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对于五年来一而再再而三做同一类型网站的王兴来说，一次次受挫的经历并不是包袱
文 | 谭旭峰 丁晓磊
国内Web2.0网站的累积投资已将近20亿美元，但四五年来一直专注于SNS（Social Networking Services，社会性网络服务，简称SNS）领域的他却从未从VC那里得到过哪怕一分钱。他也曾和数家风投都谈过，甚至与之签过框架性协议，但最终还是与VC失之交臂。
他是王兴。这个29岁的创业者，自2003年底至今前前后后做了4个SNS网站(最近的一个是海内网)，现在和10余名员工在北京海淀区五道口华清嘉园公寓的一套房间里继续追逐他的SNS梦想。在公寓的小区里，王兴抬头指着高耸的公寓楼笑着说：“这里还有很多创业的企业呢，中国没有美国那么多车库，只有用公寓了。”这位清华大学的高材生、美国特拉华大学硕士依然保持着一种自信甚至高傲，言辞简短，语速很快。
2003年王兴第一次在美国校园里接触到Friendster网站时，他觉得这个东西很“大个”，能把人和人联系得更紧密，他想回国也做这么个东西，一定“能改变人的生活”。尽管他在清华读书时就参加过类似创业者协会之类的组织，但他那时并不是想一定要过创业者的生活，只是SNS发展的契机将他从特拉华大学博士学位的攻读途中拽了出来：不拿博士了，回国创业。
“SNS要能在中国做起来一定不是老外能做的，现在中国没有人做好，那我们就来做吧。”王兴的两个同学被这份简单的冲动感染，一个王兴大学里的“下铺”，放弃了中科院的在读博士，一个高中同学，从广东辞职，到北京来，三人组建了最初的创业团队，个人自掏腰包凑了30万元开发并推出了“多多友”——国内第一拨社交网站之一。
那是2004年的秋天。可刚创业没多久他就面临低谷（王兴承认，这是他四年创业史中最难熬与最慌张的一段）。“完全没有起色，”他说，“谁都创业压力很大，但如果有效果的话还是可以承受的，就怕你不知道要做什么。”“多多友”没有明确的定位，而且没有企业经验的王兴根本不知道如何推广，只是向同学朋友拉票，经过一年才积累到两万用户。“多多友”宣告死亡。
这时，“我们发现Facebook之所以成功是因为他们专注，不是讨好所有人，而是针对所有的大学生。定位于广泛的人群还是细分的人群？这是根本的差别。因为当人和人同质化很严重、在现实关系中很密集的时候是很容易推广和进行口碑传播的。”2005年12月份，王兴团队把“多多友”的基本功能完善一下，修改了一下界面——“校内网”诞生了。
那时也不止王兴一人发现了大学生SNS市场的价值。据王兴回忆，同时类似的网站一大把：北大有底片网，复旦大学有导读网，中山大学有易聚网，浙大有课间操，是一个斯坦福大学的博士在做，还有哈佛的MBA在做一个久久宿舍网，以及更大的两个对手：占座网和5Q。
但校内网一开始就占据了清华、北大、人大三所最好的大学资源，就像Facebook一开始占据了哈佛和其它三所常春藤大学一样，校内网对吸引其他品牌较弱的院校学生资源有极强的带动作用。据校内当时的顾问谢文回忆，“大家都以上校内网为荣”。校内网上线一个月内就有4位数的广告收入，虽然数量不多，但对王兴是很大的鼓舞。截止到后来被千橡集团收购，校内网已有60万的注册用户(全国在校大学生数为2000万)，与51.com一起成为中国最火的两个社交网站。
随着注册用户量的增长和同类网站的激烈竞争，校内网在开发、推广上出现了巨大的资金压力。运营校内网的易聚公司曾获得一笔天使投资，是一个德国人不到100万元人民币的投资。后来这位天使投资者介绍王兴们认识一个叫BV Capital的VC。2006年5月，王兴专门飞往旧金山去见了该VC的合伙人，两个月后双方签了框架性协议。但据王兴说，当VC进一步考察校内网时，其时正值暑假，学生们放假回家，校内网各项指标都不太好，这导致VC决定止步。王兴第一次引入风投的谈判无疾而终。根据易聚和BV Ｃapital的框架协议，易聚在谈判期间不能和其他的VC有接触，所以校内网等于白白浪费了两三个月的时间。王兴后来也跟其他VC谈过，其中一个是红杉资本。但最终红杉把钱投给了表面看起来更靠谱的占座网——一对从哈佛和耶鲁毕业回国、1999年即开始创业的夫妇。“我们这个团队看上去缺乏经验。第一次面试我由于紧张把商业计划书落在了出租车上，只能现场手写了一份；第二次我怎么也不能把Linux系统连上投影仪……”在接受《中国企业家》采访时，王兴如此回忆他当初与VC接触时的生涩。
不过在王兴看来，占座网在与校内网争夺VC的竞争中虽然一时赢了，最终结局却并不怎么美妙。他说，占座网因为后来没有达到最初与红杉谈判定下的业绩目标，创始人股份被大量稀释，红杉后来派人去接管管理团队，连CEO都被换掉了。“投资人是你不能开掉的合伙人，一旦找到了就很难换掉，”王兴说，“创业者寻找VC要比VC选择创业者更谨慎。一个VC在他职业生涯中会投非常多的500万元，但是对一个创业团队来讲，500万元可能就意味着他们两三年的精力与心血。”
“创业者需要钱，但是钱又不能占太强势的地位。这肯定是非常需要创业者权衡的微妙的东西。”他并不以为VC们处处高明，可以看出每一个创业项目的价值。他举例说：“我问过很多VC一个很有趣的问题，2003年的时候如果马云没有阿里巴巴这个后盾，就是马云这个人带着十几个人，没有钱，说要做一个淘宝跟易趣竞争，你作为VC会不会投钱？如果当初投的话，那么现在看起来是成功的对吧？因为现在淘宝的价值可能比阿里巴巴还大。但VC都很诚实地告诉我，不会投。”
执拗的王兴一直为校内网找不到合适的VC，但校内网继续运营下去的资金已然不足。这时千橡集团再次向校内网抛出“收购”的橄榄枝。之所以是“再次”，是因为千橡早在2006年3月就找过王兴商量收购，被他婉拒了，“我们那时肯定是想自己发展”，校内网顾问谢文当时也给王兴建议：“我们的功能还没展开，价值没有得到实现，不能急于被收购。”但2007年年中时的校内网已没有更好的选择。几个月的谈判后，王兴以当初投资的数十倍价格将校内网卖给千橡。
尽管个人小赚一笔，但对于校内网不能在自己手里做大，王兴觉得有点可惜。“市场的机会不一定是我们团队的机会。”王兴说，“但我认为这个市场依然存在。”
他还是想做SNS，虽然他真正想要的东西一时间并没想清楚。最开始跟王兴合伙的那两个同学卖了校内网后告别了创业生活，王兴独自重新上路。他找来新的合伙人、原来负责百度搜藏业务的慕容君，推出了新公司的第一个网站“饭否网”，这是模仿美国Twitter的一个微型博客网站。但他最终决定要做一个真实的、综合性的社交网站，彻底让网络社交成为真实生活社交的延续。这就是王兴团队于2007年底推出的海内网，这个定位于已毕业的职场人士的社交网站在初期甚至不开放注册，实行邀请注册制，要求所有用户必须用真实信息，不然会限制使用权限。“我要打造的是真实的网络生活，而不是虚拟世界。你看很多博客上的留言都不能看，充斥着垃圾广告和谩骂的话语，我要的是线下相识的人在网上继续进行非即时的沟通，这样更有价值。”王兴说。
在谢文的印象里，王兴是一个认真、专注的创业者。校内网当初能够脱颖而出，“是认认真真抄了Facebook一把”，谢文分析道，“和那些不太认真的比，王兴是在认真地抄、认真地推广、认真地坚守、认真地在做SNS这个概念。”
Facebook开放API平台后，人们看到了基于互联网的操作系统的前景，它比微软的系统更强大、更开放，做web2.0的没有人不梦想着也能做一件这样的事情。“这件事情如果要做好就需要大量融资，需要坚强的财务后盾。所以我们保持很开放的心态，如果有团队看好这件事情，也愿意合作，我们非常乐意。”但是他仍然认为，“现在如果还和风投谈，我会很明确地说，为了使大家都好，我是不会许诺任何业绩目标的。”
Myspace早在2005年就被肯定了，Facebook去年被微软估价150亿美元。“我们的互联网创新已经落后美国三五年了，大公司不想做，中型公司不敢做，小公司不会做。”谢文说。他觉得“王兴还有机会，年轻，弹性大，特别是在业内普遍创新投入不够的情况下，你一旦创新就显得比较突出了”。谢文说：“但是有些核心问题必须要解决：规模要够大，步伐要够快，创新的欲望和能力要够高，这三样要是过不去，就危险了。”
你能感觉到王兴对海内随时随地的琢磨。当《中国企业家》去采访他时，倒是他先接连问道：“你觉得海内怎么做会吸引来你们媒体圈的人？你们希望海内有什么样的功能？”毫无疑问，他是泡在海内时间最长、最活跃的用户，尽管他本人有节制地确认“好友”，现在他海内“好友”也已有500多个了。他现身说法，海内让他和他家人有了一个更紧密联系的平台，他的妈妈也会上他的网站。“目的很单纯，就是看我和我姐的照片。”他说，然后一笑，有点腼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