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国际金融公司（IFC）像“工兵”一样披坚执锐、探路设点，引领了外资机构进入中国银行业的潮流。这种角色会在其它金融领域继续下去吗？
文/本刊记者 郭大鹏
“1999年，IFC第一次投资中国国内银行，被看作是一次非常冒险的举动。但是7年后，当时被认为难以企及的变革如今都已经成为现实。”5月16日，在北京中国大饭店举行的国际金融公司（IFC）成立50周年庆典仪式上，担任IFC东亚太平洋局局长近10年的何嘉伟谈到最初进入中国银行业时的情景，感慨良多。这次庆典上，包括专程前来中国的IFC执行副总裁拉尔斯·特内尔在内的官员，在总结IFC对中国的贡献时，都无一例外地强调了金融投资的地位。
作为世界银行下属的开发性金融机构，IFC和单纯的商业金融机构不同，它的主要使命是推动发展中国家私营部门的发展，但是和世界银行不同，盈利也是IFC的重要目的，它只投资能盈利的项目。IFC就在扶持动机和盈利目的的矛盾平衡中发展到了今天。IFC宣传材料这样写道，“自成立之日起，公司每年都在盈利。”
在中国，IFC第一次入股的银行是上海银行，以后个数陆续增加，到现在，它已经在6家中国股份制和城市商业银行拥有股份。在入股这些银行的同时，IFC不断牵线搭桥，为他们引进新的外资商业银行作为战略投资者。在北京银行董事长阎冰竹看来，IFC已经“成为国际金融机构进入中国金融市场的倡导者和风向标”。北京银行是IFC最新投资的一家银行，时间是2005年5月。
在外资进入中国银行业的潮流中，IFC披坚执锐、探路设点，不知不觉中扮演了“工兵”的角色。按照IFC官员的说法，这种类似的角色，今后还会在中国的农村金融系统、小额信贷系统和证券业复制。
第一次
IFC的项目，往往有扶持甚至援助的色彩，现在看起来，这也许是IFC在中国银行业先行一步的重要因素。
1995年，长期关注中国金融改革的IFC，希望通过技术援助和少量参股投资，在中国选择一家股份制商业银行建立战略合作伙伴关系。经过考察，上海银行落入IFC的视线。于是IFC正式向上海银行的前身——上海城市信用合作社联社提出参股投资合作意向，并很快得到了积极回应。但在那时，外资进入中国银行业基本上还是可望不可及的事。1995年底，上海银行正式组建，双方开始历经4年的考察、磋商、评估和谈判工作。
从双方开始接触起，IFC便向上海银行提供了来自日本，欧盟和公司本身的上百万美元赠款，这是IFC有史以来数额最高的技术援助项目之一，它还先后动员了爱尔兰联合银行与荷兰银行为上海银行提供了广泛的技术援助。
慷慨的扶持和援助之后，入股事宜也逐渐明朗。1998年9月，中国人民银行批准同意上海银行吸收IFC投资入股，双方随后开始实质性谈判。一年后，双方就参股投资事宜达成协议：IFC持有上海银行5％的股份。按照惯例，IFC参股企业股份比例一般控制在5%至15%，从不寻求控股地位。这个习惯也打消了中国政府和企业的对银行控制权的顾虑，促进了协议的达成。
IFC谋划入股上海银行的时候，中国金融业仍处于封闭状态，中国的银行业在国外同行眼中，是充满风险的地带。外资如果想进入中国的银行，将面临重重政策壁垒，而中国的银行如果想引进外资，也面临外资巨大的不信任。IFC当时希望按照惯例，联手另外一家国际商业银行共同投资，却苦于找不到一个愿意冒风险的伙伴。
何嘉伟在IFC和上海银行签约后说，IFC提供的股本投资以及正在进行中的技术援助项目，不但能够提高上海银行的整体水平，还将为其它中国银行树立一个典范。这次投资是帮助中国国内银行业走向现代化，同时也鼓励外国银行进行参与的一个途径。
入股之后，IFC很快委派了一名外籍董事——蓝德彰进入上海银行董事会。蓝德彰在强调资本充足率、强化风险控制等方面给上海银行带来许多冲击和改变。此后不久，2000年初，上海银行就开始与汇丰银行、花旗银行、新加坡发展银行等商业性金融机构进行初步接触，对这三家银行进行辨别和筛选后，确定了与汇丰银行的合作意向。
2001年底，上海银行与IFC、汇丰银行、上海商业银行（香港注册）签署了参股投资协议。根据该协议，汇丰银行投资2.08亿股，占比8％；上海商业银行投资7800万股，占比为3％；此次，国际金融公司增持8200万股，加上原有持股数，参股投资占比为7%。而汇丰的进入，则让上海银行在银行治理、组织架构、市场营销及服务和品牌建设方面受益颇多。
桥梁
投资上海银行的案例，完整演绎了IFC投资中国银行业的步骤：先做“工兵”，后扮“媒人”。这以后，类似的模式被不断地复制。
在1999年底入股上海银行之后，IFC继续寻找国内优质的中小银行准备投资入股。2000年，南京市商业银行开始与IFC接触，经过近一年的商谈，于2001年11月正式签订协议，IFC投资2646万美元参股南京市商业银行，以15%的持股比例成为南京市商业银行第三大股东，这一比例是当时单一外资对中资银行参股的最高比例。
据南京市商业银行有关人士介绍，在双方签署协议之前，IFC于2001年6月对南京市商业银行进行了培训：介绍银行经营中面临的环境和社会风险以及国际通行的环境及社会风险管理方法；提供针对南京市商业银行的环境和社会风险管理方案。2002年6月，IFC对南京市商业银行的技术援助项目正式启动。根据协议，IFC及其它相关国际性金融机构负责在投资和信贷风险管理体系方面，向南京市商业银行提供全方位的技术支持，而由意大利政府无偿提供此次技术援助项目所需要的资金。
接下来自然是外资银行的进入。2005年10月，南京市商业银行与巴黎银行签约，巴黎银行通过股份转让方式持有南京商业银行19.2%的股份,成为第二大股东，巴黎银行持有的19.2%股份中，有10%是IFC转让的。南京商业银行有关官员表示：“国际金融公司具有非常广阔的金融资源，我行借助其资源优势加强了与多家国际银行的联系与合作，国际金融公司已经成为我行与国际银行交流的桥梁。”
接下来几年，IFC按照一年一家或两家的节奏频频入股中国商业银行：2003年，入股兴业银行4%；2004年入股民生银行1.08%；2004年，联合加拿大丰业银行入股西安商业银行25%，持股2.5%；2005年，联手荷兰ING入股北京银行24.9%，IFC持股5%。和入股南京、上海的城市商业银行相比，对西安商业银行和北京银行的投资有一个不同之处：IFC已经省略了先入股再吸引其它外行的环节，而是直接牵手外资银行入股中国的商业银行。
西安商业银行原行长尹建宏对《中国企业家》回忆：“ 2000年5月，人民银行总行介绍国际金融公司的人找我。他们来了以后，我马上就意识到这是一个非常好的机会，当时就提出来，希望他们能投资参股。从那个时候起，大家就开始接触，接触的过程中，国际金融公司就提出来，因为他们在银行管理方面经验不是很丰富，希望能够找一家商业银行做他们的战略投资伙伴。当时他们介绍了五家银行，有加拿大的，有美国的，有香港的，还有新加坡的两家银行。”
按照IFC的解释，投资中国中小商业银行的目的，最终还是促进中国私营经济的发展，投资银行比投资具体的产业项目影响要广泛得多。另外，IFC对银行的投资，意在树立几个符合国际标准的范例。不过，从去年5月投资北京银行后，一年来，尚未听闻IFC有新的投资银行业的举动。而这一年中国国有银行改革却是大潮汹涌，IFC似乎在被淡忘。
IFC对于中国商业银行引进外资的桥梁价值似乎在缩水。某商业银行人士表示：“IFC并非是一家商业银行，不能直接向国内银行传递经营管理经验，不能直接带来成熟的金融产品和技术，帮助我们实现业务的较快增长。在这些方面，外资银行的作用要更加明显。”虽然北京银行董事长阎冰竹对IFC评价极高，但是北京银行负责宣传的人士表示，手头可以给媒体的资料基本上是关于荷兰国际集团的，关于IFC的很少。
IFC在一系列的银行业投资后，也面临“功成身退”的问题，去年IFC向巴黎银行转让南京市商业银行10%股权似乎是一个迹象。当时媒体对IFC出售股权获取高额利润颇有微词，不过，南京市商业银行有关人士向《中国企业家》介绍，当时是他们做了IFC的工作后，IFC才同意转让股权的。到目前为止，除转让南京市商业银行股权外，IFC对其它5家银行的股权没有任何削减。
转战新领域
从去年起，IFC中国代表处官员就宣布，今后的投资重点将由银行转向非银行金融机构。
5月16日，IFC 50周年庆典仪式举行时，天津农村合作银行董事长齐逢昌静静地坐在台下。天津农村合作银行去年成立，是全国首家省级农村合作银行，也是中国深化农村信用社管理体制改革的一个试点。齐逢昌向《中国企业家》透露，IFC主动找到天津农村合作银行，希望能够入股，目前正在洽谈中。IFC东亚太平洋局副局长、中蒙区首席代表冯桂婷女士也向媒体表示，下一步IFC将对中国的农村金融系统、小额信贷系统和证券业进行投资。
在银行业投资暂告一段落以后，IFC又要开始在新的领域扮演“工兵”的角色了。在新的领域，IFC其实已经做了不少铺垫工作。翻翻IFC的投资记录，早在1999年，IFC就开始涉足中国证券市场，对中诚信国际信用评级有限责任公司进行了一笔战略投资。其后，IFC又对长江巴黎百富勤证券有限责任公司和惠泽中国控股有限公司分别进行了股权投资。在保险领域，IFC和新华人寿、中国再保险公司都已开展了一系列合作，进行了数额不等的股权投资。去年它在中国按揭市场进行了首笔战略投资：对上海安家集团投资200万美元，并表示如果今后中国出现了活跃的按揭担保证券市场，可能加大投资。
IFC在中国银行业的投资可谓两面讨好，即符合扶持发展中国家私营经济的大原则，又能获得不菲的回报。有媒体测算，去年IFC转让10%南京市商业银行股权，投资是大约1800万美元，获利就达3000多万美元，取得100%以上的回报。IFC一位工作人员向媒体表示：“我们的财务指标通常是这样定的，如果花旗的盈利指标是12%，我们就下调两个点，定为10%。但最后的结果是，我们却能达到20%。”
在新的金融领域，IFC还能重演过去令人尊敬的业绩吗？随着中国金融领域的逐步开放和金融机构眼界的拓宽，IFC只怕很难扮演以往那种领风气之先的角色了。比如在农村金融方面，一些外资银行已经不甘落后了。有消息称，澳新银行计划投入2亿澳元换取上海市农村商业银行约20％的股份；荷兰合作银行可能入股浙江省和辽宁省的农村信用社，同时也已经和天津农村合作银行达成合作意向。
（本刊记者侯燕俐对本文亦有贡献）
国际金融公司中国银行业投资一览表 单位：百万美元
财年 项目名称 股本投资总额 持股比例
2005 北京银行 58 5%
2004 兴业银行 52 4%
2003 西安市商业银行 19.93 2.5%
2003 民生银行 23.50 1.08
2002 南京市商业银行 27.00 最初15%，后转让10%
2000 上海银行 50.28 最初5%，后增持至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