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写《随园诗话》的袁枚就伫立岛上感慨过：来去沙汀雁，兴衰早晚潮。江水翻滚不息，这或许可以是温州式消费的另一个注解
文/本刊记者 谭相宜
刚一提到要去温州，某著名奢侈品牌市场经理就这样惊叹：“你去那里做什么呀？那里是造假货的地方啊！”虽然温州人一向是这个品牌的消费大户，然而这个富有的消费群却并没有得到尊重。在全国人民的想象中，温州应该是一个灰扑扑的城乡结合部，尘土扑面的道路上，开着血红法拉利、戴着大金戒指的温州小老板们在咧嘴傻笑。人们甚至发明出“睡裤党”这样的名称来称呼他们，因为多年前，温州富人爱穿一种宽松的浅色长裤，搭配白色船鞋，号称温州一绝。
资深暴发户
“其实大家对我们有很多误解”，一位温州人这样调侃着说，“我们要论富，也已经富了二十多年了，早不是暴发户了，怎么说也是资深暴发户。”早在春秋战国时期，温州就是中国沿海九个港口之一。北宋时的温州城已经非常繁华，有诗云：“一片繁华海上头，从来唤作小杭州。水如棋局分街陌，山似屏帏绕画楼。”在这个有近20万家民营企业，“满城尽是小老板”的城市里，几乎家家经商、人人富裕。温州人的特点是兼具江浙人的精明世故，又有沿海城市的开放创劲。三十出头的温州人乐于告诉你，他们早在上世纪90年代初上初中的时候，就身穿时价800元的梦特娇丝光棉T恤。因为自己做生意，除了在银行上班的小白领穿西装，这里是名牌休闲装的乐园。从法国鳄鱼Lacoste到本地人叫做金鲨的Paul&Shark，再到Polo，几年一个风潮，温州满大街都是穿着同样名牌服装的男女，号称当地制服。更有意思的是，即使是外地的温州人，也同步在全国乃至世界各地有效保持着自己的温州人本色，坚持和家乡人穿一样的衣服。风气之盛，让七八年前的温州创造出了全世界最高的法国鳄鱼服饰销量，令这个品牌的大老板从国外赶来温州，急欲一探究竟。
温州中小企业发展促进会的会长周德文觉得：“我们温州民间有6000个亿的资本，有40万华侨，市区人均GDP超过7100美元，所以我们自然有实力消费好东西。我们认为钱赚了就是花的，不花就不会努力赚。”在华侨国际名品广场和银泰百货，随处可见一个典型的温州富人打扮：有LOGO标志的名牌拉链V领衫、仔裤、运动鞋，左手一大串硕大的串珠。除了老牌时尚，休闲风的Nautica，JOOP！和图沙帝成为了年轻人新宠。
经过这些年财富的积累，温州人的消费趋向已相对理智。“不要妖魔化温州人的消费”，也是很多温州商人的想法。代理和引进BOSS和LV等多个国际大牌多年的孙宏建先生认为，在他看来，温州人的奢侈品消费实力没有达到多么了不得的地步，客观地说是温州人奢侈品消费才刚刚开始，消费基本上还以服饰化妆品这些小宗商品为主，尽管也价格昂贵，还只能算仅仅入门。
放眼温州城，这是一个人们常年过得富庶而滋润的地方，随处可见咖啡馆、美容院、基金投资指南、名车广告。红酒店特别打出了本店葡萄酒都是AOC等级的标语，而理发店往往使用全套的欧莱雅专业美发产品。
小圈子经济
温州人爱好扎帮结对，这个相对封闭、排外的小圈子，有着自己特殊的习惯：相信本地人，不爱宣传、迷恋“8”这个数字。洪伟，温州意丹奴服饰的总经理，就是从当地情况出发，发展了“俱乐部销售模式”。和如今声名在外的美特斯·邦威的周成建一起倒服装起家的洪伟，从20年的经营里得出的主要经验就是：“温州人爱攀比、好跟风、要面子。”一个温州人结婚时候往往铺张浪费，同时收很多彩礼。等到什么名牌流行的时候，又一定要去置办几套。名牌一定是买有明显LOGO的，至于礼尚往来，更是人缘好的标志。
因为这个圈子相对私人化，拨开外界对“隐型富豪”雾里看花的不解，当地人对各自的情况都清楚得很。以劳斯莱斯车为例，温州总商会会长、神力集团的郑胜涛常常让司机开着华南地区仅3辆的“银天使”去参加当地“两会”。温州人还可以和你娓娓道来，买了劳斯莱斯的还有因为和杰尼亚合作而出名的夏蒙集团陈孝祥、巨一集团、大自然房开公司，还有几个做蔬果、五金和眼镜生意的几个老板。有的企业家一掷千金，浙C88888的车牌不久前以167万元高价被一鞋业老板拍走，据说要上在新买的一辆价值190多万元的BMW760i上。也有人凸显个性，澳珀家私的朱晓杰很少承认自己是总经理，总说自己是总设计师。他的第一辆车是最便宜的富康，改装了发动机后还贴满了公司标志，做流动广告用，日前又引领时尚，买了很别致的SMART奔驰时髦迷你车。
温州还有一些企业家，组织起了“金领俱乐部”。因为这个俱乐部不是为了企业的宣传，所以很低调。比起单纯的物质享受，他们更愿意和大学校长对话、登雪山、慈善拍卖，“求得心灵的满足感”。其中很多成员以“一年做一件大善事”为目标，在2006年胡润慈善家排行榜上，奥康集团董事长王振滔等很多温州企业家均榜上有名。比起乍富起来，用十几万在歌厅点歌的年少轻狂，成长起来的温州企业家们意识到时间和健康是最大的奢侈品，他们开始更重视家庭。2004年，被认为是“一心扑事业”的王均瑶的英年早逝，给了企业家们很大的震动和警醒。当年，温州的体检生意突然火爆。
开到家门口的奢侈品展
2007温州国际奢侈品展在温州人的家门口——温州科技馆如期举办。有意思的是，会场外面公开挂着的却是“国际超级品牌展览会”的招牌，只在会场内部，打出了“奢侈展”字样。也许是在汉语中“奢侈”一词的贬义色彩，使奢侈品的潜在消费对象在道德的层面上受到了责难，不愿再参与到一个备受公众关注而有不安全感的奢侈品超级卖场，再不然就是“财不露白”的古训让有钱的他们自觉地“低调”起来。当天参加展会的顾客都多少有些遮遮掩掩，往往号称自己只是老板的秘书。
这个展会上，有对幻想中温州人喜好风格跟风的企业：明显模仿VERTU的香港产镶钻石手机、东莞产金光闪闪的意大利风格家具；还有水土不服，没意识到当地还不具备太大消费实力的控温酒窖、整体游泳池；试水的公司不在少数，柏林KPM带来了低调的白色瓷器，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和花哨，一个碟子的价格在千元以上，品牌联系人周斌一直在担心“温州有钱人能接受这样低调的豪华吗？”中国特色也不容忽视，茅台带来了用青铜器瓶子包装的5万元80年陈酿茅台；杨一信先生希望温州人会爱上用摄影结合刺绣创作的针画，这位李嘉诚的同乡不但为李创作过肖像画，不久前更以一幅怀念当年偷渡香港时不幸淹死了的弟弟的《生命之歌》打动了王石，被后者以60万元的价格买下。
元亨利家具的总经理杨波志在必得，从2005年上海顶级私人物品展上一口气卖出四件1000多万的家具开始，他就意识到“温州、宁波、杭州，是贵价黄花梨家具的主力购买群。”“这还和文化程度有些关系，山西商人喜欢买霸气的盘龙紫檀，不太能欣赏简洁素净的风格”，他说：“温州人尤其敢买，下手快准狠，他们知道黄花梨需要两三百年才能成材，明朝的料子早快用光了，这家俱有很高的保值功能和投资回报。”也许是为了应验他的话，一位温州的房地产商，通过朋友推荐，现场就这买下了套价值800多万元的黄花梨大立柜，理由是“像一个美女，一见就爱上了。”这位年轻的客户，和父亲一起经营着家族企业，爱好夺目的跑车，最大的人生理想是公司上市。说到私人飞机和游艇：“那些限制太多，危险性大，暂时不会考虑。”
值得注意的是，像这样大手笔消费的温州商人从当天看来人数不多，整个展览也显得冷清。温州商人普遍对财富依然遗留着不安全感，毕竟离那个经营螺丝、矿灯等小商品的温州人却因“投机倒把”被全国通缉的尴尬年代并不很远。温州籍的香港超级富豪王德辉，身家超三十亿美元，十七年前，在一个四月春日被人第二次绑走之后，到现在连尸体都找不到，温州的各大报纸正在报道他媳妇龚如心的遗嘱问题。尽管如此，展会主办方双盈集团的李碧涛总经理却很乐观，她的理由是：据车管所不完全统计，截至2006年年底，温州地区奔驰拥有量已达到3700辆、宝马4619辆、奥迪7323辆。一年之间，奔驰就增加了近3000辆。足见温州人的消费潜力，是相当巨大的，消费只是个心态调整。
离奢侈品会场不远，隔江相望的就是名至“中国四大孤屿”之一的本地景点“江心屿”。 这个得名于时任当地父母官的谢灵运诗句的小岛，千百年来曾经被杜甫、李白、韩愈、陆游等诗人用近千首诗歌热烈赞颂过。可惜因为忙着做生意、因为傲慢地不去宣传、因为偏见着不来亲见，温州人和其他地方的中国人都辜负了这里绝佳的景色。这个时间寂静到似要回流的地方，成群的水鸟滑过宝塔寺院，细雨中的杜鹃和桃花盛开凋落。望着一江相隔的万丈红尘，写《随园诗话》的袁枚就伫立岛上感慨过：来去沙汀雁，兴衰早晚潮。江水翻滚不息，这或许，可以是温州式消费的另一个注解。
（章翔鸥先生对本文亦有贡献）
进驻温州的部分名牌盘点
路易·威登
为了在本已空间紧张的温州惟一的顶级名牌集中地——华侨国际名品广场给这位头牌挪地方，纪梵希和范思哲都被迫搬迁，而闻风赶来研究开店可行性的PRADA和GUCCI很可能已经找不到开店的地方了。
卡地亚
卡地亚在温州的业务局限于手表，不包括核心的珠宝业务。根据代理商温州华宇公司的资料，在温州，卡地亚手表一年有五六百万元的销售额，欧米茄更达几千万元，甚至远远超过了国内一些大城市。
柏帛丽
如果不算邦街的那些老店的话，英国产服装的质量其实是一直被人诟病的。但在中国，乃至整个亚洲，从BURBERRY到雅格狮丹再到DARKS，这些品牌的红火几乎都得益于明显的格子标志——可以让你在几十米外看出这衣服是名牌。特别在男装领域，要单从外表看出一个正装的品牌是困难的，格子几乎是惟一的选择了。
雨果·波士
HUGO BOSS这个牌子对温州人来说有特殊意义，十年前这个品牌的到来可谓国际高档品牌进入温州市场的信号。至今HUGO BOSS在温州企业家群体里依然很有口碑，部分原因是因为BOSS与永习逵这个单词的关联。其实总的来说，HUGO BOSS虽然是名牌，但依然属于高级成衣范围，在世界各地都设有加工厂。
都彭
S.T.Dupont起源自法国，但在80年代已经被香港迪生创建有限公司收购，成为一个实际意义上的中国公司。在温州，能找到价值15000元限量版嵌红玉打火机，却少见有人购买都彭最擅长的是中国漆系列。
香奈尔
Chanel在温州只有化妆品和香水出售，如果在奢侈品领域内再次细分，最高端的香奈尔和爱马仕依然固守北京、上海这样的中心城市，没有向二线城市扩张的打算。阿玛尼在温州开设的也是其副牌Emporio Armani的店，真正的Giorgio Armani打算在2008年左右把店开到温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