有专家指出，将外汇储备转为石油等战略物资储备或许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因为要储备就需要大量的前期投入，用于修建储备设施；同时，物资的储备还需要大量的维护费用。因此，外汇储备变为战略储备的做法，成本会很高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