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国际时装周上也时而能看到中国设计师的身影,但在高端奢侈品愈来愈难做的今天,要平衡口碑和营销又何尝是易事
文 | 本刊特约撰稿人 Rekko
你是否总以为从事时尚行业的人们都是自以为是的“孔雀”,每每与他们打电话他们都好像是在拯救地球般忙碌,口里还时常吐着你似懂非懂的洋文?其实他们中的大部分人并非如此,可能你是找错了时间,极可能是在他们“农忙”的时候。没错,时尚从业人员就像农民一样,有着“农忙”和“农闲”的季节差异。
这不,今年二三月份他们又忙得不亦乐乎了。无论是时装编辑还是时装买手,每年两次(春夏、秋冬)的国际时装周绝对是他们的工作重点。对于未来一年甚至若干年的潮流趋势变化需要从这段时间内提炼,所以他们需要马不停蹄地“飞跃”于各大时装周之间。用法国《世界报》的话说,“来自50多个国家的2000多名记者和500多买手云集巴黎,为了参加在巴黎最高贵的地方展示的近百场发布会。”
纽约、伦敦、米兰和巴黎是世界上最主要的四大时装周策源地。纽约(今年2月1日至8日)吸引的是商业化的时装,伦敦(2月10日至16日)是新锐设计师们的天堂,米兰(2月18日至25日)更适合男装和意大利老品牌。而巴黎(2月26日至3月4日),无论何时,始终是所有设计师的梦想。无论此刻他们在哪个时装周上作秀,能去巴黎时装周上与时装界的领导者们同场竞技是所有设计师的终极梦想。无论是比利时的前卫,还是日本的古怪,无论是意大利的“叛徒”,还是伦敦的“逃犯”,都汇聚于此,仿佛能在巴黎立足便已成功了一大半。比如多年来都在伦敦成长的印度裔设计师Manish Arora,终于在2008/2009秋冬时装周期间登陆巴黎,也获得了预期的效果,取得了更多媒体和买家的认可。
在巴黎,一向喜欢独立设计师的我,今年第一次将个人季度最佳设计师“授予”Marc Jacobs。这几年MJ新闻不断,从戒毒到瘦身,还有与前男友复合,当然最重要的是他的设计。1997年3月,MJ被B.Arnault钦点为LV设计师,2008巴黎春夏时装周是他在LV10周年设计的纪念版,LV是史上最美的一次,从颜色到比例……(以下省去无数在各类杂志上陈词滥调的公关评论),连新款的包袋(MJ为Monogram包包注入Richard Prince的设计)都令人叫绝,第一次让我有了买LV包的冲动,甘愿冒和无数人拥有同一款包的风险。
当然,如果你看一下,Marc Jacobs自己品牌的设计,就会更为惊艳,没有了品牌的束缚,MJ可以让他的天使更轻盈地飞翔。人人都知道裸露是一门艺术,既然是艺术就一定不容易玩,这一季MJ在“露”与“藏”的游戏中展示了他高超的水准。不过他的小Marc系列就很普通了,相差甚远。再来看,同属于LVMH集团的Dior,John Galliano 若干季来就鲜有令人拍手之作,上一季是媚俗,本季是平庸(主题是所谓的“华丽的禅意”),完全没有一个大师的风范(我说的是成衣部分。也许因为Dior还有高级订制,所以精华要留在那里)。
Dior是一个靠时装起家的品牌,而LV却是皮包专业户。后者在完成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的时候,Dior的时装(成衣)却呈现疲态,即便是才过完60岁大寿,也没能对Galliano的设计起到什么作用。可惜了。希望Galliano先生只是处于暂时的低潮,不要就此一路下滑,不然Dior又将面临一次更大的换人风波。
如今的国际时装周上也时而能看到中国设计师的身影(法国高级时装公会主席Didier Grumbach是个激进派,大力推中国概念),他们没有像新设计师一样选择从伦敦起步,而是希望能一步登天在巴黎一炮打响(去年是马可的品牌“无用”,今年的是谢锋的Jefen By Frankie)。当我们在分析今日中国的独立设计师力量时,往往会拿上世纪70年代日本设计师在国际上的异军突起来做比较。大家似乎都以此自我激励,以为能在21世纪重现甚至超过当年日本设计师的强劲风头。于是有人花大量的人力和物力去作秀,即便是国际时装周的第一天的第一场,要冒着大部分时装编辑和买手还未到位的危险,也要拿到这个所谓的第一人的头衔,但得到的好评率和经济效益与投入相比简直是一个令人心寒的数字。
第N次在米兰降落,已经丝毫没有了兴奋感,这几年米兰越来越国际化。我还记得,去年1月第一个在米兰男装周上发布的中国男装品牌登场了。号称拥有超过2000家柜台及专卖店的“著名”品牌Lilang在米兰举行发布会,事后意大利的经济报纸《24小时太阳报》刊登了一篇名为《“中国的Zara”——利郎在米兰证交所发布时装》的报道。利郎的设计师和老板对平面媒体实在不屑,除了《Vogue》之外一家未请,国内电视台倒是不少,可见其思路仍是传统的宣传手段。而他们所雇用的意大利公关公司也对中国媒体不甚了解,以至于非要我冒着站着看秀的危险冲去现场,幸好他们本来邀请的那些坐在第一排的国外媒体一家都没来,我才能笑着看完全场。
这可以被称为一场严肃的时装秀。音乐响起,首先出场的是一群穿着兵马俑制服的功夫舞者,之后又是京剧表演……客观地说,这个概念尚可接受,时装的“型”也很Man,但细看你会看到Versace的Medusa头像、Fendi的Double F等等似曾相识的元素。中国人Copy的名声不需要用这样的方式强调!秀上用的模特都是近年来最红的几位,包括受各大设计师欢迎的Danny Beauchamp。还听说造型指导是Vogue Italia的造型师,《Vogue China》的撰稿人采访他时用了3个翻译,从英文到意大利文、到温州话、再到普通话。这让我想起刚解放那会儿召开全国各民族代表大会,毛主席说一句话,下面便有52位翻译同声翻译……于是就有了说普通话的故事。没想到这样的事情今天仍然发生着,而且是在号称“领导潮流”的时装界。
今季米兰的坏消息是Vionnet的设计师又辞职了,这个我超爱的设计大师品牌,从复生之日起就一路坎坷。2003年时是意大利人Maurizio Pecoraro,默默无闻做了3年之后,让希腊人Sophia Kokosalaki接任,结果在设计了两季之后,就以专心于自己的品牌为由辞职了。此后换作了老江湖Marc Audibet接任,1年不到,他也辞了职,据说是因为不能在有限的经济条件下完成Vionnet式的设计。所以在高端奢侈品愈来愈难做的今天,要平衡口碑和营销又何尝是易事。
即便是日本品牌的待遇也未必能与当地的时装品牌齐平。Anteprima这个日本新兴品牌定位并不低,而且在米兰时装已作秀多年,但仍然处于二流位置,只能在最后一天上午第一场这样尴尬的时候。偶尔也会有例外,比如Jil Sander的男装,便是在米兰男装周的第一天的第一场,而且场地相当远,但鉴于该品牌男装的设计实力不可小觑,所以编辑们也只能勉为其难,在星期天上午,绕过半个米兰城前来看秀。而其女装则相对比较正常,在时装周的第一天最后一场。秀一结束,时装人们便作鸟兽状散去,该社交的社交去,该倒时差的倒时差去了。不过无论隔夜的声色犬马,第二天早上大家还是要各就各位,看衣看人看美色。
看完海外看国内,在4月份刚刚过去的北京国际时装周上,继去年芙蓉姐姐和杨二车娜姆惊艳演出熊猫时装后,今年的潮点是火辣阿朵的雷锋帽和某品牌的钢管女郎秀,后者传说是为了表现“某些场合文雅的男性有时强悍的生活态度”。至于败笔,先是央视出尔反尔,说全程直播,却虎头蛇尾;而如果盘点一下能连续3年、5年都能出现在国际时装周上的品牌或者设计师,那可能只剩下一个,就是卡宾。
一直在想中国的时装到底该怎么走出来。诚然,我们有所谓的新锐设计师,但不管承认与否,他们终究是跟着西方人走,所谓的东方元素,也早就被日本人抢了先。而我们还有什么可以拿得出手呢?中国最多的是什么?人手。中国的国宝有什么?刺绣。想想Chanel为什么要持续收购那些手工作坊(Atelier),可以说,是这些手工作坊里生产出的精致绣片、蕾丝顶起了一半的Chanel。直到看了NE·TIGER东北虎的秀才有了进一步启发,过于传统不符合现代人的审美观,如果没有恰当的设计,即便再精致的绣片也只能成为工艺品,而不能成为我们时装的一部分。
个人认为,中国的时装的未来应该两极分化更明显,低端的劳动密集型品牌和高端的精致手工艺品牌并行,前者继续保持廉价,而后者应该和世界一线品牌一样贵甚至更贵,不过前提是面料、设计和手工都能保持高水准,而不是单靠其中一项。
女作家简女贞在《四月裂帛》中写道,“三月的天书都印错,竟无人知晓……四月的天空如果不肯裂帛,五月的袷衣如何起头?”这是对于中国时尚业的永恒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