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列专题:《一个女作家的命运自救:永不放弃自己》
有时候路经幼儿园,从栅栏里往里望去,看见小朋友们手拉手,在老师的看管下玩着各种游戏,又羡慕,又同情。羡慕的是他们可以荡秋千,滑滑梯,吃点心-----山上是没有这些"洋玩意儿"的。同情的是那么拘束地被关在一座有铁栅栏的园子里,活像一群被关在动物园里驯化得服服帖帖的小动物,不得自由地奔跑和呼吸,多么憋气啊! 而我,游荡在集体之外的边缘人,是多么自由自在,轻松惬意!我任意游荡于空旷广袤的大山中,独立潇洒如同君王! 有时想,我个性中某种叛逆的,狂野的,不安分的,桀骜不驯的元素,那种不肯循规蹈矩,墨守成规,更不肯随波逐流,俯首言败的心性,追根溯源,皆始于没有进过幼儿园的童年,始于山水的熏染与浸润。 我的父母皆是六十年代初的名牌大学毕业生。在那个年代,高中生已经算"知识分子",大学生简直比现在的博士还稀缺,所以,在那座小城,我的家庭可谓是不折不扣的"书香门第",十分受人景仰和尊崇。
![第4节:山水浸润的童年(2)](http://img.aihuau.com/images/a/0602020606/020606373797408620.jpeg)
父亲温文儒雅,纯良忠厚。他一生蛰伏小城,并未做出如何惊天动地的大成就,这或许与他淡然超脱、不争名利的心性有关,又或许是命运的播弄。当一个学者也许更适合他一些,宦海的沉浮他却显然力不从心,后来虽然也当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领导",终究还是没大弄懂为官之道。多年后读到父亲的自传,我才了解到父亲原来也是一个奋斗者、求索者,尽管受年代和条件的局限,他的很多努力都没有结果,宛如希腊神话里的西西弗斯,把巨石推上山又落下来,如此循环往复。他却为此牺牲掉宝贵的青春、健康、乃至生命。 我遗憾与父亲相守的时光实在太短暂,我又实在太年幼,加之父亲平素里又讷于言辞,我对父亲的了解其实并不深。如今我希望更深地走进父亲的内心,更多地倾听他的故事,他的心迹,我有太多的问题想问他,却又再也找不到答案。 母亲是一个五官俊秀,身段苗条的女子。她不幸出生在一个所谓的"地主家庭",戴上了"地主小姐"的臭帽子,一直抬不起头。她妄图用自己的实际行动从陈腐落后的"地主家庭"里脱胎换骨,为此她一生都试图做出雄赳赳气昂昂的姿态,顽强地与她身上那些娇滴滴、软绵绵的特质做斗争。她把鲜艳的蝴蝶结和绣花的长裙收起来,深藏于箱底,换了一身没有性别特征的黑蓝色布罩,她把一头瀑布般黑亮顺滑的长发绞短,变成电影里女游击队长一般干练的齐耳短发。她竭力把自己从外形上向那些铁手铁脚铁肩膀的"铁姑娘"们靠拢。她羡慕那些力拔千钧的女同学,混迹在男同学的队伍里,豪情万丈地扛水泥、抬石头,气吞山河。可先天弱质纤纤的她做起体力活儿来总是事倍功半,力不从心。体质的先天不足被解释成思想态度问题,这让她的革命总显得不够彻底,形式大于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