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当一个开源共享理念的信徒变成一个创业者，自由的互联网精神就必须与脚踏实地的商业找到平衡点
文 | 本刊记者 袁茵
当《中国企业家》为黄一孟拍照时，几个经过的员工纷纷朝他做鬼脸，黄一孟的脸微微一红。一个程序员冷不丁抛过一个电驴的毛绒靠垫给他做道具，回到座位前还不忘喊一句：“电驴的眼睛被挡住了，扶下驴耳朵！”
黑色休闲外套、牛仔裤、运动鞋，上海少思网络科技公司创始人、总经理黄一孟刚风尘仆仆冲进开放办公区，在镜头前，他就是一个26岁的大男孩。你可能不知道这家公司，但或许访问过他们的VeryCD网站或者使用过eMule软件下载；你也许没听说过黄一孟，但或许知道VeryCD的博客中有一个大名鼎鼎的Dash经常与大家分享他的乐趣。
15700部电影、53729首歌曲、总数超过10万的资源，打开VeryCD的网站，你就能进入这个浩如烟海的资源世界。虽然P2P（点对点下载）一直面临版权、法律等诸多困扰，但eMule、BT等软件依旧是网络使用者的天堂。也许你爱好娱乐八卦，却不会有费尽心机拼贴艳照剪影之狂热；也许你支持网络共享，却不会有将昂贵资料逐页撕开扫描上传的执著。不过，共享信徒会洋洋得意地对你说，子非鱼，安知鱼之乐。而享受这乐趣的要求，仅仅是一台联网的电脑和一个随手可得的免费eMule软件。
从2002年注册VeryCD域名，到现在每天300万使用者2000万的页面访问量，黄一孟把这个过程描述为“纯属偶然”。那时20岁的他正陷入对互联网的狂热中，做了各式各样的网站，博客、电子商务……这一次与以往并没有什么不同，本来就喜欢电影和音乐的他原本打算做一个个人CD的定制网站，一边满足自己的爱好，一边赚点小钱。网站最初访问者寥寥，只有一些熟客偶尔捧场。转变起源于他偶然发现了P2P开源软件eMule经过德国人默克（Merkur）改良的版本，他和戴云杰把它汉化成了今天的电驴。戴云杰，从高中到大学和黄一孟一直是同学，同样因疯狂爱好电脑和网络而“不务正业”。不同的是，因为沉醉于此，黄一孟读了两年大学就退学了，而戴云杰读了六年。“我们平均起来正好和别人一样是四年。”黄一孟调侃道。此前，网络上的电影资源参差不齐，有的甚至带有病毒，此前已经有许多爱好者聚集在国内其他论坛、社区中分享讨论。有了电驴后，VeryCD成了电影音乐资源的大集散地。
一群分享爱好者和电驴的化学反应催生了一个热门网站，访问人数呈几何级增长。这让黄一孟颇为得意的事情却很快变成烦恼——用户访问量挤爆了中国频道的虚拟主机。“我们给你捐钱吧！”网友的支持让当时已经退学在家的黄一孟决定将“好玩”变成事业。他用第一笔捐赠的2000元增加了服务器，不久后又成立了公司。今天的VeryCD已经从当初的两三个人发展到20多人，办公室也从最早的一室一厅换到两室一厅再到今天的一百多平方米的写字间。
虽然P2P的另一热门下载工具BT的使用者也很多，但并没有如此规模整理BT资源的专业网站，类似网站的内容也都针对热门资源。VeryCD自称“不媚俗”，不愿意靠芙蓉姐姐、激情小电影、性感MM来吸引眼球，尽管这些和商业运作的传统做法相悖。当然，热门的资源可以在VeryCD上找到，但VeryCD对使用者更大的价值是可以分类查找到各种资源，包括一些十分冷门的。黄说：“P2P网络汇集了互联网的所有内容，VeryCD让每个人都能找到自己喜欢的内容。”
得益于分享精神的电驴，每一个版本的源代码都是开放的。在这一问题上，VeryCD曾经走过弯路：在成立之初并未公布源代码。不过，现在的黄一孟已经成为开源的推动者，即便竞争对手可以很方便地利用VeryCD的劳动成果。“2000年我们开始做网站的时候，什么都不懂，也没有什么教科书，很多知识都来自于其他的开源软件。在开源的氛围下，大家可以相互借鉴，共同成长。如果有人拿我们的代码做成商业软件，我们也没有办法。”黄一孟说。
黄一孟认为自己是一个分享精神的理想主义者而不是公司经营者。虽然从不主动为自己贴上Web2.0的标签，但很多人认为VeryCD是十分彻底的Web2.0精神执行者。VeryCD网站上的海量资源并非如外界想象由VeryCD公司工作人员整理，而是由网友义务完成。许多网友会花很多时间和金钱搜寻稀缺资源，就是为了从分享中获得快乐。网站的管理也由网友自发完成，公司甚至没有安排专门的工作人员进行管理。虽然在VeryCD担任一个大版版主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但每当有人离任时都会有很多人申请职位，竞争激烈。“网友比任何传统网站的编辑都做得好”，这让黄一孟十分骄傲。
和其他网站管理注册用户和页面停留时间策略不同，VeryCD并不希望注册用户过多（注册用户现在只有100万，申请注册有相对严格的控制）。“因为需要处理大量的上传资源，注册用户过多不易管理”。网页设计的主旨也不鼓励用户流连忘返，而是尽快查到信息链接，尽快离开。这种轻松的“无为而治”需要在公司运作的背景下找到平衡。网友管理容易造成“小圈子”、“版霸”，黄一孟设计了群组制度，既可以让老站友延续他们在VeryCD的快乐，也可以让新上站的人更愿意留在这里。
互联网的自由共享创新精神在这个公司的工作氛围中可见一斑。每位开发人员都可以提出自己对网站的改进意见。或许无关痛痒，公司也鼓励员工把一些有趣的想法在网站上实现。黄一孟认为“看见自己的想法变成现实”能使员工“极具成就感”。标题栏上即时滚动的箴言，菜单上个性语言的选项……不仅增加了趣味性，也让网站显得与众不同。黄一孟特意为这些工作起了一个名字：“微创新”。
公司的20多名员工中，除了几个必要的行政人员外，全部从事开发工作，平均年龄只有25岁。有的学历并不高，也不是科班出身，但想法的确与众不同，也很有主见。有一次，黄一孟提出要在某一个位置增加菜单，一位程序员反对，由此引发了激烈的讨论，结果黄一孟被“群起而攻之”，无人援手，只能作罢。这样的结果，他并不觉得尴尬，反而很高兴。不过，随着公司不断前行，他用人的标准也在微调。以前黄喜欢程序员“有想法”、“和自己有点像”，现在他也开始寻找一些“注重执行”、“能按时保质保量交活儿”的程序员了。
目前，VeryCD的经营单纯依靠网站，收入几乎全部来自广告，只能基本实现收支平衡。拥有巨大访问量的VeryCD一直备受VC关注。早在2005年初，IDG（国际数据集团，最早进入中国市场的美国风险投资公司之一）就希望投资VeryCD，然后将其与此前刚刚投资的另一家P2P公司POCO整合成一家。然而黄一孟“没有舍得”。后来又有VC提出投资，也被婉拒。
自由分享的精神在商业的环境中蹒跚行走，黄一孟并不是真的拒绝VC。他目前面临的最大挑战是如何从一个小公司逐渐做成一个大公司。资金、管理、完备的商业模式……这些问题在拥有资本和管理经验的VC进入后都会有所改变。不过，他刻意保持VeryCD的低调，没做过任何宣传，传播全依赖用户口口相传。没有完整的盈利模式，也没有核心的技术优势，他和戴云杰都担心融资后会丧失话语权，“VeryCD是网友的VeryCD，目的是为网友服务，不是赚钱机器。”
现在，最让两个年轻人头疼的还是公司的盈利模式。在此之前，VeryCD已经做了不少尝试。2006年《夜宴》上线时网站曾经尝试正版发行，4块钱一部，效果并不好。正版的质量并不比盗版好，上线速度也没有盗版的快。毕竟，和电影庞大的票房相比，网络版权的金额很少，话语权也很小。
更迫在眉睫的问题还是版权法律问题。“如果哪天真要打击盗版，主张知识产权，VeryCD就在刀口上。”一位业内人士评论。对于版权问题黄一孟显得很无奈，个人用户之间分享电影音乐等是否涉及侵权在法律上一直没有定论，“我们只是提供了平台，告诉使用者什么地方有什么”。VeryCD已经在逐渐扩充授权资源的数量，凤凰卫视在网站上的所有资源都是授权的。黄和他的员工们一直在探索如何既让版权商盈利又让用户不花钱看到内容，未来还会做一些新的尝试，比如用电视机也可以通过P2P看一些视频。
从一种分享模式到一家公司，VeryCD已经有了一些细微的改变。最初“VeryCD永远不会让使用eMule的用户付钱”的设想，到今天已经变成网站上“VeryCD不会拒绝商业化的合作，但是一切都将以是否能给网友带来真正的价值为前提”的宗旨。有业内人士评价，很多类似网站早期就采用收费或者插播广告的方式盈利，VeryCD还停留在“严控广告位”的阶段。虽然近期VeryCD某些重要页面上的广告位也从两个变成五个，为了保证用户的使用质量，“公司化”进程还是相当缓慢。对此，黄一孟对《中国企业家》说，他在等。等时机成熟了，他们不会再拒绝VC，希望能借助资本的力量让公司跃上新的台阶。“最好能在30岁的时候完成这一切。”
——你的理想是什么？
——每个使用电脑的人都用VeryCD。
——工作之外，你最近在关心什么？
——上海的房价、陈冠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