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经》杂志因为说不清道不明的原因,而出现了主创人员集体出走的事情。在媒体界中,主创人员出走并不罕见,罕见的是这一次终于轮到了《财经》。
在很多媒体人的眼中,《财经》代表了一种独特的信仰。这种信仰的本质,我认为是在于它始终坚持理想而不脱离实际、坚持严肃而不允许媚俗的办刊思路。这两句话其实是再平常不过,我们每个人都可以提出十句八句,还可以再坚持上几倍。然而多年如一日地做到,就应了毛主席赞雷锋叔叔的那句话,好事做一辈子是很难很难的。
在过去发生的很多次媒体人集体出走的悲喜剧中,根本性的原因在于媒体毕竟不是真正的商业企业。作为一个商业企业,可以毫不羞愧地保持不违法的最低限度而大发其财,而作为媒体,必须承担沉重的社会责任。一份媒体的价值,不在于它的收入一定得多少个季度连续翻番,不在于是aihuau.com否在CBD还是丰台区的地下室,而在于它是否令人尊敬。财报问题,地下室问题,就如同钱钟书拒绝读者时说的话一样,鸡蛋好吃就行了,为什么要见母鸡呢?
用简单粗暴的方法,好媒体的特征基本上是两个,一类是有用,一类是好看。无论是有用还是好看,表现出来就是有没有人看。你如果营销方法得当,能把极差的内容卖出一个好价钱,依旧不能冒充好媒体,冒充得了一时,冒充不了长久。人们在评价一个媒体时,总是把钱多与是否值得尊敬分开讨论的。
在我自己看来,《财经》并不是特别好看的,很多文章读不懂;也不是特别有用的,很多主题距离我们太远。但我们也知道,它讨论的问题大概是值得讨论的,也不是无病呻吟,而是在有限的范围内进行有效的讨论。如果你用《知音》的标准要求《财经》,那它确实可以关门了;如果《财经》的读者都热爱《知音》,要么是读者有病,要么就是两个杂志都有病。
《财经》说到底是一份小众媒体。它的作者,它的读者,从量上看是一个小众,但从影响力上讲,这个人群又是最有能量,要么属于政策上的决策层,要么属于学术上的精英层。在一些我们能看懂的有限的文章里,我们得出结论,认为话题提出得好,讨论得好,讨论者身份也非常匹配和可信,从而扩展了这份信赖,认为它整体上值得信赖。曾经有很多媒体在个别方面达到甚至超过了《财经》的水平,但没有一个像它那样坚持不懈地在一个方向上努力,最重要的是没有因为追求经济效益而跑偏方向,向能够影响社会经济决策的人群持续地提供讨论平台和各方建议,始终保持严肃的、甚至令大众乏味的口味。要求这样的一份媒体转而去追求经济效益,并非做不到,而是失去了它的根本价值,就如同让一个名妓不要光卖笑还得卖身一样,最终结果必然是笑也没得卖。这一点上,它跟纯文学艺术刊物是一样的,无论到何时,社会都需要文学。文学艺术杂志会衰落,文学艺术本身不会。
因为一些原因,某些杂志也许将会失去昔日光辉。但历史车流滚滚向前,整个行业的底蕴和规则都将逐渐厚重和重塑,资源如果不进行充分的流动与竞争,才真正是在开历史倒车。个体的衰落属于偶然,却是历史的必然,是任何一个个体的生命周期的表现,而一个行业整体走向强大却是不可阻挡。在一个媒体价值被重估的年代,我们曾经讨论过的那些个问题,收入、介质、发行、内容、媒体人、影响力、资本等等,都注定是一个个个案,是一个个细枝末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