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瑕的命运落到了里克头上。这种故事没有尽头。远离权力,珍爱生命
可以列在这一题目下的死人不止百千,今天只说三个。
第一个叫傅瑕,是春秋时候郑国的大夫。郑厉公流亡国外十四年,这一天偶然碰见了傅大夫,便一把抓住不放。傅大夫是郑国重臣,很后悔没事儿出来瞎溜达。郑厉公给了他一个听上去不相容的选言判断:“要不你帮我回郑国,要不我送你上西天。”
傅瑕不愿意上西天。他答应帮助这位凶狠的逻辑学家重返国君之位。他说到做到,瞅准机会把现任国君(郑厉公的异母兄弟)及其两个儿子干掉了。郑厉公重登历史舞台,看着傅大夫冷笑。“你这样的人,非常不可靠,留你在身边,真睡不着觉。”
傅瑕使劲儿想弄清楚,为什么一个不相容的选言判断忽然变成了相容的。可是没有时间了,郑厉公的大刀让他的大脑停止了工作。
擦干刀头血,郑厉公请来了自己的伯父原繁。“你看,”郑厉公说,“傅瑕弑君,已经伏法。但只要是忠臣,没有二心,我是一定要奖赏的。咱爷俩儿今天就讨论讨论什么是没有二心吧。当年我被赶出郑国,没听见你提议迎接我回来,现在我回来了,也没看见你表现出多大的热情。对此,我感到很遗憾。”
原繁有丰富的政治斗争经验,知道大祸临头了。这个人很了不起,死亡即将来临,头脑非常清楚。他点点头,说:“臣忠于君,天经地义。你的兄弟当了十四年国君,这个国家的人哪个不是他的臣民?我密谋助你回国,难道就是没有二心了吗?你爸爸还有八个儿子,要是每个人都以高官厚禄为饵鼓励大家颠覆国家,你又怎么说呢?”他顿了顿,接着说,“虽然如此,你的心意我是知道的。”
原繁的意思是,你们弟兄窝儿里反,忠君只能是相对的,关键在于你爸爸生的儿子太多啦。你可以杀我,却不能用不忠的名义。郑厉公无言以对。他想名正言顺地除去原繁,但是办不到。但是原繁又不能不死,他回家找了根结实的绳子,上吊了。
对于郑厉公,帮他是死,不帮他也是死,因为他是独裁者,可以随便解释法律。他甚至用不着解释。
过了三十年,第三个不得不死的人出现了。他叫里克,是晋国的卿。跟郑国的情况类似,晋献公的儿子也特别多。他把太子申生逼得自杀,又赶跑了重耳和夷吾,就为了让奚齐当上国君,因为他特别喜欢奚齐的母亲。
对于晋献公的决定,里克是不同意的。申生已死,他希望立重耳或者夷吾为君。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他把正在给父亲服丧的奚齐杀掉了。奚齐的弟弟悼子被拥护者立为国君,只过了一个月,里克就又举起了屠刀。
重耳不愿意在这么血腥的气氛里归晋,里克就把夷吾迎接回国,实现了自己的理想。这时候,他听到了夷吾的朗诵:要不是你,就没有我的今天。可是,你杀了两个国君,我还怎么当你的主子啊?
里克留下一句日后著名的成语,伏剑而死。他说的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夷吾用里克的死证明,自己跟弑君者不共戴天,自己成为国君手上没有鲜血。
傅瑕的命运落到了里克头上。这种故事没有尽头。远离权力,珍爱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