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文/《商界》记者彭靖 狂欢？ IT寒冬里，很难遇见如此火热的场面。 2009年3月8日，深圳，记者置身中国首届上网本暨山寨本产业高峰论坛。会议大厅背面临时设立的展品区，摆放着各种规格、款式和颜色的“上网本”，让人眼花缭乱。原计划只能容纳300多人的会议大厅，竟涌进了不下500人。据签到处反馈，仅签到的人数就有600多人，以致过道都被人挤得水泄不通。一位与会者就兴奋地向记者透露，他花了足足1800元才终于买到门票，获得入场资格。更搞笑的是，有一个公司的老总好不容易从会场挤到门边，准备上洗手间，竟被保安毫不客气地拒绝：“出去就别进来了，外面还有太多人等着要进会场。” 人头攒动，空气中仿佛都流动着希冀。记者放眼望去，会议大厅里诸如联想、长城、戴尔、华硕、宏碁等品牌厂商，竟与他们往日不屑一顾的“山寨兵团”济济一堂。而据论坛主办方介绍，这次论坛不仅召集到诸多上网本厂家，还囊括了百脑汇、赛博数码等IT连锁卖场和宏图三胞、恒昌IT等分销及零售巨头。甚至请到了英特尔、AMD和NVIDIA三大芯片巨头——可谓将PC产业链的上下游一网打尽！ 或许正如论坛主办方大参考创办人李易所说：“2009，唯一撼动全行业的非上网本莫属。” 然而尽管大牌云集，似乎也掩盖不了浓浓的“山寨味道”。 “农业学大寨，工业学山寨。”一副引来掌声如雷的对联拉开了论坛的序幕。“到今年底，大概会有500个厂家在做上网本！”,“山寨上网本将挑战传统品牌PC市场原有模式！”……类似的“狂妄”言论比比皆是。微星科技创始人卢琪隆直接用“疯牛般的惊喜”来形容“上网本”的机遇。宏图三胞更是干脆公开招商，喊出“2009年采购30万台上网本”！ 最搞笑的是，有一个“山寨”老板讲到激动处，竟突然站起来从随身携带的信封里掏出一台苹果笔记本，公然叫板各大品牌厂家：“我们三个月就能做出一模一样的笔记本！”随后还有一位美女手捧鲜花，冲上台与其深情相拥，并夺过话筒高呼：“您是民族的骄傲！” 面对如此“山寨”情景，主办方也颇感尴尬。因为整个论坛上发言的“山寨中人”太多，他们甚至不得不将每个人的发言时间限定在了3分钟。许多人还没完成自己激情洋溢的开场白，就被主持人叫停。于是台上还不时上演主持人与演讲嘉宾争夺“话语权”的“喜剧”。 另一边，与“山寨兵团”的卖力“演出”相比，与会的品牌厂商却集体陷入沉默。主办方专门把方正科技总裁蓝烨安排在了会议大厅第一排的正中央，但是直到论坛结束，蓝烨都不发一言。 显然，“山寨式疯狂”让“正规军”颇感失望。但是两者相映成趣的态度，或许恰恰折射出他们对这一新兴PC市场微妙不同的立场。 新物种 2007年10月16日，华硕在美国市场上推出易PC的时候，它的设计人员肯定想不到，未来400多天这一新产品将要在全球范围内引爆热潮。 这只是一个“小玩意”。 笔记本诞生20多年来，什么样的电脑才是“便携”的？苹果推出的MacBook Air，就以其超薄的外观和杰出的设计，让答案呼之欲出。与苹果一贯的高举高打相比，华硕易PC仅仅强调小尺寸、低能耗、超低价。而要做到这一切，必然以牺牲性能为代价。 于是刚开始，几乎没有一个业内人士看好这款产品。就在2008年初，权威研究机构IDC的全球个人、移动及显示技术研究副总裁还嗤之以鼻，认为这种屏幕和键盘过小、既没有光驱又只能满足基本功能需求的“小玩意”，绝不会成为市场中的“重磅炸弹”，其2008年销量最多只有300万台。 结果却让无数人大跌眼镜。这款低价笔记本竟然爆炸式地在全世界蔓延开来，甚至一度创下网络线上每3秒卖出一台的销售奇迹！其中居功至伟的，正是芯片巨头英特尔。 2008年4月，华硕易PC的火爆让英特尔率先提出“上网本”概念。简言之，上网本就是一台功能不齐全的笔记本电脑。正因为功能不齐全，上网本可以做到10英寸以下，重不超过1.5公斤，并且价格低廉。 仅仅两个月后，英特尔又推出专门为上网本设计的全新凌动处理器。其一，这是英特尔历史上体积最小的处理器，只有不到25平方毫米！因此，上网本体积可以远远小于传统笔记本，轻薄便携，外观还可以有更多个性化设计；其二，这款处理器功耗只有主流笔记本功耗的十分之一，从而延长上网本的待机时间，甚至达到10小时以上；其三，全世界功耗3W以下的处理器中，它又是速度最快的。因此，上网本可以在节能的基础上具备即时聊天、网上冲浪、收发电子邮件、观看视频、基本的网络游戏等一系列娱乐功能。 毋庸置疑，英特尔在PC业内的巨大影响力，使得“上网本”迅速成为“一个在合适的时间推出的合适的概念”。尤其是金融海啸爆发以来，全球电脑市场首当其冲遭受重创。在这样严酷的市场环境下，华硕的业绩着实让人眼红。
于是，走低价路线的“上网本”成为品牌电脑厂商竞相追逐的“救命稻草”。宏碁、联想、戴尔和惠普等品牌厂商相继发力，推出多款上网本。仅宏碁一家，就在2008年第三季度售出215万台上网本！ 随着市场扩大花样翻新，上网本的屏幕尺寸也从2008年上半年的7.9英寸逐渐增大到8.9英寸和10英寸。悄然的小变化，却让上网本更加摆脱小众消费者，走向大众消费群。 “倒退式创新” 而这恰恰让一直力撑上网本的英特尔开始感到不对劲。 2008年，上网本全球销量轻易突破1462万台！对一个未经十月怀胎便已仓促上马，还在探索中前行的新品类来说，这是一个骇人听闻的数据。然而它仅仅只是一个新品类吗？ 想当初，华硕易PC本质上更像一个能上网的改良PDA。它瞄准的目标市场，是小孩和老人等非主流的笔记本用户。英特尔推出凌动处理器后，上网本配置大大提高。而英特尔原本对上网本的市场定位，也只是需要第二台甚至第三台笔记本的商务人士。没曾想，当上网本配置提高，尺寸逐渐逼近传统笔记本下限的时候，越来越多的人宁愿选择更便宜的上网本，作为自己的第一台电脑。 华硕北美总裁许佑嘉就曾表示，10%～12%的上网本购买者，原本会在没货的情况下购买更昂贵的传统电脑。 这是否意味着，上网本并没有开拓一片蓝海，而是正在冲击传统笔记本市场？ 如果事实果真如此，整个PC产业的格局将因此改变，“灾难性”的后果显而易见。 最现实的考量就是利润。上网本价格便宜，对品牌厂商来说就意味着利润更低，不仅挣不了多少钱，还妨碍了其他产品挣钱。譬如跟风推出低价上网本的惠普，刚刚发布季度报告宣称自己在PC市场上份额增加。与此相对，惠普却不得不面对季度销售额同比下降19%的尴尬事实。 下游厂商日子不好过，作为全球芯片制造与供应的绝对老大，英特尔也如坐针毡。仅2008年第四季度，英特尔的利润就同比下滑90%。其CEO直指低价凌动处理器的出货量增加，就是英特尔利润下降的原因之一。 雪上加霜的是，2009年2月23日，摩根士丹利又发布报告，预计2009年全球PC市场营收将减少24%，整体行业需求减少11%，平均价格下滑15%。PC整体市场的规模将由此萎缩14%！与此相对，上网本在2009年的销量却可能翻番。 产业巨头们惶恐了。以低价著称的上网本在这个IT寒冬里，扮演的竟不是“救命稻草”，而是“利润杀手”！ 为了捍卫利润更高的产品线，他们只能狙击上网本市场的扩大：各大品牌厂商遮遮掩掩不肯承认自己的产品就是上网本；英特尔几次三番地宣称凌动处理器“没货了”，甚至抛出“最好少使用上网本”的言论…… 然而市场趋向，终究由不得他们选择。 2008年第三季度，全球PC销售8060万台，同比增长15%，其中最大的贡献来自上网本；与此同时全球PC处理器同比增长15.8%，但如果从中除去凌动处理器，这一数字将降为8.7%……上网本，这个进化迅速的新物种，已然成为笔记本甚至整个PC产业的主要增长动力。 这是消费者的觉醒。 当产业链上游的芯片巨头带领品牌大佬们，延着性能不断增强的道路推动整个PC行业前进的时候，究竟有多少消费者真正需要那些更新换代的强大功能？ 角力 苹果推出的MacBook Air，可以说是一条向上的发展路径。华硕易PC开启的，却是一条“向下的竞争”。上网本真正伟大之处，并不在于PC行业推崇的技术革新，更不在于形而外的低价，而是它将电脑的本质从高科技产品，回归到普通电子消费品。正因为此，它才具有如此广阔的市场根基。 ——这与2008年风起云涌的“山寨精神”可谓不谋而合。 由于笔记本市场并不存在如手机市场的牌照问题，这种“山寨”，更多的是指一种区别于品牌大佬的草根。 2008年5月，家电厂商万利达专门针对华硕易PC发布了一款售价仅1999元的上网本，引起轰动。随后，越来越多的非PC厂商进入市场。诸如以微星为代表的板卡厂商，以优派为代表的显示器厂商，以朗视通为代表的数码视听厂商，甚至以比亚迪为代表的汽车厂商，他们没有品牌厂商们的诸多顾忌，一心只想在上网本这个新兴PC市场上分一杯羹。 就连一些活跃在深圳，试图摆脱山寨手机红海的大小加工厂，也相继投入到“山寨”笔记本的洪流之中。 这是一个新的牟利点。更可喜的是，另一芯片巨头威盛的加盟，让这个行业的门槛越来越低。 当英特尔和品牌大佬们还纠结于利润和市场的无法统一，威盛电子已经先发制人。2008年10月，威盛联合微软成立了“开放式超移动产业策略联盟”。联盟提供软、硬件配套设备以及液晶面板等组件，终端厂家只需要根据规格、档次等需求自由搭配组装。就算终端厂家对PC行业涉猎不深，采用这个解决方案后，开发一台上网本从设计到量产，也仅仅只需要两个月时间！ 山寨厂商们顿时趋之若鹜。2008年，威盛芯片全球市场占有率足足翻了4倍！威盛副总黄义家不无骄傲地说，“我们每天都会收到30～50封要求加入联盟的信函。”据预测，2009年，使用威盛芯片的10英寸山寨上网本价格可以直接拉低到1000元！ 三年前，联发科凭借为山寨手机提供整体解决方案，其手机芯片市场份额直逼全球大佬德州仪器和高通公司。联发科也因此被尊称为“山寨手机之父”，被无数人顶礼膜拜。与联发科同样来自台湾的威盛，多年来始终在英特尔和AMD的夹缝中苦苦挣扎。上网本就仿佛一道曙光，照亮了威盛的前程。现在，它正通过复制联发科的模式，正式向英特尔挑战。 英特尔坐不住了。 无论英特尔如何控制凌动处理器的出货量，威盛芯片一出，上网本销售仍旧势如破竹地增长。一切市场说了算！2008年10月，英特尔中国区总裁杨叙表态，英特尔对推动上网本已没有顾虑，目前已经调整了凌动处理器的生产计划，不再限制其产量，以满足PC厂商的需求。 与此同时，曾经明确承诺不会与山寨厂商合作的英特尔，不顾“背信弃义”之名，主动向山寨厂商伸出了橄榄枝。 2008年冬天，包括盛东林在内的好几家深圳笔记本生产厂商见到了杨叙。他们半路出家，正是“正规军”们曾经不屑一顾的“山寨兵团”。以前，他们最多只能从英特尔的分销商那儿拿货，这次却是“杨叙亲自拜访来谈合作”，而且“态度十分友好”。 让人意味深长的是，这几家山寨厂商都是威盛联盟的成员。 另一股力量 从上网本诞生伊始，这就是一场由消费者趋导、自下而上的战争。迫于市场的压力，“正规军”们已经不得不像产业链上游芯片巨头们一样，低下他们高贵的头颅，打起精神来应战。 2008年底，山寨上网本跌破2000元大关之后，联想、宏碁、华硕等品牌厂商的10英寸上网本迅速跟进，从原来的3000元左右下探到了2500元～2700元，神舟、新蓝、七喜等二三线品牌厂商，更是直接报出跟山寨上网本相同的1998元、1988元的超低价。 “摩托罗拉再知名，也被山寨手机给打趴下了！我们同样可以将品牌电脑打得溃不成军！”这是在3月8日论坛上，一位“山寨大哥”的豪言壮语。 也许，山寨上网本要想复制山寨手机的成功，并不容易：其一，从成本上看，尽管现在山寨上网本厂商可以很方便地拿到上游芯片资源，但是出货更大的品牌厂商，拿价肯定更低；其二，从渠道上看，山寨上网本的渠道暂时只能依托原有的山寨手机渠道。而且整个PC行业的暴利时代已经过去，山寨上网本很难通过渠道让利来获得迅速推广；其三，从市场上看，由于无线网络的不发达，整个PC市场都不成熟，今年全球上网本销量将达到3000万台，其中二线品牌就能达到2000多万台，没有足够的市场空间让山寨上网本攻城拔寨，虎口夺食。 前两者或许可以通过时间来沉淀，后者却叫人徒呼奈何。 于是中国3G时代的到来，便显得时机如此恰当。 华硕易PC之所以在美国推出，正是因为美国发达的无线宽带，足以施展上网本的核心功能——随时随地上网。2008年，波兰的移动运营商与三星合作，将上网本和3G服务捆绑销售，使得3G用户在短短6个月里增长了接近80%。成功案例在前，2009年4月12日，中国移动已率先推出3G上网本。 上网本的市场空间被打开了。 有人在观望，也有人在发力。在此之前，已经有山寨上网本厂商在设计时预留了TD模块空间，甚至有一些厂商通过了WCDMA以及EVDO模块的测试。 也许终有一天，我们可以像随时随地拿起电话就打一样，方便地消费互联网服务。到那时，我们期待的计算机终端是什么样？上网本也许是个并不完美的答案。然而它毕竟给我们提供了这样一种可能：无论品牌还是山寨，既然我们可以买到一部不到200元的手机接听电话，为什么不能购买一台具有基本功能的低价便携电脑？
