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2008，中国NGO元年？
NGO需要在这次灾难中经受住专业和道德舆论的考验
文 | 本刊记者 雷晓宇
一夜未眠。四川地震第二天，希望工程的创意人、南都基金会秘书长徐永光上网搜索日本阪神地震和台湾9·21地震的信息。
他发现，1995年阪神大地震是日本NGO成长的一个里程碑——在最初的两个月内有100万人，在12个月内累计有135万多志愿者参加救援，在日本救灾史上被称为“志愿者元年”。而在1999年之前，中国台湾没多少人关注志愿者和NGO，在9·21之后，台湾被称为“志工岛”。
恩格斯说：“没有哪一次巨大的历史灾难，不是以历史的巨大进步为补偿的。”伴随着一次8.0级大地震到来的，是一场前所未有的慈善总动员，全国的慈善基金、民间组织、普通公众史无前例地积极行动起来，必将产生深远影响。
2008年，自5月12日之后，会成为中国的NGO元年吗？
徐永光很乐观：“在一个常态社会，政府是强势的，NGO似乎可有可无。但是灾难来临的非常态社会，NGO一定是可以发挥作用，帮政府排忧解难的——灾难反倒是NGO发育成熟的一个非常时机。”
李连杰带着物资、心理医生和审计师到了前线，他告诉《中国企业家》，壹基金成立一年来遇上了5次天灾，最大的经验就是，“一个非政府组织一定要配合政府做一些盲点工作。”他形象地把善款称为“炸弹”，“如果你不能有效完成所有重托，你会把自己炸得粉身碎骨。”
这也许是灾难留下的一个“遗产”：地震为NGO带来了活力，也在严格检验它们；给官方慈善机构增添了压力，迫使它们更加开放、透明和问责。已有分析家开始辩论，是否会产生政治上的“余震”，给予民间组织更多的空间。一位网友说：“痛定思痛之后，中国商界和政府能否借团结奋进的氛围，切实推进一种更市场化、更持久的慈善机制建设呢？”
然而，“灾难激发了民间的志愿性和参与的热情，但是它能不能形成一个现实？随着灾情缓解、重建开始，NGO会更多地参与，还是反而逐渐退出？我觉得现在还说不好。”清华大学NGO研究所副所长贾西津说。
“恰恰相反，”中国人民大学NGO研究所所长康晓光说，“如果这次NGO在灾难中没有经受住专业和道德舆论的考验，中国NGO的发展反倒可能有一个大的后退。”
各界对善款使用和流向的关注，已经随着捐款额一同上升。截至5月26日12时，国内外捐赠款物总计308.76亿元，实际到账230.20亿元，已向灾区拨付捐赠款物90.54亿元。
中国红十字基金会秘书长王汝鹏向《中国企业家》承认，这是有史以来中国整个红十字系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接受捐款最迅猛的一次。针对公众的质疑——从“网易变更捐赠合作方”到“万元帐篷”事件，处于风口浪尖的红会做了一些妥协，不收取任何管理费用（国际惯例是10%）。王汝鹏解释说：“捐赠大部分用于灾后重建，使用有个滞后的过程。”
足球记者李承鹏在博客上提了一个建议：“中国慈善能不能在技术操作方面更加灵活、更加有效率？无数的人们想参与救援，但从民政部门和红十字会的人力、精力、程序上难以完整组合他们，为什么不能建立更多的国家授权的慈善平台？美国有无数私人慈善机构……”
“没有什么灾难是不可避免的。”科普巨匠艾萨克·阿西莫夫说。当我们擦干眼泪，重拾理性，应该承认：四川大地震给所有中国人上了一堂“灾难管理”课。南怀瑾说：“以血和生命的教训，对中国人完成了一次精神重建。”
光明天使基金理事长杨福梅在美国生活过40多年，“看到的都是人家说中国不好的东西，就算李安，所谓‘中国梦’，也只是一部电影而已。”她参加过亚特兰大奥运会的工作，知道奥运会就是一个生意，一个月之后大家都忘了，而且花的钱一定能赚回来。“但是，这次地震，中国的收获一定比奥运会还要大——这件事情才启发了人性的爱，启发了不分男女老少、不分种族、不分国籍的爱心，这才是无价的，这才叫做‘同一个世界、同一个梦想’。”
[案例]
壹基金的震后240小时
“我不适合说这么多理性的话，但我还是要说，因为我担心这次灾难和以往很多灾难一样，过了一年半年，一切在大家的脑海里又淡忘了”
文 | 本刊记者 雷晓宇
……2008.5.12
下午，壹基金北京工作人员和管理委员会6名成员取得联系。当时李连杰身在新加坡，和中国红十字总会（以下简称“红会”）副会长郭长江通电话，商量对策。
壹基金3个部门同时行动：资讯整合部负责持续了解灾情；内务部负责和红会的财务对接和拨款实施；市场部紧急开会，联络腾讯、搜狐和淘宝，确定第三方支付平台，启动网上捐款，当晚上线。在地震后24小时内，筹集到超过100万网络捐款。
李连杰点评
第一时间发动网上捐款，其实是很冒险的——我凭直觉知道7.8级地震一定是世纪性的大灾难，但是如果政府接下来封锁消息，而我又发动了捐款，我不等于是制造恐慌吗？我会有一系列的麻烦。
……2008.5.13
开始向企业合作伙伴群发短信，号召企业捐款。并和红会沟通，商量派人员前往灾区救援——在不添乱的前提下，可不可以去，去了能够做什么。
李连杰点评
这次和企业的合作特别迅速。阿里巴巴网上通知所有的小商家，说我要什么货物，马上就组织起来运到上海，我们就运到前线去了。QQ的现款也马上拨过来了。我做壹基金，忽悠了一年，是普通人不了解的。做过企业的人才会知道，因为你这样一个平台的建立，所以在关键应急时刻马上就可以显示出它的功能。我一直强调“一家人”的理念，那些企业家都觉得有道理，但是不痛的时候，大家就不在意。
……2008.5.14
红会工作组在12日夜间、13日有两批人员到达受灾前方。传回消息：救灾策略需要调整，除了钱，前方更需要的是物资。壹基金随即联系合作企业均瑶吉祥航空，决定在每天上海-成都的航班上协调一定运力，为壹基金运送救灾物资。
李连杰点评
这次壹基金和红会是捆绑作用。一个非政府组织，最重要的就是在灾害中协助政府做一些盲点工作。政府是引导者和主力军，政府打到哪里你就要看哪里，然后去关注那个政府照顾不到的盲点。我一直当自己是一个企业的打法，这一次是我们第一次全线出击。一些局部的小灾难，政府基本上控制了，我就做一些援助物资就可以了，但是这种世纪性大灾难，你一定要去现场，尤其头几天，你一定要去抢。
……2008.5.15
当日一早，李连杰回到北京，召开简短新闻发布会。这时壹基金为汶川地震筹集的善款达到2800多万元。向灾区前方派遣第一个工作小组。
李连杰点评
壹基金派前锋小分队先到灾区调查情况，这很重要。因为灾难来的时候，我待过，我知道急需物资，情形是每天都在变的。我们第一批送的物资还有人在笑，我们连妇女卫生巾都有带。另外，我们组织了当地的旅游公司，帮我们接送后方来的人员，安排酒店吃住。当地一家地产公司帮我们做运输，安排车队。
……2008.5.16
筹集紧急救灾物资已达27吨，包括大量的帐篷、饮用水、卫生用品、垃圾箱、垃圾袋。
李连杰点评
特别需要关注的是中途组织物资的人。媒体的焦点永远在前方救人画面和后方筹款晚会上，但是那些小的、不出名的NGO组织，默默传送血液，连接前方和后方，它们是足球场上的中锋。
……2008.5.17
李连杰携心理咨询老师、德勤审计师和4吨救灾物资到达成都，立即与红会工作队在四川省红会工作点召开现场工作会议。
李连杰点评
我到的头天凌晨开会到12点多，就遇上江油6.5级余震。我们在酒店16层，成都所有大楼都在晃。这不是我第一次到大灾难现场。我13岁的时候，还是个少年，那时候唐山大地震我就跟着华国锋主席去现场慰问了，睡在地上，打着背包，帮着搬砖头。
……2008.5.18
早上9点，壹基金工作小组和7卡车物资从成都出发，前往什邡灾情最严重的莹华镇（当天上午胡锦涛主席视察什邡）。晚上9点返回成都。碰头会上，红会工作组告知，江油90%以上房屋倒塌，急需大量帐篷。壹基金于是决定第二天改变行程，前往江油。
李连杰点评
灾区里最严重的地方反而是国家最关心和物资、军队、医疗最充足的。所以我们还是那个理论，要找盲点。
……2008.5.19
当天一早抵达江油，分发并帮助当地灾民搭建帐篷。
在江油市余震震中九岭镇，所有130多所学校全部坍塌。工作组临时选择最大的帐篷（12平方米一个），用于复课的临时课堂，起名为“壹基金之家”。受此启发，壹基金决定，壹基金在灾后重建中修建的所有临时小学、住所，都统一命名为“壹基金之家”。
当天晚上回到成都。从晚上9点起，成都发布余震警报。晚上11点多，壹基金工作小组从凯宾斯基饭店16层紧急转移。
李连杰点评
我们被轰出酒店，但我觉得很平静。我跟很多人一起，站在马路上、靠在树上聊天，挺好。有很感人的一幕。那天开会开到十一二点，有几个人在外边照相，我说我来救灾你照相干嘛，我就不肯。有人进来在我耳朵边上说，这几个人是从最重的灾区映秀爬出来的。我一听就站起来出去了。他们是在映秀打工的山东人，几个大男子汉搂着我，那个哭。我了解他们在想什么，我也做过灾民，我们抱在一起诉说、回忆。“爬”这个字是他们自己用的，说是用了两天“爬”出来的。
……2008.5.20
李连杰在成都与红会常务副会长江亦曼会面。壹基金决定全程持续关注汶川地震，参与灾后重建，并在第二天成立前方指挥部，相当于壹基金的成都工作站。指挥部目前的任务是救灾、重建，今后则会像壹基金上海办公室一样，承担日常工作，是为“川办”。
李连杰点评
我们是很有作战部署的。两天送完货，然后调整一天，是为成立前线指挥部。生命的抢救大约在8-10天，当没有生命迹象以后，就开始要进入阵地战了，就要马上成立指挥部。我心里已经有一套持久战的做法。
……2008.5.21
壹基金召开新闻发布会，宣布成立前方指挥部，分为三个小组：统筹组、运输组、外联组。从6月开始，在灾后重建阶段，每月组织义工分批分阶段下灾区工作。
李连杰点评
我们思考，如何尽可能在战场上做到企业化。这么大一个灾区，十万平方公里，你今天打东明天打西，你哪天都是新鲜，那不行。头三天就是打冲锋，都是志愿者往上冲，但是长远来说，志愿者必须分组。你的专业是什么，你能服务多长时间。现在大部分都是一个月的，也有半个月和5天的。这些志愿者的吃喝拉撒睡，都要统一指挥调配，跟打仗一样。
……2008.5.22
李连杰回到上海，继续筹款活动。
前方指挥部按部就班运送物资，到达安县、甘孜等地。
李连杰点评
23号晚上，我要参加欧洲商会的筹款活动。24号是壹基金的明星赛车筹款活动。25号是一个外资企业家的筹款晚会，他们比较认同壹基金的理性理念。另外，28号我要参加亚洲经济论坛，讲可持续性的慈善。
我跟你说说我现在想的问题——我一说，人家又会说我有病。这一次针对四川的赈灾款项是不能用于其他灾难的，但是万一夏天又有不愿意发生的事情发生了，我们的“子弹”在哪里？我必须想其他的办法，继续筹款，去保证库存，为未来的东西做准备。汶川地震之后，夏天的天气会有什么变化？大自然会有什么变化？冬天会有什么变化？你不早储备一些子弹在手，如何打？但是所有的筹款渠道已经都奔向四川了，筹款资源都用得差不多了，这个时候，你如何提出针对其他储备来筹款？这个很难讲出口。
……2008.5.23
截至当天中午12点整，壹基金为汶川地震筹款5881.98万元。
壹基金执行主席周惟彦抵达成都，接替李连杰的工作。
李连杰点评
你抱着的善款其实就是一个炸弹。如果你不能有效完成所有重托，你会把自己炸得粉身碎骨。这是持久战，一块钱不少，一百万不多，重在持久。我不适合说这么多理性的话，但是我还是要说，因为我担心这次灾难和以往很多灾难一样，过了一年半年，一切在大家的脑海里又淡忘了。
[案例]
友成的绵竹示范点
一家慈善基金在救灾中是如何做到系统、高效、有预见性的？其灾后重建社区模式能得以复制吗？
文 | 本刊记者 丁伟
这是一个令人伤心的巧合。5月12日，友成企业家扶贫基金会正在北京举行成立一周年的纪念活动。地震袭来，像其他很多非公募慈善基金一样，友成也立即改变了自己原本的专业方向（扶贫），投身到这场前所未有的慈善热潮中。
友成理事长王平和同事第一时间制定应急方案，最早发出呼吁社会各界关注“地震黄金救难时间——72小时”；组织企业家捐款，友成的理事单位泰康人寿、物美，理事广东碧桂园董事局主席杨国强分别捐赠300万元紧急救灾款。所有救灾款项共计960多万元。
5月13日，友成的第一批赈灾工作者飞往四川，成立赈灾前线指挥部，联络当地民盟，深入了解各重灾区受灾情况、赈灾需求。友成价值300万元的物资、11辆车队也从北京发出。
15日，由复星集团捐赠的4吨药品通过友成交付四川省人民医院。郭广昌说，以前捐给政府，但往往不知道用到哪儿去了；跟友成合作一开始是出于面子，之后还想分给其他部门。“但一等二等，50万药品我已经给他发出去了，”王平说，“马上给他短信反馈。”
“拿着需求单，多少量非常清楚，我们不仅保证雪中送炭，而且准确投放。”友成在一线发现民政局仓库堆得满满的，帐篷一地都是，“我们很心疼，这种捐助有问题，很多基金会方式简单，也许捐了1000万元地震过去两个月还没用上。”
还有一个需求了解恰当的例子，据灾区反映的信息，最需要的一项物品很少有人意识到，即裹尸袋，友成赶紧联系厂家组织生产。
就在官方提出要注意灾区卫生防疫的16日，友成组织的专家组已经抵川。在“非典”期间表现出色的达安基因公司捐赠了疫病快速检测试剂及设备。达安董事长何蕴韶说，他们一直等着卫生部召唤，“哭着喊着追着要捐，但要捐给政府的人太多了……”
当然，发放物资、心理干预、灾后重建，诸多慈善基金都在拾遗补缺，但友成希望通过自己的平台整合企业家资源，帮助政府建立一个救助站的模式。“在建的简易房，仍然是硬件，物资仍然缺乏，但源源不断，惟独缺乏一套软性的、有组织能力和管理经验、能够妥善安置灾民、有效运行的机制。”
友成的示范点设在绵竹。5月24日，“友成儿童之家”（暂定名）基地由绵竹市规划局正式确定，位于绵竹市主要道路景观大道路侧，两期用地分别为18 亩、33 亩。由广东博鳌鸿基企业集团捐助的600平方米安置房将很快建成，计划“六一”儿童节那天开学。
王平说，希望“友成儿童之家”能做成一个灾后重建的社区样板，并且在别处得以复制。她去绵竹遵道镇欢欢幼儿园慰问幸存的孩子们，提出灾后孤儿的安置问题。她向自己的挂靠单位国务院扶贫办建议推进灾民的职业培训，达到自助和可持续的效果。友成还组织了一个专家委员会，关于灾后重建的国际研讨会将于6月底举行。
友成为四川地震全力以赴，放弃了以前的慈善框架，暂停了无关的申请。王平也在重新反思基金会的定位，如何推动社会力量有效赈灾，为企业家社会责任孵化新的模式。
“5·12”之后，友成希望每年的纪念日/祭日不再有人伤心。
志愿者：仅有精神是不够的
“志愿者代表的爱心是社会稀缺资源，但是如果不加以管理，就会是一次附带灾难”
文 | 本刊记者 雷晓宇
当灾情排山倒海而来，起码在这一刻，故事就成了最不重要的东西。
5月22日，志愿者罗刚从四川回到北京。超过一周的灾区志愿者经历让他疲惫又沉默——“灾区这个地方，不去不行，去了也不行”。和很多人一样，经历过爱、死亡和勇气，经历过一次百感交集的旅程，他的内心世界也受到了冲击，需要时间恢复平静。
这个时候，他宁可谈困惑，而不是故事。“死了这么多人，来了这么多志愿者，每个人都是故事。但是现在大多数人缺乏信心，缺乏希望。为什么？”
在灾区的一周时间，罗刚挂靠在四川团省委下面，跑遍了所有的重灾区，从事资讯搜集工作。他发现灾区物资分配存在不均衡现象。“比如绵阳九洲体育馆，这个灾民安置点因为很受媒体和政府关注，灾民们都开始挑食了，水不喝要喝牛奶。但是反过来，有些偏僻乡镇灾区的百姓没水没药没帐篷，他们老看着运送物资的卡车呼啸而过，可总感觉这里头没有自己的份儿。”
每天晚上，罗刚会把当天了解到的第一线资讯情况写成报告，向上级汇报。但是这些信息有没有得到及时的反馈处理？罗刚不知道，也并不乐观。
“我知道，这里边存在一个工作流程问题。四川团省委获得的信息必须通过团市委、团县委才能到达各地最基层的村镇团委，信息一级一级传送，花时间不说，只要哪一个环节出了问题，信息就传达不到，老百姓的问题就没法解决。”
事实是，现在四川省红十字会有17个专职人员，再加上一些志愿者，“已经忙得吐血了，还是忙不过来。”红十字总会、全国各地红十字会都前往四川要求对接工作。另外，根据四川团省委的统计数据，截至5月19日，通过共青团系统报名的救灾志愿者达到106万人，这还不包括自行前往灾区的志愿者。
灾难非常时期救援任务紧急，人力配套严重不足。“显然，在非常时期，如果还按照常规的机制来操作根本行不通。”中国红十字基金会秘书长王汝鹏说。
“事实上，灾难时期工作是日常时期工作的一个缩影。”清华大学NGO研究所副所长贾西津说，“政府的日常工作机制就是串联制，而不是并联制。基层政府的独立性和决策空间有限，灾难一来，往往还要等上级明令，耽误了许多救援时机，也造成一些信息损耗。”
成千上万的志愿者奔赴灾区，这也许是民间力量第一次大规模自发组织参与救援，但应该不是最后一次。然而，仅凭热情和冲动不一定能产生理想的效果。有的志愿者准备不足，来了没几天就断粮断水，要分用灾民的口粮；有的志愿者汽车跑到一半没油了，堵塞交通，阻碍了救援工作。王汝鹏说，甚至有些志愿者把志愿工作当成了“灾区观光”。
“志愿者代表的爱心是社会稀缺资源，但是如果不加以管理，就会是一次附带灾难。”中国人民大学NGO研究所所长康晓光对《中国企业家》说。
从救灾一开始，已经有一些民间组织自发联合起来。目前规模较大的有地震救灾NGO四川协调总处（川赈灾联盟）、“5·12”成都民间组织救灾服务中心。川赈灾联盟的外联负责人臧璐告诉本刊记者，在经历过西昌地震和海南海啸等几次救灾之后，他和一些网友自发组织起来，经过四川团省委的许可，专门负责沟通协调赈灾过程中的志愿者工作。
川赈灾联盟有一个5人前线调查小组，由香港心露基金会和贵州意气风发志愿者组织的成员组成。由于之前有不少救灾经验，他们能够及时在前方调查了解物资需求和进行引导。在后方负责组织指挥工作的是NGO四川救灾联合办公室（原民间团体赈灾行动小组），5月13日成立，是国内NGO组织在成都的一个大本营。它已于5月底结束前期工作，部分伙伴有意成立民间备灾中心（暂定名），继续开展灾后重建工作。
罗刚还发现另外一个问题：志愿者爱心有余，专业不足，大量人力都在灾区做技术含量不高的端茶送水的工作，资源重置。
王汝鹏也说：“现在的志愿者问题，除了一个是体系、组织、管理、流程问题，还有一个是培训问题。我去年10月去日本阪神参观，发现他们的志愿者虽然是业余工作，但是却有专业资质。”拥有专业资质的志愿者一般来自两个方面：公司和专业草根民间组织，前者比如通讯、医药、道路工程公司，后者因为对专有领域有长期操作经验，特别适合从事某些灾后救助工作，比如心理治疗、孤儿孤老孤残的安置等。
台湾大学教授丘昌泰形象地把救灾志愿者工作比作战时部队，必须加以整合，进行任务编组——一个指挥中心，相当于中枢神经；一个资讯部门，相当于情报官；一个资源调度部门，相当于后勤官；一个现场指挥部门，相当于作战官；一个外联部门，相当于联络官。
“地震以来，大家一激动，哗，都往灾区跑。可我要知道，你的专长是什么？你能干多久？这样我才能安排你干活，你就是干一天那我也得帮你想一天的活。”李连杰说。壹基金在成都设立前方指挥部，外联部门专门负责志愿者的组织工作。
5月下旬，作为壹基金的专家义工，光明天使基金理事长杨福梅在北京跟壹基金的执行主席周惟彦碰头，建议壹基金立即着手进行志愿者的培训工作，“训练一班专业人员，要有医药人才，要有懂得建设设备的人才，要有做所有安排的总务人才，也要有培训的人才，还有照顾女人、照顾小孩的人才……一旦有事情发生，这个团队可以马上到现场去。”
“这些义工才是真正的义工。”她说，“我相信我们甚至能够做得比美国更好——因为美国人总是相信机器，像用手挖人这种事情，他们是不会做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