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登山的过程非常痛苦，绝无快乐可言，中途你可能随时都想放弃。登山最关键的是坚持，生活也是这样。登山是人生的浓缩，一个人的两三年、甚至十几年的人生经历会浓缩到登山的一周当中。”
——赠山友王秋扬 王石
文/本刊记者 侯燕俐
“老外觉得我漂亮，但中国人通常并不这么认为。”蒙古包里，王秋扬朗声大笑。2005年4月7日，这位平日不施粉黛的今典集团执行总裁与中国登山队队长王勇峰、深圳万科董事长王石等八位山友一同赶赴北极，进行为期20天的极限探险。
眼下，苹果社区极度体验俱乐部抱石吧的开幕更像是小小的预热。不断有山友过来跟王秋扬攀谈，有的甚至哥们一样亲热地搂住她的肩——尽管王的丈夫张宝全就在不远处。搜狐董事局主席张朝阳和登山队队长王勇峰一边嚼着蒙古奶酪，一边会意对笑。现场，美国抱石大赛冠军沙玛表演徒手攀爬，观众中不时发出赞叹与尖叫。
这个女人不简单。然而，王不愿过分强调自己的女性身份：在山的面前，连同她在内的所有山友都只是再普通不过的自然人。任何人都市中的任何角色、地位和头衔都将在极限时刻失去效用。
“因为山在那儿”
最初的圈子从哈巴雪山开始。王秋扬回忆说那是一个大规模的登山大会，她目前相熟的山友几乎都是那时结识。其中包括张朝阳、中国农业大学校长陈章良、《新周刊》社长孙冕、狼群汽车越野运动俱乐部总经理杨险峰，还有万盟投资董事长王巍、中石化王克明等。
祖籍山东，生于军人家庭的王秋扬儿时有过许多壮伟的梦想：地质工作者、考古学家、“三八”女子炼钢工人。很早就独立的她养成自己拿主意的习惯。2003年，这个开“陆虎”、养藏獒、自驾车穿越新疆罗布泊的风一样的女子又玩起了登山，一不留神成了时尚人物。
登山爱好者有一句招牌式的话：“因为山在那儿”，所以引发了很多人攀登的冲动。在王秋扬看来，登山最重要的不仅是登顶，更在于登山过程中山友们互相协助、互相交流的快乐。圈里交往了很久，不知彼此职业身份的大有人在。在都市里，这个什么总，那个什么人物，到各种场合座次不一样，坐飞机也不一样，但在山面前就只有“登山爱好者”一个角色。应当四个人睡一个帐篷的时候，谁也不能例外。王笑着回忆，有次和张朝阳、陈章良等人挤在一个帐篷里，她痛苦地叫出声来：“天啊，我这一辈子也没有和三个男人睡在一起。”
普通的登山活动入门起点低，但探险性质的登山则对人的体能、毅力提出更高的要求。王秋扬和山友们都清楚这是一项有生命危险的户外运动：天寒误摘手套会冻伤，雪崩随时可能发生，有的山友出去就没再回来。王所在的登山队一般有登山运动员的专业指导，安全相对有保障。“我们尽可能会规避危险，但其实有点危险性正是登山的乐趣所在。”王补充说。
户外探险成本较高，但也并非不可企及。虽然财富可能更好地为登山之梦助力，但登山前的准备工作却不单是金钱能够解决的问题。自非洲乞力马扎罗山回来，王秋扬就一直没有停止过训练。每周五她都会到健身房的跑步机上进行相对枯燥的有氧运动。
为准备北极探险，王今年又专门学习了高山滑雪。北极覆有冰面，探险队员几乎需全程滑雪，因此滑野雪成了北极训练的特殊内容，九位山友专门跑到吉林北大湖集训。据王介绍，滑野雪使用的滑雪板比较薄、窄，技术动作也和一般高山滑雪不同。北极气温一般为零下40多度，有时甚至会达到零下60多度，异常寒冷。在这种艰苦的条件下，每人还需负重35公斤，包括帐篷和自己全程所有的饮食、燃料、装备等。
今非昔比。在今典的创业初期，王秋扬恨不得24小时扑在工作上。而当企业发展规范化、职业经理人到位之后，这位高个子女人得以有更多空暇干点自己喜欢的事，这让她感到尤为幸运。“如果将登山也理解为像都市、行走等生活方式的话，你就不必惊讶登山的一群人。”登山渐成风尚，骨子里不羁奔放的王秋扬将其视为必需的选择。
山友百态
“我最近老是梦见登山。”前不久，山友杨险峰对王秋扬如是说。王立马回答道：“没错，就该出去了。”王秋扬本人也经常做登山的梦。他们一帮山友几乎都有类似的体验：登山归来，过段时间就做梦，觉得又该走了，得出发了。“登山会上瘾，有种激活元素在里面，让人欲罢不能。”
在接触到的众多山友中，王秋扬认为每个人的登山目的不尽相同。有人可能是找刺激，有人则是寻放松。其中不排除有人利用登山来做秀，但即使如此，也并不重要，做秀同样可以体会登山的快乐——山给人带来的愉悦无时不在。王认为她只是单纯践行自己的爱好，不会过多考虑这一行为给外界的示范意义，“关注那些忒累”。
登山未必适合所有人。有人认为这项运动不适合自己，半路折回。毕竟，在山里连续几天不洗澡、不刷牙、不洗脸并非易事。几个月从山里出来后，每个山友都会掉上十几公斤肉。在山中的高寒地段，王秋扬会简单往脸上抹点绵羊油。“女人的容貌一方面是天生，另一方面就是你的快乐度，是你的心情，不是抹什么东西就可以解决的。”
登山过程中，偶遇坏天气出不了门，山友们就躲在帐篷里聊天。来自各行各业的讨论使彼此学到不少东西。“今天可能是申银万国证券董事长庄东辰负责给大家讲讲证券、股票；明天可能是张朝阳主讲，后天可能是一个科学家主讲，如果关于房地产的话题，就是王石给大家讲。”山友们发言都是自告奋勇，有时甚至会“打”起来——辩论的气氛实在热烈。王秋扬有些遗憾，因为大家发言太踊跃，至今还没轮到她。
登顶之后，山友会凑在一起喝酒，没有人强行灌酒，经常是自己把自己喝高了。王每次都会喝醉，程度不同而已。她笑言不会像山友孙冕那样，每次喝完都站在桌上跳舞。“不过他是最活跃的，什么时候只要他在，大家都会很快乐。”
在王秋扬的山友圈中，有位刘姓山友只吃素，该山友吃素也属高蛋白。除他之外，大家基本都是酷爱吃肉的人。王解释说，登山需要摄入大量肉类和蛋白质，否则大运动量的训练难以恢复体力。如王秋扬一样的女性山友比想像中要多，她们来自各行各业，有企业家、广告总监、建筑师，还有大学在校生、科研人员、行政人员等等。
即使登山，王也没有忘记自己在公司的角色。她每次走都带着笔记本电脑、卫星电话。每天公司人员会将有关文件、报告发到网上，供她审阅。但如果登山走得太深、太远、太高时，没有了信号，“这样也挺好，就当是一种放假。”
大多山友在都市都有工作，也像王这样需要时不时挤出时间处理商务。但有的手机不带，有的玩得连老婆、老公都不要，什么都不要就玩登山的山友也大有人在。“说起来，有些著名山友往往学历都是博士。很多人一段时间内赚了钱，就去登山，没钱了就找工作再干，又有钱了再去登山。”据王秋扬观察，玩登山的很多，企业界的人只占少数。但企业家们大多掌握了登山与工作的平衡感，看上去更成功一些，因而也更受人关注。
“看到外面的那个人了么？他是大刘，大连一个俱乐部的总经理。登过珠峰，就爱好这行，专门搞登山。今年本来要登珠峰，可能由于经费的原因（登珠峰要几十万块钱），赞助可能没有解决，但是他实力、体能很强，2003年登珠峰都登到8300米了，比我们玩得都好。”王秋扬指着蒙古包外一名戴眼镜的男子，娓娓道来。
言语间，一个娇小的女子闪身进了蒙古包。王秋扬一边招呼，一边介绍：“这位山友是名建筑师，60多岁的老太太，真是不错，人家往脸上涂的是橄榄油。”
山之悟：换个角度看世界
每次登山回来，王秋扬的心绪就开始乱了：下了飞机第一个要找什么人说话，马上给谁打电话，解决什么事，节奏马上快起来。走在机场高速路上，她可能已经打了不止15个电话。而在山里，在她热爱的西藏，人和人之间没有角色，大家围着一堆篝火，聚在一起喝酒，旁边是寒冷雪山，吃肉唱歌，那种纯粹的享受在都市中无法体会。
王并非故意逃避城市，她明白是都市生活成就了自己，在其中生存就要尽自己的责任。回来与离开之间，她不断游走，不断切换自己的角色。从王秋扬的眼中，不时读到她与大山融为一体的幸福感。尽管登山过程充满艰辛，经常疲惫，但换一种生活方式，换一个角度来看自己，看待世界，人生会有更深刻的体悟。
在大山深处，率性而为的王秋扬留下许多眼泪。一次是登顶见到马尼堆青山，那是源于感动；一次是登穆斯塔格峰，从顶峰撤回，进了帐篷，第一件事就是哇哇大哭。彼时，王既觉很有成就感，也感慨自己付出了很多。
还有一次在冰裂缝区，周围都是冰川褶皱。攀爬过程中风雪很大，手杖离地横飞，王不得不把它套在胳膊上。由于过度疲劳，高山缺氧，王出现了幻觉：两个儿子在她面前玩耍嘻笑，她的眼泪一下子流出来。走在前面的王勇峰队长觉得不对头折回，大声询问她为何不快走，“我说看到我儿子在这儿，他说你别胡想了，你什么事都没有，你快走！”天寒地冻不允许人停留，否则血液循环能力降低，容易冻伤。最后，王秋扬让王勇峰为自己照了张相，幻想是否如此便可在照片上看见儿子。回到北京，王从电脑上打开这张照片，只有她自己才能理解当时刻骨的思念之情。
登完乞力马扎罗山后，王秋扬在山底为一个小孩照相。孩子脸上叮满了苍蝇，他母亲为了让孩子能拍一张好照片，给孩子赶这些苍蝇，怎么也赶不走，当时王的眼泪又下来了——都是地球上的人，大家基因有什么不同？对自然的敬畏和对贫穷的怜悯敦促王秋扬自发做出决定：今年她和丈夫张宝全投资1000万建立了西藏小学和苹果基金，用以扶植西部教育。
登山让王秋扬学会感谢。感谢生活，感谢生命，感到世界上有太多的美好等待自己去体验。每次登山挑战极限时，她都会想到，如果活着回去，就要善待所有的人。回到城市，王感到空调如此舒服，热水如此温暖。而这一切在许多人那里只是想当然。
热爱登山和行走的王秋扬迄今已用完四本护照。她笑言，如果年老登不了高山，就去登低山。到80岁以后实在什么也干不了的时候就去环游世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