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这俩故事,再看看我们周围的各色敛财者,何其相似乃尔
文/刘建强
这题目不雅,不适宜佐餐。
矢者,屎也。古人遮遮掩掩,讳屎为矢,我辈虽然梗直,却也从骨子里觉得还是讳一讳较为稳妥。几千年讳来讳去,直讳得天昏地黑,人妖不分,犹不改其乐。孔子说:贤哉,讳也。
闲话表过,回来说正题。《聊斋志异》里有一则叫《金世成》,讲的是一个叫金世成(这名字我看着真眼熟)的泼皮破落户,忽一日改弦更张成了苦行僧,举止大异人类,什么东西不干净吃什么。那时候人们也是以满大街狗屎为患,自打有了金圣人,社会登时干净了一半儿,因为金圣人喜欢吃屎,有多少吃多少,且对制造商并不挑剔。开始,还有人觉得这位爷病得不轻,但是很快有人注意到金世成吃得严肃认真,显然大有深意。“我确实是佛。”金世成抹抹嘴,说。据我猜测,思想家们肯定会马上找来证据:“庄子说过‘道在屎溺’,‘道在屎溺’啊。”
渐渐地,跟在金世成后面的人多起来,个个神色庄严。金世成指着一坨说“咽下”,弟子们没有一个敢皱眉头的。血不会白流,屎也当然不可能白吃。金世成说佛得住在大宅子里,话音未落,饿着肚子的弟子们已经把巨款凑齐了。金世成说佛得有辆好车啊,弟子们把裤腰带勒进肉里,高喊“钱就像海绵里的水,只要挤,总还是有的”。官府看着不像话,就把那个曾经的泼皮抓起来,打过板子,勒令修建孔庙赎罪。弟子们眼含热泪辗转相告:“佛遭难了!”平常盖孔庙,从筹款到建成得个两三年,这回弟子们只用了不到一个月。面对迎接自己出狱的弟子们热切的目光,金世成四下一看,指着某处说:“咽下。”
《阅微草堂笔记》里有比金世成智商更高的。这一位带着俩徒弟住进一座破庙里,开始变戏法儿。晚上,三个人把事先弄好的松脂末儿包在纸里,点着了往天上扔。警觉的群众看见这奇观,当然要过来问问。师徒三人睡眼惺忪,老大不乐意:“刚睡着,俺们可是啥也没瞅见。”第二天晚上,不放焰火了,三个人套上备好的行头,打扮成菩萨罗汉,房顶上站一个,树底下站一个,路边儿再躺一个,一旦确认有人看见了,马上跑回屋里睡觉。警觉的群众当然又得过来问问。“佛在西天,到这破庙里干嘛?诸位跟我们无冤无仇,千万可不能传出去啊。”
事实证明,即使通信技术落后,群众传递消息的速度也极其惊人。得知这天大秘密的人争先恐后到庙里烧香捐钱,破庙香火大盛。有人劝愁眉苦脸的师徒三人好歹把破庙装修一下,三位都大摇其头:“不装修人们都这么信谣传谣,再一装修,受蛊惑的还不知要有多少。造孽啊。”
看完这俩故事,再看看我们周围的各色敛财者,何其相似乃尔。有带头儿食矢的,有说矢不可食大家却拼命食之的。其实也并不仅限于敛财者。
马尔克斯有篇小说叫《没有人给他写信的上校》,跟咱们这题目瓜葛不大,但是因为也谈及这两个字且毫不避讳,索性一并抄录于此。上校是一个因为正直而陷于饥饿的革命者。在小说的结尾,上校的妻子问他:“告诉我,我们吃什么?”
马尔克斯写道:“上校经历了七十五年——一生中一分钟一分钟地度过的七十五年——才到达了这个时刻。他感到自己是个纯洁、直率而又不可战胜的人,回答说:
‘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