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张的韩国
文/本刊记者 刘涛
9月19日,平泽,双龙工厂。我们一行三人在工厂附近的一家小餐馆里吃饭,餐馆里的柱子上挂有一篇用中韩两种文字写成的古文。大意是,鼓励韩国人使用自己国家的文字、语言,脱离使用汉字的习惯,并说语言是民族的立足之本。从中,我们可以看到中韩两国历史的渊源,这种渊源能让每一个踏上韩国的中国人感到一种友好的氛围。正是这种友好,让我们比较唐突但并不困难地在短短9天中见到了韩国企业界、经济学界及最强硬的工会人士。
对于上汽-双龙的问题,大部分韩国人承认,这其中不全是企业问题,还有“倒霉”的工会问题。即使是现代汽车这样的企业,面对工会也只能是摇头、无奈,他们把最大的期望寄托于总统换届。韩国经济学家们开玩笑说,谁能解决韩国的工会问题,谁就可以拿到诺贝尔奖了。
然而,韩国各界对于上汽乃至整个中国企业的不满与指责没有因为工会问题而减少。现代汽车的人士说,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都想发展自己的汽车产业,因为没有任何一个产业能像汽车这样带动如此大的需求与就业。现在的问题是,上汽要把双龙的技术拿到中国去,双龙工厂的作用就会削减甚至消失。即使上汽这样的计划真的成功了,但这对中国企业在世界上的形象也是一种负作用。“你们发展了,别人怎么办?”韩国企业界、经济界并非不知道中国很多企业背负着要搞自主品牌、自主创新的使命,但他们担心,中国的汽车行业20多年来没有积累核心的研发能力,现在要怎么得到这种自主研发的能力呢?
我们的采访大多是以私人拜会的形式进行的,希望双方能在一种放松、平和的状态下讨论一些“真问题”。但我很快发现,对一些“真问题”的触及让我的心情越来越沉重。
韩国人的表达方式是强烈而浓重的,但事实上,他们对中国企业的质疑与指责很大程度来自一种对本国经济发展的无奈,甚至不乏有一种恐惧的情绪在内。走访中我们发现,韩国企业界与经济界的很多人相信,韩国是以一种压缩的形式高速发展的,而中国成长过程中这种压缩感更大,发展速度也更快。他们相信压缩过程中必然会产生很多失衡,而失衡引发的病症迟早是要暴露的。如今,韩国工会的过分强硬且无法控制就是失衡一种的表现,而这种病症反过来又在成为韩国经济进一步发展的最大障碍。岭南大学的白权镐教授告诉我们,现在的韩国觉得自己的生存空间越来越小,就像挤在门缝中的核桃,无法赶超美、日等国,又在被中国赶超。
而一个让我记忆最深刻的人物是韩国金属产业协会的负责人闵庚敏。金属产业协会是韩国最强硬的工会——韩国民主劳动联盟下属的组织,在我们谈话的会议室里,随意堆放着很多罢工时搭帐篷用的绳子、支架,睡觉用的塑料席子和枕头。闵庚敏指导双龙工会已经有20多年,他看上去是一个极具战斗性的人:个头不高、皮肤黝黑、身形精壮,略微凹陷的眼睛和粗壮有力的手臂让他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斗争的气息。
闵庚敏说他对双龙的现状、未来感到痛心和绝望。我问他是否知道,现在韩国各界都在说工会的职责已经失去最初的意义,甚至在影响韩国经济的发展。他说,民主劳动联盟正在进行改革,要让组织更为集中,斗争更为有力。他说,自己现在做的事情很有意义,因为在资本主义社会工人的权利不经过争取是得不到维护的,所以必须斗争。虽然他每个月的收入拿不多,是大企业职工的2/3,但他从没有想过改变职业。
在他办公室的门口,我们提出要为他拍照。闵庚敏举起拳头说,要斗争!
在闵庚敏身上,大韩民族强烈的自尊心和斗争精神一览无余。这种个性为世人所瞩目,也为国人所敬佩。这种缔造了韩国“四小龙”地位的鲜明特性,成就了其经济的腾飞,但在全球化的今天,是不是在扮演着另外一种角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