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作者： 本刊记者 李航
“一季度以来中国银行业信贷增长如此之快，三个令人担忧的问题随之浮出水面：通货膨胀，银行不良贷款上升以及信贷结构失衡，”中央财经大学中国银行业研究中心主任郭田勇告诉《红周刊》记者，“虽然开出天量贷款大单，但是中小企业贷款增量并不明显，中小企业融资难仍然困扰我国经济回暖的步伐”
未来三种动向值得关注
《红周刊》：一季度信贷增长速度如此之快，在拉动经济增长的同时，还会带来哪些影响？
郭田勇：银行信贷高速增长背后有三个问题值得担忧：第一，长期通货膨胀的可能性；第二，银行不良贷款上升；第三就是信贷结构。一季度银行贷款增长得很快，但仍以中央投资项目为主，还不能满足中小企业的需求。而且现在中国外贸出口受阻，而产能又过剩，同时当前消费增长不是很有效，压迫价格往下走，因此短期通缩的压力大。我认为中国经济未来可能面临短期通缩压力大，长期通胀压力大的境地。
央行为了刺激经济大量地投放基础货币，但是这些钱中的大部分政府用来购买钢材水泥、修建铁路，我担心在政府的拉动下这部分资产的价格可能会被推高。但是下游则是由消费决定，新增货币并没有在短期内刺激私人消费需求增加，所以中国未来CPI与PPI有可能呈反向走势，形成短期通缩，长期通胀的局面。值得注意的是，大宗商品价格是全球资本市场定价，长期是否真的会发生通胀，不仅仅取决于国内，如果外围需求仍不振，价格也很难上升。
《红周刊》：你另外两个担忧的理由是什么？
郭田勇：银行不良贷款率上升是显而易见的，如果所投资的项目本身没有商业上的可持续性，未来会导致银行大量不良贷款发生。如果我们的银行也像欧美银行那样，丢失对实体经济的输血能力，将很令人担心，这就是长期可持续性问题。
现在政府决定降低项目资本金比例，但是从35%降到了30%，只降低了5个百分点，这意味着未来企业将从银行中多拿一些钱，政府刺激经济，虽然希望能把杠杆加长，但能起到的作用毕竟还很有限。
至于信贷结构，在一个季度投放4.58万亿的贷款中，中长期贷款增加1.68万亿，票据融资增加1.48万亿，问题是，大企业贷款增加如此之快，但是中小企业贷款并未明显增量。这其中有两个原因：一是银行贷款的期限较长，但是小企业的生产周期较短，两者无法协调；二是银行不愿研究风险控制，如果有10家中小企业去贷款，可能有5、6家风险大，3、4家风险小，不过银行区分不出来哪个企业风险大，哪个小，把洗澡水和婴儿一起倒掉了。
《红周刊》：市场传闻4月新增信贷在1万亿甚至1.5万亿，您预计会是多少？
郭田勇：３月份银行新增贷款１．８９万亿，未来要对高信贷量进行消化。这意味着４月份不会是一个很高的数，有可能会降下来，我估计在５、６千亿左右，至少不会超过１万亿。从最近央行发布的一季度货币政策执行报告中可以感觉出来。
中国经济触底后爬坡回升
《红周刊》：今年以为，北京楼市一二手房地产成交量双双幅放大，4月份北京期房住宅成交量达到14977套，单月销售创下2006年5月份以来新高。二手房成交则突破20000套，与此同时，上海深圳房地产销量也在增加，房地产市场现在是否已经回暖，下一阶段房价走势如何？
郭田勇：我认为房地产市场已经回暖，但再出现2006年那样的“抢房子”的行情，也是不可能的。至于房地产市场复苏现在谈则为时尚早。
中国前几年经济增长非常快，其中房地产是一大支撑因素。当前房地产刚性需求量仍然很大，而且改善型住房需求量也很大，银行如果再给予房地产商、购房者更优惠的政策，则房地产可能出现底部，我判断今年房地产会出现底部。
《红周刊》：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克鲁格曼近日称，中国信贷猛增，并不意味着中国经济是反弹。对此您怎样看？
郭田勇：克鲁格曼对经济呈悲观主义，如果说信贷猛增不意味着反弹，那么我要问，信贷猛增这些钱都到哪里去了？如果信贷猛增的钱都进入了虚拟经济，没有进入实体经济，或者都在银行手中打转转，当然对实体经济没有发挥作用；如果猛增的信贷进入到企业，投入到项目中去了，即便这些项目长期看没有什么价值，至少短期对经济是有刺激作用的。我相信第一季度接近4.6万亿的新增信贷，至少绝大部分投入到了实体经济中。
也有人把实体经济与政府债券分开，说只有信贷进入到企业才是贷到了实体经济。政府投资我们也可以认为是实体经济，区别与纯粹的资金导致资产价格上涨。如果从这个角度看，信贷大幅增长还是对实体经济拉动的作用比较大。项目投资和企业生产都有滞后期，第一季度经济增长有新增贷款的拉动，第二季度、第三季度，包括未来经济增长会来自于第一季度信贷的滞后效应。
《红周刊》：市场普遍对中国经济增长感到乐观，最近高盛把中国2009年GDP的预期从6.0%调高至8.3%，你认为中国经济是否已经触底，当前经济是反弹还是反转？ 郭田勇：今年一季度GDP增速达到6.1%，去年四季度则为6.8%，我倾向于认为去年第四季度已经触底，今年第一季度则开始从底部爬升，第二季度GDP增速有可能达到7%，高于第一季度。至于说经济是否见底，只是相对概念，我只能说中国经济出现了阶段性底部，这个阶段性底部有多长，现在很难判断。
中国经济到底是反弹还是反转，目前存在不少争议。至少从现阶段看，经济正在呈现一种V形走势。如果经济继续在6%~7%这个区间徘徊，则实现全年保8的目标比较困难，从阶段性走势看，在去年经济掉得比较快的情况下，今年往上爬的时候斜率会小一点。下一步，我估计为了防止经济走出W形，中央政府还会有新的经济刺激计划。不希望中国经济每年必须靠政府来增加投资才能完成保增长，但是面对现在这样的不确定性，外需如果重新大增，有利于我国经济的恢复。
《红周刊》：你认为中国经济何时全面复苏？
郭田勇：目前看这轮扩大内需的刺激政策是初见成效的，的确在短期内拉动经济增长，但对于长期效果，我持观望保留态度。按照中国经济现在的走势，可以下结论说中国经济将率先复苏，但是不知道这种复苏是否具有长期的可持续性。由于此次复苏主要由政府投资拉动，因此不敢确认是否可持续，政府投资基础设施建设，短期会形成一个产出，但未来如果没有商业价值的话，投资就丧失了乘数效应。
需要启动国内消费经济才能走向良性循环，已经成了共识，因为消费具有可持续性。扩大内需的政策具有商业性的可持续，但是现在也出现一些县级市建飞机场，二、三级城市建地铁的情况。另外，政府能否长期性扩大内需还受财力制约，今年一季度政府财政收入与以前相比有所下降，因此，扩大内需的效率和效益我有所担心。如果经济转型成功，形成消费增长模式的话，这是最理想的结果。现在看还是有困难，需要长期转换。
央行深陷矛盾之中
《红周刊》：有观点认为，1~3月份的信贷投放并不能归结为“适度宽松”，而是“过于宽松”，目前，在各项经济指标区域稳定后，货币政策下一步走势应该怎样？
郭田勇：第一季度贷款过于宽松，央行现在关注两个问题，一是经济复苏后随之而来的通货膨胀，现在初步在复苏，央行有可能修正货币政策宽松的力度，一旦通胀出现，会叫停宽松的货币政策。另外，信心也起着一个转换器的作用，大家现在觉得不太好，失业率也很高，银行会把信贷政策放得很宽松，市场上能够随意借到钱，刺激消费投资进一步扩大，从通缩到通胀也可能是隔了一层纸，一捅就破。至于通胀何时出现，美国经济还未见底，为中国刺激经济留下的空间较大，
《红周刊》：央行5月5日又进行了正回购操作，下一步公开市场操作力度怎样？
郭田勇：央行最近经常进行正回购来回笼货币，因为货币市场的利率水平和银行借贷市场利率水平相差较大。银行体系的流动性很充裕，导致货币市场利率水平过低，货币市场上的金融工具与银行存贷款的利差比较大，这是一个棘手的问题。
银行第一季度新增贷款如此之大，包含了大量的票据融资。票据贴现的利率水平根据货币市场的资金成本来确定，所以导致利率水平很低，因此央行也很矛盾，一方面不愿意降低存贷款利息，如果消除这个利差的话，降低存贷款利率是可行的，但央行不愿意这样做。央行副行长易纲认为，如同两年前中国出现通胀时，降完息也没用；第二是担心降完息没有其他工具可用，所以要为政策留有余地；第三，降息意味着银行利差大幅收窄，但是不降息货币市场钱太多，导致利率这么低，出现套现空间。
因此我认为央行采取正回购收回货币来推高货币市场的利率水平，企业票据融资这一块，利率水平就升高了，今年1、2月份时，三个月的票据融资利率经常是1.5%-1.6%，现在大概到1.7%-1.8%。至于公开市场力度操作会否加大，央行很清楚各银行账上的资金，会根据这个情况来定，如果账面上钱多，就会进行正回购。央行一个基本原则是希望给商业银行留够可以放贷款的钱，招投标等由货币市场价格来定的东西，不希望银行账上钱太多，否则会压低利率市场水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